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离开了上官府,旭笙就再没来回来过,或许是逃避的心理在作怪,再加上欧主有令,这么多年来,她的训练任务是那样的繁忙,要她处理的事又是这样的多……,其实他也知道,种种的一切都是借口,若是真的想回去了,谁又能拦得住她!
年少时,上官家就是她心灵宁馨的港湾,因为那里随处都有母亲的气味,纤巧的梳妆台,轻柔的颜色,一直有一些可爱的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她所知道的最好的一切,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这里都有了。可是就在母亲死的那一瞬间,她就只觉得上官的主宅讨厌得不得了,只想着早点摆脱。而如今一进府内,却只能觉得感慨:“物是人非。”
童年时代的心境厌倦永远一去不复返了。当年她的一番火,将这个硕大无比的园子烧了个大半,不过经过后代的重建,就现在她所看到的占地上千平米的园林假山、相当气派的深宅大院,只是上官家的角落,最多也就六分之一而已。很多给她留下童年美好回忆的东西有的是早已不在,有的则是根本就移了位置,不过短短数载,它们早已是面目全非。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发现没有她所熟悉的半点感觉,更遑论是母亲的味道了,这是一个她所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地方,想到就心酸。
江南仿佛永远都在下雨,再过几日,梅雨季恐怕就要到了,她漫步在昏黄的长廊里,铺面而来的水汽一下子氤氲了整个空气。她这才想起,她来到了什么地方。这是上官家的内湖,在她还未出生的时候,上官老爷就已在扩建这座园林,他嫌假山水池的太小家子器,可是周边又无可以“借景”的湖光山色,后来干脆在府的外围挖了一个人工湖,每到夏日便是满湖的荷花,美艳动人,冬日里,湖水也不会结冰,反倒是触手升温。而那年的冬日她就正是乘着湖心小舟逃离那片火海的。
她抬头看着月色,却发现铅云沉沉的天空根本没有半点星光,周围尽是不断聚集着潮湿空气,怕是过不了一会儿,雨就要下了。
她看着浩瀚的湖面,许是想着什么事情出神了,就这样呆呆的站在漆黑的月色里,一动不动的像个人偶一样。就连身后传来的声响都没有听到。
“广为人知的冷血杀手欧旭笙,怎么这样的疏忽大意呢?人都到了背后了都没有感觉得到?”
她听得身后传了一阵醇厚的人声,不禁向后望去,是声称卧病在床的上官桀。对于他刚才说的话,她倒是没在意。只是她看到他手里拄着的拐杖,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上前揖了一躬,“前辈,当日真的不该伤您这么重的,旭笙再次给您道歉了。”
“这不碍事,当日的情况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又何来道歉之说。倒是我要感谢润白那小子,你看将我这脸整的不错吧。”她看的出来,他的心情着实不错,甚至笑吟吟地将前不久的腥风血雨当做玩笑一样的调侃着。
旭笙仿佛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一样,眸光流转,也笑着说道:“那润白肯定自己也没有料到,他这个外科大夫竟然也会有这个手,现在直接就将您塑造成一个美男子了。”她这话说得恭维,却又是极其俏皮,眼中露出一种孩子气的顽意来。不过她这话也不假,上官桀传承了上官家的好基因,在旭笙幼年时的记忆里,他就是一副帅气的模样,虽是人到中年,伤病交织,但经过润白的改刀,依旧是绽放出成熟男子的气概来。
这句话逗得上官桀哈哈大笑,他和旭笙本就无嫌隙,后来矛盾解开了,再加上他素来喜欢润白和旭笙这两个小辈的武功修为,现下和旭笙交谈了会,只觉得很对他的胃口,心里对她的欢喜又添了一层。他们两个人虽然十来天前见过一面,但一直来不及深交,此番重逢,两个人都有一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他含笑望着旭笙,却发现原本恍若明月,熠熠生辉的她,眉目间有股淡淡的哀愁,浓的化不开。“丫头,我刚刚走上长廊就发现你呆呆的站在这里了,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哪有想什么事,是前辈功夫深,我没有察觉而已。”旭笙的口气相较于刚才有点落寞,这是她心里的伤疤,她不愿拿出来与旁人分享。
“我的功夫高有什么用,即便是再高也还不是把给若兰弄丢了。”提起若兰,上官桀还是欣喜的,毕竟她是他目前所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们的血脉里流的是同样的血。可正是因为这样的欣喜,才让他越发的责怪起自己来。他这个人,什么人都守护不好,恋人丢了,侄女生死未卜,现在这个世界唯一遗留着他孤独的活着。
“不过,幸好润白说来一起帮忙寻找,倒也不怕。不过,丫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呢?”他平复了情绪依旧笑着问她。
“我也是来帮忙找若兰的,她是我的……。”旭笙说着说着突然犹豫了,她在衡量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可以让上官家的人知道,润白的态度已经向她做出了预警,可是她心里始终还是不想对这个小叔有所隐瞒,若是气得他杀了自己也是自己命里活该,活该身在这样的家庭里,活该亲人之间互相残杀。
“话说了一半怎么就不说了?”他难得看见这个个性爽朗的女孩吞吞吐吐的样子。
“哦,没事!我是润白的亲戚,今儿来就是为了帮你们找上官小姐的!”此时的旭笙不知道,她的这一句误导就有可能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帮我们上官家就是我们家的贵客,来我们还是进去入座吧,也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上官桀在前面带路,一脸的祥和。旭笙心里顿时一阵后怕:幸亏没有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若是刚刚说了,恐怕早已是尸骨无存了吧,又哪来会是这样的一副笑脸。
“老爷不好啦,大少爷和二少爷在桃园吵起来了。”上官府的管家一路气喘吁吁的跑来,面带急色,能让他来惊动“卧病在床”的老爷,看来这次闹得事还不小呢!
