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替许一宁诊脉,挂水后就离开了,这一天他被姓顾的抓壮丁,诊所那边耽误多少事。
“你陪她说说话,我去做饭!”
顾湛冲李越交待一句,转身离开卧室。
嘿!李越心说,这王八蛋是使唤他上瘾了?
许一宁倚在床头,轻声道:“阿越哥,你回去吧,我没事。”
李越拉过一把椅子:“急什么,反正都已经请假了,我陪你。
一一啊……”许一宁果断打断:“我想睡一会,行吗?”
这是不想让他开口问的意思!这丫头怎么什么事都放心里呢!李越看着那张素净的脸,“行,我去外面抽根烟,等你这瓶水挂完我就走!”
门轻轻关上。
许一宁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不是不让他问,是她实在没法开口,说哪一句都得带出一长串的前因后果。
说得清吗?
……顾湛在厨房忙活,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臂,胸前围着一个与他身份极其不协调的围裙。
李越扭头看看身后,再看看厨房,有种不切实际的恍惚,像是回到了城中村。
许一宁在房里复习,顾湛叼着烟下厨,而他一会去许一宁房里骚扰几下,一会去厨房转悠一圈,捻几口菜先填填肚子。
“帮我来剥蒜头,我正好有几句话想问你!”
顾湛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
李越怒了,他凭什么瞎指挥老子,老子还没找他算账呢!“不想知道许一宁到底为什么会瘦吗?”
“操!”
李越骂了句粗话,心不甘情不愿的走进厨房,“蒜头呢,拿来!”
顾湛往他怀里塞了两个大蒜,又转过身去洗菜。
李越用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的后背,随即余光又看向刀架上的菜刀,心里有种蠢蠢欲动。
“想杀我?”
姓顾的后脑勺像是开了天眼,“以你的身手还差那么一口气。”
李越冷笑:“你想多了,我可不想为了一个人渣去吃牢饭,亏!”
顾湛关上笼头,拿过菜刀,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突然开口说:“李越,那段时间许一宁是怎么熬过来的?”
李越手一顿,下意识抬头,发现顾湛眼里的寒光,比他手上的菜刀还要锋利。
“你……”“我想知道,一个字都不能少!”
顾湛用大拇指拨了拨刀刃,“这刀是德国进口的,杀只鸡十秒钟就够了!”
握草!这王八蛋是在威胁他?
他竟然还有脸威胁他?
李越连连冷笑,“姓顾的,你确定要听?”
“确定!”
“不后悔?”
顾湛深目。
“行,我讲给你听!”
李越筋骨分明的拳头紧紧地捏在身侧,早特么想讲给这个王八蛋听了,这世上能杀人的,可不光只有刀。
头顶的灯把李越的身体打出大片阴影,顾湛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下,有那么一霎那,他有种可怕的错觉--手里拿着刀的人,是李越。
很显然,李越这把刀磨得极为锋利,刀刀向顾湛的心口刺过来……渐渐的,剧痛消失了,只剩麻木。
再过了一会,脊背如枪的男人突然弓起背,手撑着大理石的台面,喘着粗气,像有千均的重力将他的脊椎压弯。
最后,“咣当”一声,刀落在地上,顾湛扭过头,死死地看着李越,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生生撕裂开的,变了形。
李越看着他这副样子,连连冷笑,这就受不了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你九月一号生日,你走后的第一年生日,那丫头半夜进到厨房,孙秋惟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那丫头闭着眼睛翻箱倒柜呢,孙秋惟问她找什么,她说找面条,今天你生日,她答应要给你下碗长寿面。”
“不要再说了!”
李越欣赏着他仿佛被万剑穿心的痛苦神情,冷笑道:“孙秋惟一听你的名字就气,把她拽出厨房,她死死的扒着厨房门不出来。
顾湛,你知道那个时候她多少斤吗?
一米六五的个子,七十斤,身上全是骨头,风一吹就吹跑了,孙秋惟稍一使劲,她整条胳膊脱臼,这才从梦里痛醒过来。”
“我特么让你别说了!”
带着劲风的拳头落在耳边,“呜”的一声,李越以为自己的头会被他打爆。
下一刻,他发现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出现,顾湛的拳头擦着他的耳朵落在大理石台面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顾湛已经脱了围裙往外走了,连个头都没回。
李越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姓顾的,这可是你自找的!”
……是自找的!顾湛耳畔嗡嗡作响,又无从发作,心里一边愧疚着,又一边委屈着,两边都无处着力,好像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他生日八月三十一号,开学前的最后一天。
熬到十二点,许一宁会偷偷摸摸跟他道声生日快乐,还洋洋得意说:“瞧瞧,我是第一个祝福你的人。”
后来在他的要求下,就改成下寿面,一句生日快乐哪够啊!那丫头下面也下得让人糟心,不是硬了,就是烂了,她还能自圆其说:“这叫年年岁岁面不同,年年岁岁人相似!”
他:“哪个人?”
她理直气壮的指着自己:“我!”
他吧唧上去亲一口,这话,爱听呢!面端上来,她吃得比他这个寿星还多,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连汤都喝得不剩一滴,时间久了,好像不吃那一碗面,这个学就没办法开一样。
顾湛在大街上游荡了很久,终于在街角没有人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给比自己早生出来五分钟的闫飞发了一条短信。
“哥,如果我没有回到闫家,会怎么样?”
闫飞收到信息的时候,刚刚喝完最后一口汤,准备走一会消消食。
他默默地看完信息,在树荫下找了个清凉的地方坐下,对着天空眺望了片刻,才回过去。
几分钟后,顾湛接到了他的回答。
“那个位置我会硬撑下去,不会这么快来这里!”
闫飞说。
顾湛问:“为什么?”
闫飞勾勒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因为,没有你这个兄弟做依靠,我不允许自己软弱,死都得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