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去了!”
越汐耳畔响起阿黛的声音,双眼复杂,看着桑代走入假山里。
等了很久不见他出来,心中的害怕一层又一层。
阿黛见她这模样。第一次没有兴灾乐祸。“你总疑心我骗你,如今心中可信了几分?”
“他...他只是进了假山内,并不能说明什么。”越汐还在死犟,说到底,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爱的人在骗她。
昨日夜里情深款款,她忍不住许下婚约,今日醒来才知自己莽撞了。桑代很开心,已经吩咐府里的下人开始筹办婚事。
阿黛的存在,却一再戳破她的幻想。
“你不要以为,我曾是他的未婚妻,便会心怀妒意,故意来破坏你。”阿黛冷哼,不屑笑笑“我从未曾喜欢他,你也听他说了,我要取消婚约。可我怎知,他心思歹毒,生了杀害我的决定。”
“小姑娘,我跟你不同,我从来不看重男女情爱,也不在乎他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当初许下婚约,只是因为我答应他师父,这是我跟他师父之间的一种交易。”
“可我没想到,他会为了一己之私灭我族人!”
“你以为假山之后是什么地方?那是王府的密牢,那里关着的,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阿黛的每句话,都像冰冷的铁锤砸,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即然...既然不能为外人所道,你又如何得知?”越汐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自有我的法子,我也不瞒你,我找多这,一是要杀了桑代,为我的族人报仇,二是要找到我的父亲。”
“你父亲?”越汐忍不住侧身看她“你父亲也在里面?”
“他们抓住我的父亲,想要逼迫他....交出荼家秘术,我父亲不愿意,他们肯定要用各种手段迫害他,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人救回来。”
阿黛看看周围,确定无人在附近,戴上面罩道“你不信便留在这里,我却要进去寻找父亲。”
她已经探过路。若是说父亲会被关在何处,那边只有这里。
在越汐面前拆穿桑代的真面目,也是为了自保,不让这丫头出卖自己。
还有,便是因为那个一而再再而三,帮助过自己的男子。她承认,夏烛在他看来有些与众不同,但...仅此而已。
阿黛不在废话,正要进入假山处。
“等一下!”原本踟蹰不前的越汐,紧张叫住她,“我跟你一起去。”
“你可想好了?”阿黛疑心道!
“我娘说,情伤的痛,哪怕再疼也要大胆去面对,做人做妖,敢爱敢恨,才不枉此生。他若真的负我,我便舍了他,断了这份情。”越汐咬牙,对阿黛说,也对自己说。
阿黛深深看她一眼,点头道,“既然下了决心,那便一起去吧。”
二人走到假山处,按照桑代的法子。在假山凸起的地方,击打几下,那里果然露出一个圆形的转盘。
阿黛依照口诀转了几圈,密道之门终于打开。两人对视一眼,先后进入假山处。
她们一直往前走,不进任何机关,没有任何守卫。越汐越走,眉头皱的越深。
阿黛疑惑,“怎么了?”
她有些不适应,捂着胸口摇摇头,“胸口有些闷胀胀的,这里的气味太混杂,我难受。”
身为妖,什么样的气味没有问过,可是,这隧道里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气息,让她浑身不太自在。
她的话引起阿黛的警觉,“你闻到了什么气味?”
阿黛用鼻子嗅了嗅,没有感觉任何异常的香味,只有一些潮湿的气息,还有....泥土混合青草的气味。
这种气味在潮湿的隧道里,再普通不过。但.....
“你难道没有闻到,诡异的血腥气?”
“血腥气?”阿黛细细闻了闻,还是没有发现。
“也许是我与你不同,我们妖生来嗅觉灵敏。”越汐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阿黛忽然拉住她,紧张问“你刚才说诡异的血腥气,怎么个诡异法?”
越汐难受抿唇,犹豫道“我总觉得,这气味里不仅仅是人的血,好像还有其他东西血混合在其中,从那个方向传来。”
越汐所指的地方,是一面凸的墙,没有通道。
阿黛心生疑惑,便走到墙边,仔细摸了摸了有些潮湿的墙壁。
她感觉一种黏黏液体从墙上流出,不觉抬起手在烛火中照了一下,发现这粘液居然有些微红。
阿黛甚是惊讶,“怎么会是这种颜色?”