“你在前面提灯带路,旭笙你回房休息吧,管家我们走。”上官桀左右吩咐了,提起拐杖扭头便走了。天生的王者,令人胆寒的快速决断力!
上官虽然内斗的厉害,但为了顾及家族颜面都是暗着来,却不曾想今天在客人面前会闹得不可开交,待上官桀赶到,两人已经都已经亮剑准备大大出手了,吓坏了一旁的佳人们。一路上,他也听说了,原本二少爷看上的女人却被大少爷夺了去了,而这女人在开宴的时候又姗姗来迟,一下子不知道该坐在哪边是好,搞得两个少爷为一个位子而大吃飞醋。
上官桀本就讨厌这一个个的外戚,现在看到的又是这番景象,旧账新帐一起算,真真是被气得浑身发颤:“堂堂上官家怎么会有你们两个这样的败类,你们都给我跪下。”
润白和一干子的兄弟们都在劝架,压根没有注意到上官桀来了,听到这声音都是吓了一跳,全像是碰着了炙烫的铁片一样齐齐松手。也是到了这时,两兄弟才知道事况严重,可是碍于身份,又不肯服输。
若是今天下跪不仅在这群女人面前没有面子,怕是以后吆喝仆人都要被人嘲笑一番。两个男人皆是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跪是吧?管家,把家法拿来,今天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们这些难泥扶不上墙的混蛋?今天一定是要教你们认清规矩的。”
“我们不跪就是不跪!告诉你:在这个家里,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你是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就是你临死的时候也拿我们没办法。”二少爷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如火上浇油。简直就是直接藐视他的权威,而上官桀,这个多年前让白道**都闻风丧胆的人,哪里荣得了这样的人存在。
他一把夺过管家手中的长鞭,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我今天就还要偏偏打到你们跪下来为止。”
上官府里用的长鞭不似一般的编织物,它是由天山蚕丝所制,上面又附着了一些细小的倒刺,无论是轻手重手都是要撕下一层皮来,而且它的韧性极佳,一鞭下去怕是极易伤及筋骨。
润白看这架势是要动真格了,围在一旁的都是些兄弟,但是在这时却统一的选择一言不发,或许保不齐他们此刻心里估计都快乐开了花了。他本来无意参与别人的家事,再来他也不能在前辈面前过于的班门弄斧,但一切皆因形势所逼,他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左右手皆弹指为力,打下若谦和若敬的膝盖处,两兄弟受痛皆齐齐的跪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上官桀高举的鞭子一下子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了,僵硬的悬在半空中。管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现在看到他们终于肯服输,立马向前取了上官桀的鞭子,劝道:“少爷们既然知道错了,就求老爷放过他们吧。”
“我们才没有……”他们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又是两计弹指,点了他们的哑穴。
“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老爷我们还是走吧,看着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您可得小心身子啊。”管家的话说的及时也是极为中肯,上官桀心里也明白,这件事若是闹得狠了,大家都难做人,既然给了台阶下,他自然要顺势而为。
“既然你们自己主动认错了,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我们上官家的子弟,再也不能为一个不入流的女人出手。若是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决不轻饶!”他冷峻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纨绔子弟的脸庞,十分如愿的看到他们一个个寒颤兢兢的样子,上官桀这么多年累积的恶名还是具有很高的威慑作用的,这也是这帮人遵他为长得原因。都是一帮欺软怕硬的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