眼下的状况是秦安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无需咄咄逼人,只想看一看王仁则穷途末路时如何求饶。
然而王仁则却并没有求饶,虽然他的神情颇有些沮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很光棍:“现在你是刀俎,我是鱼肉,随便你了,我无话可说。”
秦安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算是恶贯满盈了,既然你无话可说,那么你就自裁好了,难道还想让我代劳么?”
秦安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他身后众人齐声附和:“恶贼,你自杀吧!”
群情激愤之中,王仁则却只淡淡一笑道:“我说的是随便你,却不是随便我,想让我自杀?你那是做梦,你想杀我尽管动手就是。”
众人闻言尽皆震怒,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贾润甫、柳周臣、连明和张转同时走出人群,各个摩拳擦掌,异口同声道:“让我来,我要亲手杀了这个恶贼!”
见此情景,趴在地上装伤的李智云终于忍不住了,立马起身挡在王仁则身前说道:“你们不能杀他!”
尤翠翠的解药还没拿到,若是杀了王仁则,岂不是等于连同尤翠翠、贾菁菁和柳依依一并杀了?贾菁菁和柳依依的死活无关紧要,但是尤翠翠绝不能死!
众人之中张转是最憎恨李智云的一个,看见李智云上前阻拦,只气得目眦欲裂,喝道:“你这小杂种和王仁则是一丘之貉,既然你敢阻拦,那我就先杀了你!”
旁边连明也在点头:“确实该杀!刚才我还听见这小子想追尤翠翠来着,幸好翠翠跑得够快,若是被他追上,秦夫人安能脱身?”
与张转相比,连明对王仁则的憎恨虽然没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却也是极为深重的,因为他的侄子连战身中王仁则的寒毒迟迟未能消解,哪怕秦家为此生了一只火炉来烘烤也没见什么效果。
这一瞬众人的憎恨全都转嫁到了李智云的身上,李智云却不为所动,说道:“想杀我的都是蠢猪!你们知道我为何阻拦你们么?只要你们杀了王仁则,那么尤翠翠、贾菁菁和柳依依就得为他陪葬,甚至单盈盈和连战也活不成!”
众人闻言不禁哄然大笑,均想:匪首王仁则都不敢反抗了,你这小屁孩却来危言耸听,若是王仁则手里真的捏着这么多人的性命,他怎么可能如此消极?”
秦安第一个说道:“你这孩子着实顽劣,却是不够聪明,连战已经醒过来了,而且能够自己进食,区区寒毒伤不到他的根本,只需将养数日即可痊愈,而今翠翠已经不在这座院子里了,就算单盈盈、菁菁和依依还在屋子里,你觉得王仁则还有机会进去挟持人质么?你在这里吓唬谁呢?”
说到此处,似乎觉得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和敌方一个孩子对话有损身份,就转向王仁则说道:“王仁则,你不妨试一试,看看你还能不能进屋挟持他人!”
此时王仁则站在房屋门外,秦安和王仁则相距不过一丈,只是中间隔着一个李智云,若是王仁则转身回屋,秦安等人只需立下杀手,王仁则就一定来不及挟持室内的人质。
王仁则忽然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阵,才拍着李智云的肩膀说道:“这孩子从我认识他到现在就说了一句实在话,那就是你们真是些蠢猪,我保证不会进屋去挟持人质,你们要杀,尽管动手就是!”
李智云却不想真的跟王仁则站在一起,皱起眉头反手把王仁则的手拨到一边,转身说道:“你们听我说,王仁则给贾菁菁、柳依依和尤翠翠三人服了一种驱寒解毒丸,解除了她们三人的寒毒,但是这驱寒解毒丸里面却含有另外一种毒药,只要他不给出解药,那么这三个女孩子都活不成!”
