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笙说什么也有着这么多年辛苦训练的底子在,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渐渐转醒了。她曾记得小时候背的一首酸诗,“城外青城山里湖,七桥风月一亭孤。秋云拂镜荒蒲欠,水汽销魂冷画图。”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当真是这首诗的完美的阐述,秋天湖滨的水汽像烟雾那样缭绕缠绵,使得碧波万顷,水天一色就像图画般的那样清冷,仿佛秋天从这片无边无际的水面开始的,一切都恍如仙境一般。
旭笙一醒来就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云里雾里,全身都是冰凉的露水。天很快变成了绛紫色。湖面上升起的袅袅水汽润湿了她的衣衫,湖边的硬泥上一圈一圈的碱迹,就像是上天在无语的暗示着时间的变换……
“我怎么睡在这了?”经历过起初的惊讶,旭笙迅速回神过来,大声质问不远处的赵佑天,只是那人一点都不理睬她。他木偶似的坐在湖边,钓竿猛的向下一坠,鱼咬上钩了,这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欣赏鱼在钓钩上挣扎。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说你这干的这叫什么事,为什么要等到天黑的时候出来钓鱼,还有为什么要把我打昏了,还随便仍在一边!”旭笙看着已经潮了一半的衣服,心里满肚子的气,但她其实最火大的她竟然会被人一个手刀直接打晕,这么长的时间里要是放在平时她不知已经死过多少次了。这种行为对于她这样一个杀手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啰嗦!”这女人真他妈的吵!
“你还说我啰嗦,既然我们是一起出来的,我们就应该是合作伙伴,你说你做的这叫什么事?”她指着她潮湿的裤脚怒目而视,像是在说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有洁癖好不好,你这种不打一声招呼让我十分火大。
“那里面有衣服。”赵佑天依然不看她,一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包裹说道。
“那是什么?”旭笙走近了它,“什么?你出来钓个鱼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行李全部都拿过来?”完全不对盘的两个人都有一种想要杀死对方的冲到。
赵佑天心里不禁感概:这女人做好还是睡着了比较可爱,听着她均匀的呼吸,空气中流淌着她的香气……这一起来,所有的美感就全没了,剩下的全是聒噪,烦闷,而他还非得逼着自己不能发作!
赵佑天还是没有回头也没有抬头甚至还没有移动过他的眼睛。钓钩上的鱼已渐渐停止挣扎,死已渐临。他忽然道:“一个杀手这么明目张胆的住进客栈是个最愚蠢的决定,而且丐帮的耳目那么多,我只站在客栈里就能探知到他们在说什么。你个笨蛋,你在一个早上就完全暴露了我们所有的行踪!”
旭笙猛的停下了翻动衣服的手,“所以,这才是你突然要拉我出来钓鱼的目的,而且把我们的行李都打包了出来?!”
“不然,你说呢!”他眯着眼看过来,满眼的杀机。
旭笙曾想过她与赵佑天之间的差距是什么,要是两个人打起来,以她的能力胜算能有几成,她甚至还想过很多种来对付他的法子,当时想的那些东西,最后又全部被自己给推翻了。直到看到他的真人之后,她想着如果当真让她选的话,估计也只有一种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法子。就是直接去找赵佑天,一旦有机会,她就直接杀了他。若没有机会,被他杀了也无妨。反正像赵佑天这种人,你若想杀她就得用自已的性命去作赌注.否则你无论用多复杂巧妙的法子,也一样没有用,
可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才知道她所想到的这唯一的办法其实也是没有用的。
这个人就是一个天生的杀手,他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找一个最强的人作为对手,总希望自己能击倒这对手,为了这目的,人们往往不惜以牺牲自己作为代价。但这些人不知道,一个行业内的强者,又岂是他们这些自认为自己不错的人所能媲美的。就像她和赵佑天之间,即便她杀过再多的人,拥有着永不疲惫的杀手利器,有着常人都没有的特殊能力,可与他相比,她也只不过是只小虾米,连隐藏行踪都不会!
