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隆是北美洲的一位农场主,和妻子陈欧育有两儿一女,日子过得甜蜜温馨。
到了2655年,幸福就吧嗒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SDR病毒夺走了苏延明的弟弟妹妹,那年苏延明十五岁。苏远隆和陈欧庆幸他们保住了一个儿子,一家人依旧坚强地活着。
他们没有离开,依旧经营着农庄,买来解毒药剂喷洒在收货的作物果实上,再将处理后的无毒农产品带到附近的黄石镇(Yellowstone town)换取生活必需品。
黄石镇距苏远隆的农庄十六公里,是北美的一个小型人类定居点。大约有一千两百多人在这里居住,其中亚洲人大约占了三分之一。苏远隆的弟弟苏远平也住在镇上,所以即便不做买卖,苏远隆也会常常去镇上看看弟弟和侄女。
由于黄石镇人口不多,镇上的人彼此熟识,头些年相处得还算融洽。大约是第四个年头,镇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死于枪杀。凶手和被害者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有些是点头之交,有些还是挚友。枪杀似乎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矛盾逐渐升级演变为激情杀人。
后来有人发现,凶杀现场,总有一个戴兜帽穿黑斗篷的人出没。很快,有一种声音占了上风,居民们认为,杀人凶手是被黑巫师诅咒了。他们开始尝试了解黑巫师,试图找到破解诅咒的方法。但没用,凶杀就像瘟疫,从一人传到另一个人,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变成新的凶手。
有人说,他看到了黑巫师的脸,那是一张黄皮肤面孔。镇上的人认为,黑巫师就藏身在黄皮肤的亚洲人中。白色、黑色人种开始防范黄色人种,彼此割裂,形成两个独立的派别。事件演变为种族间的争斗。
双方对峙大概持续了半个月,一天夜里,黑白联盟向黄种人下手了。苏延秋那晚从镇上逃到了农庄,她父亲苏远平则死于枪战。
苏远隆害怕黑巫师,更害怕黑人和白人的报复,农场是不能呆了。
远房堂弟苏远庆曾和他说过两个避难所的位置。一个是橡胶岛上的苏岛,是医疗急救中心。另一个就是鲨鳍岛了。苏远隆选择了储备了大量食物的鲨鳍岛,带着老婆、儿子和侄女,以及几十头猪和上百只鸡,驾乘飞翼,连夜出逃。
骆有成对苏延明做了暂停手势,有一些事他需要捋一捋。
殷老板曾经和骆有成说过,北美许多幸存者死于火并。与苏延明所述倒没有太大出入,但殷老板没有提到黑巫师,只说是为争夺资源自相残杀。
对于那名黄皮肤的黑巫师,骆有成猜测可能是常院长,只有他才能做到不动声色地激发他人的负面情绪。殷老板或许也能通过生物芯片控制他人,但骆有成毫不犹豫地将他排除了。
一来他没动机,他需要大量的人来完成他的“伟业”,没理由让那些人毫无价值地死于内耗。
二来通过生物芯片控制他人,是要成本的,殷老板没有理由将被控制的人当成一次性消耗品处理掉,他得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黑巫师只可能是常院长。死了人,他才能收集灵魂。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每次在凶杀现场,都会出现他的身影。但奇怪的是,肥城绿洞里的水下墓地,那些被做成三维码的记忆里,没有一例属于北美白人。骆有成只能猜测,常院长在北美拥有同样的墓地。
想通了这个关节,骆有成示意苏延明继续。
苏延明说他们就像被厄运缠身了,在路过地中海的时候,飞翼被高射炮攻击了,主引擎损毁,依靠副引擎勉强支撑到了马代。在那里他们找到一艘游艇和充足的燃油,航行了五百多海里,才来到这座岛上。
“游艇呢?”骆有成在岛的附近并没有看到船只。
苏延明说没拴好,在一个暴风雨也被冲走了。但他倒不觉得可惜,因为他们一家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骆有成信口开河道:“你们到岛上来避难是对的,外面太乱了,到处都在打仗。人类没了希望,就只剩下宣泄了。”对他来说,苏延明不离开鲨鳍岛是最好的结果。
苏延明深以为然,他说他只想无忧无虑地在岛上过完这辈子,就算解脱了。
骆有成继续胡说八道:“你有这个想法非常好。我和我媳妇也准备避世,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世外海岛。我挺喜欢这里,不过,既然这里有主了,我就去别的地方找找。”
听了骆有成的话,陈欧和苏延明母子俩松了口气,只要对方不夺岛,那就是远来的客。陈欧向骆有成说了声抱歉,起身去厨房烧开水了。
“岛上既然有那么多物资,你们母子俩怎么还要自己种地?”骆有成问道。
苏延明愤怒地说道:“别提了,都怪一个叫骆有成的家伙。”
骆有成吓了一跳,怎么好端端地提到自己的名字了?莫非自己现在名气那么大,都被风刮到海外孤岛上来了?不过看对方的表情和告知到的情绪,苏延明并不知道自己是骆有成。
“怎么回事?说说看。”骆有成关切地说。
