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宁走过去,在他面前的高脚椅上坐下,顺手拨了拨耳畔的碎发。
就这一个小动作,让顾湛的心一下子扬了起来,这女人从小就有个习惯,只要一紧张,不是拨头发,就是抠指甲。
顾湛微眯着眼睛凝视片刻,忽然伸手,按亮了吧台的灯。
暖黄色灯光均匀洒下来,顾湛靠在黑色的椅子上,反衬得他的脸,凉得令人心头发冷。
许一宁见他不开口,知道他是在等她先说,想了想,伸手从头顶取下几个杯子,在两人面前一字摆开。
“玩个小时候的游戏,一人提问,一人回答,不说真话的人,喝酒。”
顾湛的眼神一下子锋利起来。
这个游戏是从前他向她表白时玩的,当她问:“顾湛,你为什么要和石润新打架?”
他把酒一口干掉,眼神灼热的能烧起来,“一一,我和他打架是因为你,我喜欢你,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
这女人实在太聪明,拐弯抹角的用这样一种方式,提醒他从前两人的情份。
顾湛拿过一瓶红酒,用开酒器打开,几个杯子都倒满,嘲讽的挑挑唇,“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奇,这个游戏你玩,要我回答一个问题,就喝一杯酒。”
许一宁从这话里听出了两层意思:第一:省点力气,情份这东西在他这里没用。
第二:你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还需要用这个法子从你嘴里问话吗?
许一宁眉心微蹙,脸明显在往另一个方向偏,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有谈下去的必要吗?
突然,下巴被大手钳住,她被迫着与他对视。
“当然了,如果许律师不愿意,门就在那边。”
顾湛声音淡淡,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姿态竟有几分优雅,“慢走不送!”
喝就喝!许一宁霍然起身,趁机甩掉下巴上的那只手,拿起一杯红酒放在自己面前。
“我舅舅的被离职,是你做的?”
“你很聪明,猜对了!上了年纪的人,就该给年轻人让位,挡着不让,年轻人怎么上位?”
许一宁没想到他承认的干干脆脆,连个借口都不屑找,微微一笑,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喝完,她拿过第二杯酒,“那么,孙宇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顾湛嗤笑了下,突然从她手里拿下了杯子,缓缓站起来,“许一宁,如果猜出我是怎么做到的,这杯酒,我来喝!”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先用钱买通了刘家的人,然后让刘力扬故意激起孙宇的怒火,学校那边你打过招呼,陶教授的学术造假也应该是你的手笔,一环套一环,目的是……”许一宁很轻的笑了:“把我逼过来!”
顾湛赞赏地看她一眼,仰头一口干掉杯子里的红酒。
“说得都对,但有一样不对,刘家的人根本不需要钱买通,天底下的父母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只是许诺,这个保送名额一定是刘力扬的。”
许一宁死死的盯着他。
他的五官和八年前相比,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桀骜不驯中糅合了邪气和冷峻。
都说相由心生,眼前的顾湛早就不是从前的顾湛,他根本就是个刽子手。
一刀下去,足以致命!“那么……”许一宁别开目光,“石润新那条物流线,也是你动的手脚?”
都到了这个份上,顾湛根本不屑说假话。
他把身子倾过去,脸几乎贴在许一宁面前,两人鼻尖相距不到数寸,彼此都从能对方眼底看见自己影子。
“是,我做的!”
许一宁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清楚自己是用了多少力气,才没有一巴掌打上去。
“说说你的目的吧!”
“目的?”
顾湛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
“你说过,过去的帐要一笔一笔找我算。
我人在这里,跑不掉,偏偏你动谁,也没动我。”
许一宁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完,用手背一抹嘴。
“你从外围动手,从我最亲的人开始动手,目的还是我。
说吧,小叔叔,是要我的命?
还是要我跪下来求你?”
顾湛得意的笑了。
“许一宁,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的命值几个钱?
你要死了,这游戏我找谁玩?”
“那么,你是想让我跪下来求你?”
“也不至于!”
顾湛坐下,慢悠悠的翘起二郎腿,“腿一弯,又不伤筋动骨,我费了这么多的周折,很亏的!”
“……”无法言喻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许一宁索性双手往桌上一撑,怒吼道:“姓顾的,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过来,我告诉你!”
这口气像是主人在召唤宠物的口气,充满了羞辱,但这会许一宁被逼进死路,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昂起头,暖暖的灯光下,她的眼睛很干净,带着恨。
顾湛微眯着眸子凝注片刻,忽然朝她倾过身,低头。
许一宁下意识的后退,心怦怦直跳。
顾湛饶有趣味的欣赏她的表情,唇角斜斜的勾着,像是故意挑衅一般。
“你只有一个选择,做我的情妇!”
“……”许一宁猛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思考,明天十点前,给我答案。”
与许一宁错身而过的时候,顾湛顿了一下,扭头,冷笑。
“我哥为了你妈丢了性命,就算你妈还了他一条命,在我这里是不够的,这笔债必须你来还,否则,我不介意从孙家人开始,一个一个的,让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顾湛,你可真他妈的卑鄙!”
许一宁满腔怒火。
顾湛的瞳孔几乎压成了一条线,看起来有些近乎阴沉的锐利--“卑鄙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心好的早被埋在地下了!”
许一宁:“……”……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世界在刹那间一片雪白,随即再次沉入黑暗。
许一宁走在深夜的街上,人前满腔的傲倨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副脆弱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