旭笙像是被人点住了哑穴,不能发一言。她的内心遭受到了重创,在这个一个只能高山仰止的人面前,她的那些雕虫小技让她羞的无地自容。一个在不断追寻的人,内心挣扎得也许比钓钩上的鱼更痛苦,因为她虽然不断追寻,却一直不知道自己追寻的人究竟是什么,这样的追寻最容易令人厌倦。旭笙以为自己到达了一个顶峰,她不想再这样继续追寻下去了,所以她背叛了欧净琛,脱离了他的掌控,企图拥有一个新的人生。可是她从未想过,你真的已经到达那个制高点了吗?还是只是你的那些天赋给了你一种似是而非的错觉?
“喂,那谁,过来陪我钓鱼。”赵佑天看到自己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很满意的招呼她过来坐。
他的一喊搅动了她的思绪,让她一下子从过度的自责中苏醒过来。其实旭笙也不需要这样的过分的反省自身,她才几岁,和赵佑天相比,她真的太嫩了。不过她也有着赵佑天没有的先天优势,年轻嘛,总是做一切大事的本钱。
“哦!”她的脖子像是被人勒住了一般,原本的怒气冲天,侃侃而谈一下子全失踪了,话多的反倒是心情突然变得愉快的赵佑天本人。
“你是不是曾经想要杀过我?”
“啊?”旭笙有点没反应过来,难道说这人能嗅得出她心里曾经有过的杀机?
“我看你的体格像是练过武功的底子,而且你走起路来脚步轻的像只猫一样,你知道捕鼠的猫脚底长着肉掌,这是一个杀手的基本功。而且你也并没有故意将脚步放轻,甚至说你甚至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走路方式。很少人能养成这种习惯,要养成这种习惯并不容易。这由此更加证明了我的观点,说明你的武功还不低,至少也在杀手榜上的前十位吧,而排在那个榜单上的人,基本上都想杀我!”
他的思维缜密,洞察能力惊人。见旭笙不言语,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开始莫名的起了聊天的兴致。
赵佑天的声音冷静的像块冰一样,“你杀过多少人?”
“嗯……额……”这男人变换如风,她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估计也有不少了,润白找过来的人都是手上有好几条人命的!”
“润白?”旭笙最近一直在感概她对润白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一开始她也曾疑惑过为什么润白会跟这样恐怖的人认识,现在又听赵佑天这样一说,她的心头就好像突然多了一种可怕的威胁和压力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那小子手下又这么强悍的军团,要是我和这帮人打起来的话,估计一起群攻而上的话,估计我也是招架不住的吧!不过话说你也应该是他找来的杀手吧,最近这小子好像要有什么新动作,到处在招兵买马。”
“不,我不是……”
“诶呀,不要再否认了。我知道他师傅的死一直是他的心病,估计他查到凶手是谁了,现在正在筹备反击吧。”他一下子变得健谈起来,估计是开了话头,这么多年又鲜少有人只听他聒噪,这是润白所料想不到的,在他基于对赵佑天的了解,他私以为这两个冰块在一起无论多少天也是相对无言的,他怎会料到赵佑天以为这女孩是自己人,什么话都能说。只是他突然这么大的转变让旭笙感到非常的不适应,而且他嘴里说的消息让她一下子也难以消化。
润白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情,什么他师傅?什么复仇?这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事!他不是回去处理滕府的事情了吗?难道说他还有别的目的!
她心里想着事情,越想越害怕,手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铜丝正在慢慢的垂下。
赵佑天忽然道“你忘了放饵。”
旭笙停了好一会,才回复道:“最好不用饵!”她有一种预感,也许刚从一个阴谋中脱身,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掉进了另外一个陷阱中。这个认识让她手上的筋骨忽然紧缩,心里起伏更是过了很久才能平复下来。
赵佑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察觉到她的失常,依然故我的答道:“你错了,没有饵就没有鱼。”
旭笙紧握着鱼竿道“有鱼无鱼都无妨,反正我在钓鱼。”
赵佑天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只见他忽然转头,盯着旭笙。他的目光就好像是钉子一般,一钉上旭笙就似已钉入骨肉。旭笙只觉得脸上的肌肉已僵硬。
“你到底是谁?是谁让你来的?”