似乎是为了证实李智云的说法,刚刚走出来的贾菁菁说道:“万云说得没错,我们几个的确是中毒了。”
众人不禁愕然,王仁则却再次哈哈大笑,笑罢看向贾菁菁说道:“你尽管回到你师父那里,看看你还能活上几天。”
贾菁菁一脸的恐惧,摇头看向王仁则道:“我不回去,我等你给我解药。”
“菁菁!你……”贾润甫觉得妹妹这态度很是丢人,更想劝妹妹别怕敌人的威胁,然而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出口,毕竟那是妹妹的性命而不是自己的,自己也没有权力要求妹妹与敌人同归于尽。
有了李智云的解释,又有了贾菁菁的佐证,秦安也不得不信了,犹豫着问李智云:“那是什么毒药?”
他问这句话的意思是想问明毒药的种类,看看自己或自己认识的友人里有没有能够解掉这种毒药的。
“熊蛇丸,你们听说过么?”李智云如实转述。
李智云对王仁则的说法深信不疑,一方面是因为他学过的知识告诉他在古代武林之中是存在这种药物的,比如九转熊蛇丸,比如三尸脑神丹,又比如豹胎易筋丸。
另一方面又因为王仁则所说的中毒特征是在长强穴,那长强穴在双股中间,他又不能去查看三个女孩子,如何敢不相信?
听到“熊蛇丸”这三个字,场中众人尽皆觉得陌生,唯有尤俊达骤然变色,神情之中全是恐惧。
秦安见状就问尤俊达:“尤大掌柜可知这熊蛇丸是什么毒药?”
尤俊达道:“我也是听说的,说那药王孙思邈有个师弟专攻毒道,江湖上人称毒王,这熊蛇丸就是毒王淬炼的毒药之一,中者若是拿不到解药便会全身腐烂而死,而若是想要得到他的解药,就会成为毒王的奴隶,终身不敢背叛!”
“嘶!”
一时之间场中“嘶”声大作,几乎人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熊蛇丸竟然如此厉害么?那若是中了熊蛇丸岂不是生不如死?身为武者,谁愿意终身与人为奴?
其实众人并非都不知道世上有毒王这么一个恐怖之人,听说过毒王这个名字的也有几个,只不过听说过熊蛇丸的人却是极少,此时听尤俊达这么一讲,由不得他们不惊惧万分。
张转却不甘心,大声道:“怕啥?咱们先杀了这个恶贼,再从他身上搜查解药就是了!”
众人闻言立有茅塞顿开之感,七嘴八舌道:“对呀!先杀了他再说!”
王仁则却是冷冷一笑道:“我好心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现在就可以搜我的身,只要你们能够找到解药,我就自尽在你们面前!”
如此一来众人便都不言语了,只看王仁则这种有恃无恐的样子,就知道那解药必定不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再也没人敢说杀了王仁则和李智云。杀这两人容易,可是谁来赔偿贾柳尤三女的性命?这三个女孩子可都是有爹有娘有亲戚在场的。
就连秦安都没了主意,一时之间也想不清楚单盈盈和贾柳尤三女的区别,只觉得若是单盈盈为了自己家的事情死在历城,他日自己兄弟两人尽皆无颜面对单雄信。
王仁则见状,便得意洋洋地看着秦安说道:“现在都明白了?明白了就给我准备一辆大车,因为即使我不同意,这几个姑娘也一定会跟着我走,至于那七星拳谱嘛,算你运气好咯。”
王仁则想的透彻,既然尤翠翠已经把秦夫人抢走了,那么七星拳谱就成了梦幻泡影,如今能够侥幸逃离秦家大院就该知足了,何况还赚了一个美貌无双的单盈盈?
