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宁珩对这次的小风波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概括词,姜百万尽管心里疑惑重重,可进入御通以来她亲眼所见宁珩对裴景筱的冷漠,并非刻意伪装,思量着他们即使有段过去,这个坎儿他也早就迈过去了。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当着leif的面追问宁珩不太礼貌,就闭口不谈。
也许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leif微笑着用英语慢慢地强调了一句:“gustave,你的眼光向来不错!”
可惜姜百万听得一知半解,恨不得重拾语法练习册,再苦背几篇牛津英语。
作为东道主,宁珩为远道而来的leif洗尘接风。姜百万坐在后座,两个男人在前面你一句我一句谈了很多,看来他们关系真的很好。她以为宁珩会带leif去吃高大上的法国料理,就开始百度吃法国料理的注意事项,比如,可不可以舔叉子、是否能翘二郎腿、能不能向服务员要双筷子之类。
不想,车子停在万达对面一家老北京涮羊肉馆门口。
宁珩让leif和姜百万先下车,自己则去找停车位。姜百万正尴尬呢,一抬眼,就看见庄寄啸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毫不意外,他身边站着一位美女,正在说些什么,很高兴的样子。中分长发,短裙长腿,长长的睫毛虽是假的,也贴得那样自然,是他一贯喜爱的风格。姜百万不禁自嘲自己下午的伤感,他这样的人,身边从不缺女伴,约不到她,自然有一溜排队的美女在后头。
“嗨,百万?”庄寄啸面色如常,很大方地抬手打招呼,下巴指了一下leif,“男朋友?”
“不是他。”姜百万笑笑。
庄寄啸释然道,“所以,帕梅拉上面那位才是?”
不知怎么的,姜百万觉得他话语间有点讽刺的意味,心头掠过一丝的不愉快,自己当伴娘那回,他不也跟一个浑身名牌的女生聊得开心最后还相携离开?分明就不是因为钱才跟宁珩在一起的姜百万转移了话题,“你也来这儿吃饭?”
“嗯,一会儿去对面看电影。小施,我朋友。”庄寄啸简单介绍了一下身边的美女,“我们先进去了?”
姜百万假惺惺地笑着,望着他俩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一直太过自作多情,拒绝庄寄啸一两次就满腔感慨,徒增伤感,好像恨不相逢未嫁时一样。
宁珩停好车走了过来,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英俊中带着清贵气质,格外赏心悦目。他走到姜百万身边,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又对leif比了个“请”的手势。
姜百万想起火灾那回,他也是这般牵着差点困在走廊里的自己一路往出口走,虽然也对她极尽讽刺打击,但在危难关头最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总是他。
她忽然感恩起了命运。
leif第一次来中国,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大厅里一张张桌子中央的老式碳火锅让他看直了眼,直说自己在什么纪录片中见过,甚至兴致勃勃走到别人桌边看个清楚。别人见他是个外国人,一点不觉得唐突,还试着用英语友好地跟他解释,十分热情。
姜百万在某张桌子边看见了先来一步的庄寄啸和小施正在点单。庄寄啸抬眼看过来,见了宁珩先是一怔,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然后恍然大悟,接着望向姜百万,不知是赞许还是其他,重重点了点头,之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三个人在事先订好的包厢里坐下,leif一心想试试涮羊肉,现在正努力学习如何用筷子。他穿着比较休闲,宽大的卫衣加深色牛仔裤,身上香水味很浓,盖过了房间内一股隐隐的羊肉味。姜百万还是第一次和北欧人近距离接触,偷偷用好奇的目光看着leif,不得不说,北欧人是最贴近她印象中的“外国人”模样,近乎发白的金发和碧绿清澈的眸子,连睫毛都呈淡棕色,雪白的皮肤上尽管分布着一些小雀斑,但丝毫不影响观感。
宁珩毫无预兆地将手搭在姜百万椅子的靠背上,挑眉望着她。
姜百万才移开目光,心想,老娘没追究你和裴景筱以前到底怎么回事,你倒管我多看leif几眼。菜陆续上齐,对吃格外留意的姜百万发现宁珩其实不怎么吃羊肉,除了为leif做示范如何涮羊肉片、沾麻酱时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外,其余时间尽吃些玉米、香菇之类的配菜。leif则不同,始终带着新奇和兴奋,右手筷子不停,左手抓着羊蝎子,趁着等肉熟的几秒空隙啃那么几口。
“咔嚓。”不爱吃羊肉的人总比吃得热火朝天的人有时间,宁珩望着手机屏幕刚刚拍摄的照片,卑鄙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在姜百万的面前晃了一晃。
“啊!”她大骇,惊异地发现自己啃羊蝎子时的表情竟然是那样狰狞,及时用尽美图秀秀和光影魔术手都补救不了。“你干什么?赶紧删掉!”