如果他们两人都是润白的自己人,那她不可能在听到“影子”军团的事会有类似于她的这种反应,而且润白在招兵买马的事她很明显不知情。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旭笙怕他看出多少端倪出来,故作镇定的答道:“我是润白的妹妹,旭笙。”她在等待赵佑天爆更多的料给她,润白最近在做什么?她最近在上官府不得而知,但她知道铁定没什么好事,一种危机感弥漫在周身的细胞里,使得旭笙看上去更加紧张了些。
这些敏感的动作看在赵佑天的眼里,更是列为可疑的对象征兆里。故意说自己是亲戚关系更是可疑。
“那你曾经还想杀了我?”
“我……曾经是个杀手。”这直接回复了他的问题,我是杀手,所以我不得不杀了前辈您,以证明自己的强大。
“但你知道,你现在还杀不了我!”他难得给一张正脸给她,貌似态度清闲,其实这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彼此互相试探的“游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旭笙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看到她这副强作镇定的模样,赵佑天心里更是像明镜一般,她拒绝回答,是因为她根本就用回答,因为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有必要和这个小辈“沟通”一下,即便他这个沟通有点危机四伏,“杀人的人很少聪明,你很聪明,对一件事的看法也很自己看法,但就因为你想得太多,所以不行,杀人的不能想,也不能聪明。长于思考的人大多裹足不前,而干杀手这行的,反应能力必要要好!”
“可是我觉得反应能力是可以靠后面培养的,谁说我就一定不行。”旭笙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武断颇有微词。
他锐利的目光瞥向她,直接给她下了定论:“对,这个是可以培养,但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你还是过于聪明了,而只有聪明的人才会害怕。”
“这又怎么说?要是怕死的话,我就不会干这一行了!”旭笙从未想过这件事,他这么一说让她有点接受不了。谁不希望自己聪明一点,别人想有她这么聪慧还得不到呢。
“那我就说两件事情吧。第一,虽然你故作镇定的说不用放饵料,但这个事实还是不容置疑的,你没有做出放饵这个动作;第二,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给你的这根钓竿的饵是放好的。你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话说完了,终于不再朝她这面看了。
旭笙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这代表什么?这还能代表什么!她的思绪很混乱,她的心也好乱,但她毫无察觉到自己已经乱到这般地步了。她紧握着钩竿的手心里,突然沁出了丝丝冷汗。钓竿的末梢已经传来一阵的震动,而这震动就像是像是压死旭笙的那最后一根稻草一样。钓竿震动那就表示钓钩上已有鱼,她不相信自己真的能空饵钓上鱼来,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赵佑天没有故意吓唬她,钩上是的确有饵的,是她自己早已乱了分寸。
她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有失水准的事,这种事就像被赵佑天砍了一个手刀一样,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是可以的,但在她们身上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因为但凡是走神一秒,你都可能被别人砍成肉泥了。要杀人的人,连一次都不能错,何况她已经错了两次。她也不知道在赵佑天的面前,她为什么总是失去以往的水准,但有一点还是被他说中了。她为什么会走神?为什么会连钩上有没有饵这个就在眼前的东西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在害怕,她害怕被润白背叛,她也害怕赵佑天和润白联合起来对付她,她惧怕这两个比她强的男人!正是因为她心里怕,所以她才会错。她若不怕的话,就不会看不见饵了。
突然的,旭笙也笑了,笑的那样的肆无忌惮,让人心里发毛。
“你笑什么?”他阴郁的问道。
“我笑,是因为你也犯了一个错误。我经验虽然没有你多,心也比不上你狠,出手都比不上你快,这些我都已仔细地想过了,但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至少在这件事上我比你强,那就是我比你年轻!”旭笙终于开始备受打击之后重新开始认识自己了。
“年轻?你觉得我们这一行需要年轻这个资本吗?也许你会觉得年轻人的体力强一点,而体力强的人能坚持的比较久,但你有没有想过真正杀人的人,绝不肯做没有把握的事。就像你要是没有把握能杀掉我的话,你就能一直憋着,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直到等到这把剑磨利了再来找我,所以你还觉得年轻是长处吗?”
