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末,烧烤摊上都是人,根本没有空座位。
但因为是十几年的老顾客,老板没和他们见外,一张最简易的折叠桌,三张塑料方凳,算是把人安排了。
鲁刚看了眼他湛哥笔挺有型的衬衫,再看了他一宁姐干净白皙的眉眼,心说:好好的,怎么来这鬼地方吃饭,太不搭了。
可能是怕顾湛不苟言笑的形象影响店里的生意,老板先帮他们上了菜。
烤鸡翅,烤羊肉串,烤牛肉串,烤大虾,烤羊腰子……再上六瓶冰啤酒。
鲁刚都不用啤酒扳子,嘴一咬,酒盖就掉了,倒两杯放在桌上,他现在是司机了,不能喝酒,专职给老板倒酒。
“湛哥,一宁姐,喝啤酒啊!”
顾湛手指碰了碰杯子,松开,伸手拿过许一宁面前的杯子,张嘴灌下。
“给她拿瓶不冰的!”
“不用麻烦,我可以喝冰的!”
“老陈没告诉你,喝中药,忌讳冰冷刺激的东西吗?”
又来!许一宁宁肯他刺她,损她,骂她,也不想听到这种话,“老陈没说有忌讳的。”
“我替他说了!”
“来了,来,不冰的来了!”
鲁刚打架不行,眼明手疾一流,“姐,给你倒上,我也不让我妹喝冰的,来大姨妈遭罪呢!”
得!救命的交情,到底敌不过给饭碗的老板,这小子叛变的无声无息,许一宁还能说什么呢,喝不冰的呗!心里郁闷,再加上也确实饿了,许一宁食欲惊人。
顾湛比她还能吃,四十串羊肉串十分钟不到就见了底,鲁刚再去点了四十串羊肉串。
颠颠跑回来坐下,鲁刚目光一扫,炸了,“姐,没吃干净啊,这串上还有肉呢!”
“我不吃肥的!”
“她不吃肥的!”
两道声音同时出来,鲁刚先一愣,再摇头,最后啧啧啧批评:“这可真是浪费啊,羊肉肥瘦相间才好吃,姐,谁惯得你这坏毛病?”
许一宁:“……”顾湛:“……”这毛病是顾湛惯出来的,而且是处心积虑,绞尽脑汁惯出来的。
许一宁以前是吃的,后来顾湛说小姑娘吃这么肥腻的东西,容易变胖。
那时候许一宁爱美呢,身上多一两肉都不行,哪敢再吃。
她不吃,他吃。
一根串子她吃一半,他吃一半,像不像间接接吻?
习惯养成容易,改掉却难。
许一宁没了胃口,不吃肉串,去剥虾吃。
顾湛冷笑一声,“你不是对虾过敏吗?”
许一宁淡淡回:“说错了,我对剥虾的人过敏!”
顾湛敛默,猛灌了自己一杯啤酒。
许一宁故意把虾子剥干净了,往嘴里塞,嚼几下,还感叹:“还是自己剥得香!”
“是吗?”
顾湛似笑非笑的表情挺怵人,许一宁没敢说是,就点了点头。
顾家的饭桌上,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人剥虾,女人吃。
这犯贱的毛病是顾锐起的头,孙秋怡的手长得漂亮,又是教书写字的,虾有须子容易刺手,他舍不得就定下了这个规矩。
一个男人剥,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吃,顾湛心疼他哥,就帮着剥,剥着剥着,就剥成了习惯。
想到这里,他“唔”地低叹一声,“任何东西,都是自己剥了吃的香,包括女人!”
“噗!”
许一宁一口啤酒喷出来,愤怒的瞪着他。
鲁刚赶紧把纸递过去,眼睛却是看着顾湛,一脸的崇拜:湛哥这骚话说的,上天了!就因为顾湛这一句,许一宁再没吃一口虾,神情有点蔫。
顾湛的心情却是相当的好,啤酒喝了整整六瓶,有些薄薄的醉意。
“许一宁!”
他突然开口。
许一宁瞥他一眼。
“你爷爷移植的肝是哪来的?
花了不少钱吧?”
许一宁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我那时候还没有回许家,不太清楚。”
顾湛眉眼上扬,“这么些年都不清楚吗?”
许一宁自嘲一笑,“老爷子跟大房的人住一起,每年除夕见一次,平常不见人!”
“为什么不见人?”
“据说是要静养。”
“是不见你,还是所有人都不见?”
“不见我!”
“他换了几次肝?”
还几次?
许一宁猛的抬眼,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人是不是酒喝多了?
顾湛的目光带着审视:“据我所知是两次。”
许一宁沉默一会:“我真不知道”顾湛眉清目淡,噙着点点冷笑,“处心积虑的回到许家,原来就这待遇?”
许一宁心一颤,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或许是他眼中的嘲讽太过明显,许一宁下意识反问:“我处心积虑了吗?”
“没有吗?”
顾湛冷笑。
气氛瞬间窒息。
鲁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忙打岔问:“湛哥,还要吃点什么?”
“吃饱了!”
顾湛把皮夹子掏出来,“你去结帐。”
鲁刚拿着皮夹子起身,才走一步,就听顾湛压着嗓子问了一句:“许一宁,你为什么一定要回许家呢?”
许一宁眉心一颤。
顾湛蓦地一笑,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指腹在她修剪的整齐的指甲上轻轻一刮。
这哪里是刮在许一宁的指甲上,简直刮在她的心上,心里忽然一阵无由来的难过。
顾湛松开她的手,站起来,理了理皱了的衬衫,转身离开。
许一宁跟上去,顾湛却猝然扭过头:“许家小姐的名头,没那么值钱!”
许一宁不想辩解什么,只是静静垂首。
顾湛看了她一会:“走罢!”
因为有了刚刚那一出,回家的路上许一宁心里很不舒服,就算自己处心积虑,也还是没查到一点母亲自杀的真相。
扭头看窗外,霓虹如霞,再看远一点,能看到万家灯火。
许一宁突然想起顾家分崩离析的那几年,她是看不得万家灯火的,一看,心就会碎,感觉她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
如今再看,也就那样!……回到公寓,许一宁冲完澡,吹干头发,很自觉的躺床上,等着被人剥皮。
等半天,人没来,倒是听到了关门声。
许一宁跑到玄关一看,拖鞋在,皮鞋不在,应该是出去了。
她顿时松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