宁珩残忍地宣布:“我要设定为手机屏保,辟邪。”
“你!你敢!”姜百万信以为真,换了副谄媚的表情,“屏保还是用我的自拍照比较好吧?说吧,要几张,嗯?嗯?”
宁珩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问:“有裸.照吗?”
“没想到你这么直接……”姜百万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是指未经美颜相机或者什么秀处理的图片。”
“那叫素颜照。”
“素颜是另外一个概念。我见过你素颜的样子,跟不用美颜相机的自拍截然不同。”宁珩一步一个脚印地逼死不化妆就不敢出门的姜百万,害她只能将羊骨头当成他的爪子,一个劲儿愤恨地啃啃啃。
“你们在看什么?”只剩自己在吃的leif许是觉得寂寞了,凑过来看宁珩的手机。
姜百万连伸手挡都来不及。
只见leif看了两眼,吹了声口哨,拍了拍宁珩的肩膀,又对姜百万竖起大拇指,“l!”
这句姜百万听懂了,是褒义词。她忙紧张地往那儿看了一眼,宁珩不知什么时候把她狰狞吃相的照片换了,屏幕上是一张她以前的美颜相机自拍照。leif已经继续投入了和羊蝎子的“战斗”,宁珩拇指一划,刚才她的狰狞吃相又出现在屏幕上,他示威似的冲她笑笑,好似又拿捏住她的一个把柄。
如此一来,刚才还心惊胆战要他把照片删掉的姜百万反倒放心下来——宁珩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玩笑只能他两个人之间开,在别人面前给她留着面子。
leif毕竟不是吃货,待把桌上所有新鲜玩意尝试个遍后,就开始跟宁珩讨论起了正事。姜百万听不懂,并不知道leif此行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从宁珩严肃的表情上看,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比较重要的。
待leif去洗手间的空当,宁珩再次把手搭在姜百万的椅背上,倾身过来,低声问:“冷落你了?”
“哈?你说什么?”姜百万一脸茫然,嘴里嚼着肉,手中筷子上还夹着几片刚涮熟的肉片正要沾麻酱。
宁珩眉心一蹙,对她这种逮到机会就狂吃表示不屑,马上换了说辞:“你冷落了我。”
姜百万反驳道:“你们说那些叽叽咕咕的外国话,我又听不懂,难不成还一直插话让你翻译给我听?而且我看你分明不爱吃羊肉还浮夸地点那么多盘,就帮你们吃一点,不浪费。”
“那么我现在翻译给你听,公司发展得很好但是leif觉得力不从心,他希望我去挪威重新接手。”宁珩黑眸一凛,凝住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周围安静下来,老式火锅咕嘟嘟冒着热气,萝卜和香菇在汤中起伏飘荡。这一刻,姜百万觉得宁珩似乎离自己很远,他心中有一整个人生规划和他父亲创立的和自己创立的两个商业帝国,他是个普通男人,可又不是。
“你要去挪威吗?”姜百万咬咬下唇,有点悻悻。
“御通暂时离不开我。”
“暂时?那御通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你?”她马上问。
“怎么,怕我不在御通,你会失业?”宁珩斜睨她。
既然御通离不开他,他就走不了。姜百万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哈哈大笑三声,“哪里的话,离开御通我可以去博物馆,或者回去考博当一名响当当的女博士将来留校。就是……御通的高工资高福利不知道其他地方找不找得到喽,听说去年你们年会去了毛里求斯?今年去哪?我什么时候办护照比较合适?”
“可见你舍不得的东西里根本没有我。”
“不能这么说,你不是个东西。”姜百万话一出口,想到汉字的博大精深,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说都是错。“嘿嘿,你吃啊……”她夹起一片羊肉硬塞进宁珩嘴里,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一脸无语的表情,又干笑了两声。
宁珩咽下羊肉,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脸转向自己,“年会去毛里求斯的是公司高管,像你这样的行政部小职员最多去中山公园野餐。另外,遗憾地通知你:辱骂上司,你被开除了。”
“如果辱骂你就能被开除,我想早在达通时就被开除一万次了好么。”姜百万颇为不服。
“所以你其实已经辱骂我一万次了?”
“我……”
leif的及时出现拯救了语塞的姜百万,她得意地挑挑眉,继续涮羊肉吃。
后面的对话中,宁珩对leif说了自己的难处,leif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尊重宁珩的决定,他耸耸肩,过来拍了拍姜百万的肩膀,竖起了大拇指好像在表示祝贺,似乎宁珩的“难处”中也包含了她。
“我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到挪威来,那里才是你自己的心血所在。无论如何,我随时欢迎你,哦,还有你的爱人。”leif真诚地说。
宁珩颔首,脸色稍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