“不……”她原本不带丝毫情感的脸上开始出现浮现出不可置信又难以名状的表情,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不但擅长一招毙命,他还会攻心战术,两军还未交战,他以从心理上攻下城池。
赵佑天知道自己用了正确的法子,或者说他至少说的话已击中她的弱点。不过旭笙终究不是待宰的羔羊,只是过了一会,她就反击道:“你想等我有了疏忽时再出手,但我自然绝不会绘你这机会所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着,那就要有体力,就要能持久。”所以,年轻论依然占有主导优势!
“哈哈,你很有趣!”她的这一句话直接逗笑了冰块似的他。“真幸运我们是润白手下的人,要真是仇敌的话,我还舍不得杀你呢!”
“那你还一直认为我很无趣!”她嘴上不说,可对于他的一句伤人的评语她一直记在心里。
“我承认那是我先入为主了,我以为我这一生只能遇上一位‘可爱’的女人!不过很显然我今天又遇见了一位,虽然你比她年轻很多,但胜就胜在你很聪明!”他朝她眨了一下眼,在年轻和聪明两个词上面咬字极重,我们都知道杀手不能拥有,但作为一个普通的女人,能拥有这两种品质,简直就像是一个万人迷一般的存在。
“诶,你要是和她一样就好了,真可惜你入错了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回忆往事的幸福感。
“你嘴上一直说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啊?”旭笙都开始有点好奇了,变化总是来的太突然,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有开始谈笑风生的忆往事了。
“她和润白有点关系!哦,估计润白没和你说过,你不熟悉她。”眼看着他即将灭了这个话头,旭笙立马跟上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很有兴趣,我还蛮想知道的呢!”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但那个人几乎和你完全一样。她冷静、迅速、勇敢无论要杀什么人,一击必中,在我所见到人之中,没有第二个比她更懂得杀人了。只是她虽然出生是杀手,但却没有一直从事下去,相反她变成了那个最会看人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什么事都有很多同行,只有做刺客的是例外的。这世上真正的刺客并不多,而她就是其中一个,但待我再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润白的师傅了,而且很快的就去逝了……”
“什么?润白的师傅竟然会是个女人!”难怪那间入海口的别墅主人会有这么好的品味,这完全就是出自于一个女人的精心布置嘛!她原来一直有疑问,但心里也应该是早就猜到了,只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更加觉得润白的背景神秘了。
“我什么时候说他是个男人了!”她的一声惊吼把他也吓了一跳,赵佑天活到这么一大把岁数,自认为为自己不是变态,对男人是没有兴趣的好不好!
“那你和她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啊……”赵佑天不想对她隐满些什么,因为如果他要问旭笙一些事情的话,他觉得这个奇异的小女生也不会隐瞒的。旭笙刚刚才是那个企图想杀他,然后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小辈,但现在她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居然可以说真活。这一辈子能让他说真话的人,他真心没有遇见几个!
“等会!”旭笙捂上他的嘴,两个人同时嗅到了一种不祥的血腥气。赵佑天的嘴角突然收紧,为了这血腥气,也是为了旭笙这双玉手,他还从未让一个女人靠他这么近,除了死人之外,他的肌肤还从未接触过一双温热的双手呢!
“你,放下!”他用眼神示意她,只是对这种男女授受不清的概念一直反应比较慢的旭笙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别闹!”她拍了一下他,眼神专注的在仔细的谛听着。馨香的味道几乎触手可及,弥漫在赵佑天的四周,沁人心脾……
“快,倒下,有人来了!”最后还是赵佑天的反应快,旭笙一下子就倒在了他的怀里,接连滚了好几圈之后,两片唇瓣终于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