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渲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双手,纤长有力,骨节分明却也是线条流畅没有那般突兀像坑一样的惹人厌,且他肤色甚白,似白玉雕做的,留着平平的指甲缝隙没有一点污迹,指甲盖都是透明的映着下面粉嫩的指肉。
果真是一双好手。
韩渲放下剪刀,也算应允了。
秋菊见新姑爷上前,自是识趣的退出去,临走了的时候将愣怔在一旁的青竹也一并拉了出去。
这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这么不识眼色呢?人家小两口说话你杵在那里真是比蜡烛还蜡烛!
她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将屋门轻掩好,也不必离去,就在屋外守着,若是屋里两个人有什么要吩咐的也能早早知晓。
而此时的屋里,韩渲像是把事情都抛给了言律一样,自顾自的端坐好,双手搭在膝上,腰挺得直板板的,像个钉在泥土里的桩子。
只是半晌都没听到身后有动静,不觉抬头,就看见那铜镜中模糊的影像。
她虽身为女子,却最烦那涂脂抹粉、描眉梳妆的事情,所以这镜子,也是甚少揽之自照的,骤然撞见那有些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
于是镜中的女子也同样的皱起眉头,本就偏向于男性的面貌添了几分不耐更是不羁却甚是吸引人,不过与之相对的反而更衬出其身后男子的温柔细致。
镜中是不能全部看清楚他的动作的,但见他十指翻飞,乌黑的发丝绕在指尖竟多了一些缠绵的意味,他嘴角轻扬起一抹弧度,眼中的温柔和耐心即使是透过镜子也能感觉的到。
原来他不是没有动,只是动作太过轻柔,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罢了。
韩渲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晚言律替她宽衣的模样,她酒量浅,醉的时候眼前天旋地转的根本看不清楚,或许那时的他也是这种模样,甚是温柔而有耐心的解开她身上的绳结、盘扣......
然后一点点的将她脱了个干净......
……呸!男人果然都是爱装的大尾巴狼!
韩渲只觉得自己又莫名的不爽起来,甚至很用力的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怎么了?渲儿,可是我弄疼你了?”言律柔声问道。
韩渲怎么好意思说出真正原因,更何况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不爽的原因到底为何?
不过她还是很用力的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错!
“抱歉,渲儿,我会注意不再弄痛你的。”
于是言律更加注意手下的力道,不过几下就将缠绕在韩渲头上烦了她好久的梳子取了下来。
不过韩渲的头发依然是那副参差不齐比被狗啃了还要惨不忍睹的模样,“渲儿,把剪子给我。”
韩渲猛地转过身子,言律不防之下扯住了她的头发,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也不忘瞪大了眼睛警惕道:“你用剪子作甚?”
那副模样就像被提起后颈悬在半空还要张牙舞爪的想着给你来一爪子的猫。
后背是最不设防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攻击夺命,所以韩渲十分谨慎轻易不会在陌生人前露出后背,即使是愿意让言律替她梳头,她也是半侧着身子,对他不减提防之心的。
“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唔......更正一下,不是猫,应该是老虎才对。
比在自己颈项间的锋芒一点,言律丝毫不敢小觑,也绝对相信只要自己一个动作不对,这个女子轻易间就能夺走自己的生命。
“我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头发。”言律将头发全部扎起来给她看“你瞧,这个样子实在太乱了,我用剪子稍稍修剪一下,哦,你不必担心,我绝对不会弄得比这还要乱的。”
他温柔笑道,甚至调皮的眨了眨眼,似是一点都不在乎那从动脉处传来的微微刺痛感。
“渲儿,我们是夫妻。”
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样坚定的说道。
我们是夫妻,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我的臂弯是你劳累之后栖息的港湾,你又怎么能不信我?
他的眼睛和他的表情都这样说着。
韩渲默了一瞬,将剪刀递到言律手上,背转过了身子。
不过那挺立的背脊却是比之前的更加僵硬,言律感觉到自铜镜中反射的那依然带有警惕和怀疑的视线,浅浅一笑。
罢了,本就没想过她第一次就完全信任自己,不过倒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如此他就很满意了。
言律拿起剪刀,认真的比划着长度,才在一个韩渲能从镜中看得见的角度剪下。
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绝对没有任何歹意,这样虽不能彻底打消她的疑虑,不过是日久天长,总会让她习惯的。
一剪下去长短不一的头发稀稀簌簌的落下,言律早就在膝间铺陈了一块手帕,此时将这些头发全部小心收好,然后用手指为梳替韩渲整理着头发。
柔软的指肚按压在头皮上的感觉,温暖、轻柔,力度适中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韩渲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像只被挠下巴挠的甚是舒服的某种猫科动物,扬起小脸放松了身体,就只差咕噜噜的低吼几声。
言律笑得越发宠溺。
韩渲的头发很长,又黑又密,只是触感微硬不甚服帖,几番梳理之下,没了结子又很是清凉顺滑似上好的绸缎,不过倒有些像主人的性子。
——顺着毛摸,绝对乖巧。
言律只觉自己现在心静非常,忽而就想到自己以前听到的那首民谣——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是以,梳青丝望白眉,唯愿与你执手起走,一不小心就到了尽头,而你我依然如初,人、情皆是。
我宠你爱你一生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