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
第二天警察上门把万辰带走了,说是在市里一家酒吧刺伤了人。
那人被送医抢救,到现在也未清醒。
李美香急得起了满嘴的泡,万徽托人找关系和伤者家属进行交涉。
沈煦爸妈这几天也陪着万家人跑,并嘱托沈煦多陪陪万辰,这个时候,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沈煦推开万辰的房门,夕阳的余晖洒满这个书卷气过重的小屋,万辰站在窗边,一手紧紧抓着窗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窗外残阳。
中考成绩下来了,万辰的分数很高,高出了XX高中招标线很多。
可,万辰还是被刷了下来。
那扇通往理想的大门突然被关上了。
沈煦默默看着那只抓着窗帘的手攥得死紧,紧到微微颤抖。
万辰的背影还是那么挺直,像是没什么能把他压垮。
沈煦刚想开口唤他----
“当啷”一连串的声音响过,窗帘被整个拽了下来。
沈煦闭紧了嘴巴,万辰的身子略有起伏。
他该恼吧,该恨的,他努力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可,竟是这样的结果。
沈煦攥紧双拳,看一眼面前无可奈何的万辰,转身走出了万家。
他给李达王棋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打听李炳军的事。
两个小时后,沈煦去了李炳军常来的台球厅。
他刚想上前质问却被李炳军的手下拦住,他急得在一边大喊“炳哥,炳哥……”
李炳军悠闲打了会球,才挥挥手让手下的人放开他。
沈煦冲到他面前,一脸的焦急,“炳哥,万辰那天是不是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炳军突然抬起的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抚住肚子爬起来,疑惑地看着变了脸的李炳军,“炳,炳哥……”
李炳军一脸的不悦,眯起眼睛看着他,冷冷问道,“你和万辰,到底什么关系?”
沈煦不解,“我……我们是……邻居。”
李炳军的眼神更冷了几分,手下人接收到信息对着沈煦拳脚招呼了一番。
沈煦不敢回手,他还想从李炳军这儿问出点什么,他要知道万辰受伤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炳军吩咐人停手,蹲下身子,看着蜷缩在地不住咳嗽的人,“沈煦,我再问你一遍,你和万辰,到底什么关系?”
沈煦放下抱着头的手,喘息未匀,声音有气无力,“炳……炳哥……我们……真的……只是……邻居。”
李炳军笑了,“邻居?沈煦,你当我是傻子吗?万辰那种精明的小子,会为了一个邻居威胁我,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邻居拿刀捅人?”
沈煦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万辰,万辰捅人,是为了他?
李炳军没有耐性同他解释,站起身,瞥了眼地上的沈煦,吩咐手下,“把他扔出去。”
那天沈煦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爸妈还在万家想办法,沈煦绕到楼前找了个小石子扔向万辰房间的窗户。
“当、当、当”连响了几声后,万辰才缓缓打开窗户。
房间没有开灯,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告诉他们,对方,就在那里。
就在,不远的地方。
沈煦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可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辰也没有问他有什么事,也不离开,就那样静静站着,若有所思地注视楼下那一团黑影。
直到月光渐冷,直到李美香敲响房门。
在万辰关窗的前一刻,沈煦突然喊道。
万辰,咱们,做朋友吧!
是真的朋友,在你有危险的时候,会保护你的朋友;在你有困难的时候,会帮助你的朋友;在你有烦恼的时候,可以说给我听的朋友。
万辰,咱们,是朋友吧!
万辰沉默了一会,关上了窗户。
沈煦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上被打伤的地方很疼,很疼。
疼得让倔强的他,掉了眼泪。
眼前闪过和万辰在一起的一幕幕,他像个孩子般,眼泪越流越凶。
万辰上不了XX高中,万辰刺伤了人。
万辰说:以后滚远点,别让我再见到你。
李炳军说:万辰那种精明的小子,会为了一个邻居威胁我,为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邻居拿刀捅人?
沈煦的脑子很乱,他不知道万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可他却清楚的明白,万辰,绝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开玩笑。
坐在潮湿的草地上,沈煦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好像,欠了那个人。
沈煦哭了很久,眼泪鼻涕跑到了一块,他刚抬手用袖子擦时,有人抓住了他手腕,递过来一条手帕。
沈煦抬起头,一个熟悉的黑轮廓站在他面前,用独特的低沉嗓音对他说:“白痴。”
白痴愣在了那,任由人拿手帕擦干了他的眼泪和鼻涕。
然后听到那个人用很轻的声音告诉他。
都做了15年的朋友了,你还没有这份自觉吗?
沈煦破涕为笑,万辰被他感染,也笑成了个白痴。
在月光重新温暖起来的那一刻,谁伸出手,握紧了另一个人的手。
未来的路有多长,要不要,一起走走看。
由于万辰未成年,受害者伤情构不成重伤,万徽托了不少关系,最后赔偿解决。
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算小,好一点的学校根本不愿接收这样的学生,李美香买了一堆东西厚着脸皮敲响了校长家的门。
高中入学那一天,林燕坚持要陪儿子一起来报名。
沈煦把一个大大的棒球帽扣在脸上,尽量和他妈保持距离。
林燕不满地朝着他背拍了一掌,“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妈陪你来还不好,还嫌你妈长得丑是不是?!”