而至于那熊蛇丸的说法,其实是他哄骗吓唬李智云和贾柳尤三女的,他那驱寒药丸就只有驱寒功用,根本没有什么熊蛇丸的成分,他听说过毒王和熊蛇丸是不假,人家毒王却不认识他王仁则。
秦安无奈,当下示意众人跟他出了院子,在院子外面低声商议对策。
尤俊达率先发表意见,认为王仁则不可能拥有无限量的熊蛇丸解药,因为据说毒王从不收徒。他猜测王仁则要么根本无法解除熊蛇丸之毒,要么就是拥有一次性彻底解毒的解药。
江湖上从未听说毒王会把熊蛇丸送给别人,让别人分享他这奴隶主的福利的。
在尤俊达的分析下,众人一致认为应该先满足王仁则的条件,送给他一辆大车,然后人们跟在车子后面静观其变,王仁则带着三个女孩子是无法甩掉众人的。
若是几天内他能够给几个女孩子解毒,就等女孩子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再展杀戮,而若是十天半月他也不给这几个女孩子解毒,那就说明他根本无法解毒,那就只能让女孩子们和这恶人同归于尽了。
议定之后,连明果真找来了一辆车,却不是什么大车,而是小车。这个时代的大车是骡马拖拉的平板车,历城县小,老百姓家里如何养得起骡马?连明找到了一个富户,以地方公安的身份,再加上秦家的名头,才借来一辆驴车。
拉车的驴子和世界上所有的驴一样,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连明费了老大劲,急出来一脑瓜子汗才把驴车赶到了秦夫人的独院。
秦安对王仁则说道:“你可以走了,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们之间的仇恨是不可能了结的。我们会跟在后面,十天之内你若是不给她们解毒,我们就宁可搭上她们的性命也要诛杀你这恶贼。”
王仁则根本不予回答,坐到了车上,就让贾菁菁和李智云往车上抬人,先是柳依依,后是单盈盈,抬起单盈盈时,饶是贾菁菁身负武功,也被单盈盈身上刺骨的冰寒冻得打了几个寒颤。
看见贾菁菁也要上车,人群之中狄知逊连忙站出来欲言又止,贾菁菁就看向狄知逊摇了摇头,道:“你别拦我,我也没办法。”
驴板车的容积很小,王仁则坐在前面亲自赶车,贾菁菁坐在他的身边,后面就被单盈盈和柳依依的身躯占满了。
王仁则本想让李智云和贾菁菁赶车的,但是这俩一个是小孩一个是女子,都不会驾驭家畜,就只有他亲自操控,也不见得比连明的技术好到哪里去。
柳依依重伤在身,仍旧昏迷不醒,李智云不能给她增添负重,就只能坐在单盈盈的大腿上,只气得单盈盈杏眼圆睁,却又说不出话来,她没服过驱寒丸,此时已经冻得舌头都僵直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李智云低头看见单盈盈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就没好气地说道:“你凑合着吧,你以为我愿意坐在冰块上啊?这是受罪好不?”
损了单盈盈一句,心里却想着要不要寻机脱离王仁则,毕竟自己既没身中寒毒也没中熊蛇丸的毒,此时正该寻个地方藏起来修练内功,只要有了内功,就可以施展更多的武功了,便再也无需承受贾菁菁、柳依依这种人的挤兑。
只不过转念又想,尤翠翠背着秦夫人离去到现在也没回来,若是自己就此离开,那么王仁则给解药的时候就没有尤翠翠的份,那样岂不是独独害了尤翠翠?还是等着给尤翠翠领一份解药才好。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然蒙蒙见亮,王仁则经过一番鞭打脚踹也逐渐控制了拉车的懒驴,车子渐到贾柳楼时,却发现楼前聚集了一群人,正在骂骂咧咧,听起来都是些外乡口音。
“凭什么你能吃我们就不能吃?这酒楼又不是你家开的?”
“我们又不是没钱,你这厮恁地霸道!”
听见这群人的吵闹,不仅驴车上的王仁则和李智云很是惊奇,就连跟在车子后面的贾润甫和柳周臣都纳闷了,这大清早的哪来这么多客人要吃饭?而且听口音还都是外乡人。
更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吵闹的外乡人竟然不肯进入酒楼,就在外面叫骂,听那意思是楼里有人不让他们进去,而这个人又不是贾柳楼的店伙,也是一个食客。
正不解时,忽听两声惨呼从楼内响起,紧接着有两道人影从楼内飞了出来,看那样子居然是被人打出来的,这两人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其中一个叫道:“大家并肩子上啊!干死他!”
另一人却发声阻拦:“别介,点子太硬!咱们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