“这座山底下,有一个地下集镇,还有一个大冻库,存放的食物足够我们一家吃用一辈子。以前我们就住在地下,日子别提有多滋润。可在四年前,我们一家被人工智能赶出来了,说是鲨鳍岛已经有主了,一个叫骆有成的家伙继承了我堂叔的遗产。如果我们要继续住在那里,必须获得骆有成的授权。”
四年前,也就是2673年9月25日,是骆有成继承“舅爷爷”遗产的日子。骆有成爱死了这里的人工智能,多么乖巧懂事的智能啊。
“这个骆有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们的族谱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本家或外姓亲戚里都找不到一个姓骆的。”苏延明恼怒中夹杂着困惑。
“这个……”骆有成有点不好意思,“舅爷爷”的正牌亲戚好好地在岛上住着,结果被自己这个冒牌货撵出来了。“不好说啊,毕竟是首富嘛,哈哈哈,在外面有几个情人也是有可能的,……咳咳……一切皆有可能,这个骆有成能继承首富的遗产,肯定有他的道理。毕竟律政智能出错的几率只有十亿分之一。”
苏延明哼了一声,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毕竟他们家和堂叔的交往并不密切,堂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他也说不清楚。
骆有成暗呼侥幸,幸好苏延明不是直系亲属,被他糊弄过去了。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忙问道:
“你和你堂妹怎么搞到一起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剧情一定是狗血的。
孤岛、朝夕相处的青年男女、躁动的荷尔蒙、可以替代床榻的沙滩草地丛林和山巅,一切可以助长原始冲动的元素都具备。再补充一点,永远不用担心怀孕。于是,不伦行为的发生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堂兄妹俩偷偷摸摸搞了半年,被家里的两个大人发现了。苏远隆和陈欧沉默了两天,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说:
“我们在一个孤独的世界,只有我们四个人相依为命,永远也不会出现第五个人。所以,你们要好,就在一起吧。”
骆有成想,这家人太乱了,确实不配得到“舅爷爷”……想到这里,骆有成打住了,又回到了对性道德的批判,同一性质的“罪名”,似乎不该拿来反复定罪。
陈欧端来一杯热水,骆有成道了声谢,继续问道:
“那么,你爸和你堂……妻子是怎么死的呢?”
苏延明看了一眼陈欧,陈欧看了一眼苏延明。
“他们下海游泳,不小心淹死了。”苏延明小声说。
骆有成厉声说:“不要对我撒谎,我能分辨每一句话的真假。再有一句假话,我不介意让你在海里不小心淹死。”
苏远隆和苏延秋的死亡真相,同样狗血四溅。该怎样描述这两人的关系?公公和儿媳?伯父和侄女?老少恋情人?
两人的确是在海里淹死的,死的时候两人相拥在一起,赤条条,坦荡荡,负距离。苏延明把他们捞上来以后,用了无数办法,也没法把他们分开,只能把他们合葬在一起。
苏延明猜测他父亲和妻子在水里做那事的时候,因为紧张和海水的刺激,导致了某个器官痉挛,无法分开,最终身体失控酿成了悲剧。
陈欧和苏延明母子既哀伤又痛恨,为了报复两个死人的不忠,母子俩滚到了一起。罪恶感和欢娱的双重刺激,让这对母子一发不可收拾。
骆有成已经无力吐槽这一家了,就是最烂的编剧,也不敢这么编故事。可这样乱入的戏码偏偏就在这家人这里上演了,伦理在这一家人的眼里就是个屁。
骆有成突然有些厌倦这种狗屁倒灶的故事。反正不是自己的家人,他们爱咋咋的,你可以从道德上谴责他们,却无权干预。他问了一个他认为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们获得了一大趣÷阁财富,你们会怎样度过余生?”
苏延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们会大吃大喝庆祝十天,再打造一座世上最美的庄园。”
“然后呢?”
“然后……”苏延明很虔诚地说道,“我会搞一条豪华游轮,和我妈妈周游世界。”
听到这话,骆有成很开心。苏延明格局太小,眼里只有自己和母亲。苏远庆的财富只有掌握在他骆有成的手里,才能造福全天下的人类幸存者。这是大义!也是骆有成认为最能让自己心安的理由。
不过对方毕竟是“舅爷爷”的家人,不论其道德水准如何,相信首富在世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因此,岛上的资源,骆有成还是会对他们开放的,但不是现在。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哭着闹着找自己分家财就不好玩了。
骆有成不再看母子俩恶心人的眉目传情,起身告辞。
“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找属于我的小岛。”骆有成说。
母子俩也没有挽留的意思,他们独居惯了,很不适应岛上有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