沈煦不敢太大声怕引起别人注意,“是我丑行不行,妈,您都美若天仙了,就别让我衬托您了。我都上高中的人了,您还陪着我来,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林燕:“笑话什么,你看你看,那边不多是家长陪着来的吗?你看哪,还不只一个,还有全家出动的呢!”
沈煦朝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人家那是外地来住校的,您快别指了,我求您了快回去吧,我报了名就走,一定回家不乱跑行不行。”
说闹间,万辰背着书包走过来同他们打个招呼。
万辰轻飘飘一句,“沈煦,怎么还让阿姨陪你来啊?难道,你不认识路?”就让沈煦的脸烧得更红了。
他不认识路?!他上了三年初中都是混的?!
呃……好吧,他的确是混的,可他不是弱智、白痴!!!
沈煦刚想发火,万辰已经挥挥手不带一片云彩地走了。
林燕不免感慨,“唉,真是可惜了这孩子,本来能上XX高中的。”
沈煦不悦:“妈,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说了,咱这高中有什么不好,有本事,在哪上都能考上大学。”
开学第一天,沈煦在最后一秒冲进教室,望着屋子里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心里有几分激动。
咱终于也上高中了。
正感触着,右边靠中间的位置有只手高高抬起。
沈煦条件反射望过去,万辰正朝着他笑,而旁边的位子,正好空着。
沈煦嘴上说着,靠,又成了同桌。
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乐得冒泡了。
他一步步走向万辰身边,一步步走向让他刻骨铭心的初恋。
他们的高中,开始了。
沈煦醒来时看了眼表,下午四点。
T市位于南方,冬天气温虽没有北方那么低,却是湿冷湿冷的。
打开店门,隔壁的四宝探出头来,朝着他神秘一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演唱会,是XXX的,这票卖得可火了。”
沈煦意兴阑珊,“我劝你找个女孩陪你去,两大老爷们一起看演唱会?要不要更萌一点。”
四宝不大高兴,“要是有女孩陪我去,我还找你啊!不看拉倒我上网卖了。”
沈煦的小上帝们还关在笼子里,小店没什么生意,他打开电脑想着订购点小孩轮滑鞋卖卖。
楼上的王奶奶说冬天天冷穿得厚,想给她家小孙女买轮滑鞋,趁着现在摔跤不疼,最适合练。
沈煦一口答应,并多进了几双,王奶奶能想到这一点,说不定别人也能想到。
这就是商机啊!
正浏览着,□□响了,是柳宣。
散步的猫咪:嘘嘘,我跟班长联系上了,他挺赞同我的想法。
旭日:什么想法?
散步的猫咪:(喷火)你忘了,我跟你提过办同学会的事。
沈煦的心里一紧,连敲键盘的手都变迟钝了。
旭日:你能别那么无聊吗?
散步的猫咪:怎么无聊了,咱们这都毕业多少年了,也该聚聚。你不想见见以前的同学吗?看看他们是胖是瘦,是当了大官还是做了百姓,挺有意思的啊!
旭日:是啊,你现在做了大记者,是觉得挺有意思。我这好吃等死的平民百姓没啥兴趣,就不参加了。
散步的猫咪:我觉得你才真是特没意思。百姓怎么了,世上最多的就是百姓,我不也是百姓。你别没事找事啊!对了,你就不想见见万辰?你们以前不是关系特好吗?
沈煦的眉头揪到了一块,他关了对话框,关了□□,关了电脑。
搬个小板凳坐在小店门口,抽起了闷烟。
有些名字,不能被提起。
他用了十几年来忘掉一个人,可没想到那名字一出现,还是有些扎眼。
在T市打工的头一年,有个同事也叫万辰,他每次都离那人远远的,不敢看他笑不敢听他说话,更不敢听别人提起他的名字。
干了一个月,他就辞职了。
柳宣说当年他和万辰关系特好,甚至好到让她眼红,还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搞同性恋。
当年他是怎么回答的?
是啊,我就是同性恋,我和万辰在搞对象,你最好别来打扰我们。
他没顾及柳宣的感受,说了挺难听的话。
却没想到在他最受伤的时候,正是这小妮子给了他最大的安慰。
后来,他们成了哥们。
这么多年,一直联系着。
晚上四宝穿上了薄羽绒服正要出门,沈煦笑笑,“找到陪你看演唱会的人了吗?”
四宝瞥了他一眼,“不找了,我自个看,挺爽。”
沈煦无奈叹息,“你说你,让你找个对象非不听,关键时候就掉链子,行了,我陪你去。”
演唱会在T市的大体育场举行,他们来到时已经人山人海了。
各色荧光棒让人眼花缭乱,几个人一起举着大大的海报欢呼他们的明星,被这气氛一感染,沈煦也有种年轻了几岁的错觉。
明星的出场花样繁多,看得人激情澎湃。
四宝扯着沈煦耳朵喊,“你看XXX帅不帅?”
沈煦扯着四宝耳朵喊,“帅毙了,记得以后给我介绍这样的。”
正看得起劲,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沈煦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他没接。
过了几分钟,再次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他犹豫了一会,捂着一只耳朵接起来,“喂?”
那边的声音不大,他完全听不见。一边喂喂着一边朝出口处走去。
演唱会进行到高/潮部分,绚丽的火花冲到舞台顶端,沈煦的耳畔响起了温柔的声音。
“沈煦,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