但还没有开口问越汐,两人便听见一阵惨叫,接着,是一阵锁链碰撞的声音,从隧道的那一头响起。
两人紧张躲入拐角处,走到里面才发现,这地方路很多四通八达,一不小心便会迷路。
阿黛曾想使用自己微薄的巫术,召来蚂蚁为自己探路。可试了几次,发现这里被人设下了禁制,难以施行巫术。
别说她,就算是越汐,也无法强行使用妖力。
若是从前,越汐还没有这般害怕,可自从那件事情,她的妖力大不如前。为了不显露真身,更不敢轻易使用妖术,一个不好,被人逮住剥皮,那就惨了。
此时,两人躲避在暗处。看见两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正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从不远处走过来。
阿黛紧张看过去,惊恐发现,那个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明明是人的身子,脸上却长满了毛。
手上还生出猫爪子,但显然被人拔了,残缺不齐,十指鲜血淋漓。
更恐怖的是,他的身后还有一条长长的猫尾巴。二人不约而同想起,边崖县猫妖的传言。
越汐看到这里,心已经凉了半截。猫妖的事情在妖界传得沸沸扬扬,妖王命他们出来寻找真凶,她从没有想过,这个真凶会跟桑代有关。
那两人拖着尸身,渐行渐远,阿黛隐约听见,他们似乎要将人拖出去火化焚烧,销毁尸体。可见,此处还有一个专门焚烧尸体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越汐忽然开口,这个问题,既是在问阿黛,也是问自己。
接下来,应该怎么选择。
阿黛想了想,紧张道“先找到我父亲,救人再说。”
越汐点头,两人都是一身伪装,继续往前走。
越往里,血腥气便越浓,还有诡异的惨叫声,在隧道里不绝于耳。阿黛很害怕,若是父亲遭遇不测,那她该如何是好?
越汐想的是,如果桑代从头到尾都只是骗她,她又将如何是好?当初为了救人,她可是什么都舍得。
两人走得还算顺畅,暗道之中并没有布置很多人,她们轻松避开守卫,终于抵达关押犯人的地方。
二人乘机逮住一个,逼问对方,黑苗的大巫关在何处?
那人自然不肯开口,在阿黛动手之前,就咬舌自尽。越汐想了想,抬手指向右边隧道。
“若我的鼻子还灵敏,你父亲应该被关在那个方向。”
“你怎知是我父亲?”阿黛惊讶。
“他身上有跟你一样的气味!”
阿黛顿住,那她记得夏烛说,妖的鼻子很灵敏,自己当初便是因此才被他抓了几回。
她毫不犹豫向右边去,顺着越汐指引的方向,发现一处最牢固的铁门。
门口的守卫看上去厉害很多,此处已是尽头,一看便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阿黛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蹲下身,往两人脚下一扔。东西咕噜咕噜滚过去,很快到达两人脚下。
两人一愣,这黑乎乎的东西从哪来的。他们本能的蹲下身去捡,才一碰到,那东西忽然冒出一阵白烟,两人不觉晕了过去。
二人一晕,阿黛立刻跑过去。早已服下解毒的药丸,并不怕这毒烟。
越汐是妖,这东西对她没有作用。阿黛在两人身上一阵摸索,总算找到钥匙。
她快速打开门,一进去便看到被困在里面的父亲。
“阿爹,阿爹你醒醒。”阿黛焦急万分,盼着大巫安全无虞。
大巫已被折磨得狼狈不堪,不省人事。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茫然,等看清楚阿黛,却冷笑起来,“你以为故伎重施,能骗过老夫吗?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就算变成阿黛的模样,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的。”
阿黛心中不安,父亲的模样分明神志不清。她强忍怒意,压下眼里的泪水。意图解开父亲身上的镣铐。
可手中的钥匙,没有一把可以打开镣铐,她的惊慌不已,这才发现,那镣铐用施了咒的寒铁塑造,就算她有钥匙,锁链却连钥匙孔都没有。
桑代这贱人,是打算把阿爹困死在此吗?
想了想,阿黛捡起侍卫的刀,狠狠砍了两下。刀口都断了,铁链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让开,我来!”越汐拦住她,在阿黛惊讶的眼神中,扯下一根头发丝,把头发缠绕在指尖,嘴里念念有词。
很快,那发丝从她手中脱落,主动飞到大巫身旁,原本乌黑的发丝,竟然发出点点荧光,如锯子一般,开始锯铁链。
那发丝无比锋利,短短一会儿工夫。大巫身上的镣铐便被全部解开。
阿黛走过去扶起大巫,“阿爹,我先叫救出去。”
大巫有些茫然,思绪混乱的很。始终不相信,眼前的人便是他的女儿。
见她要带自己走,以为是桑代的诡计,任由他摆弄,一言不发。
三人很快出了牢笼,可走出来,却惊讶发现不对。不仅外面的尸体没有了,就连来时的路都变了。
原本来时的路消失不见,四面皆是光秃秃的墙。阿黛惊异,莫非有人在这里是用了幻术?
“阿爹,你对我说过,这世上有一种巫术,犹如鬼打墙,可用障眼法堵住人们的去路,让人寻不着方向。这巫术本是仙娘用来欺哄世人的小伎俩,后来被无常所用,成了作恶的手法。此术名为封门,是也不是?”
阿黛将父亲曾经教的话,一一说出来,原本双目已有些浑浊的大巫,渐渐清明,这样私密的事情,他只教过自己的女儿,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知晓。
大巫紧张,抓紧阿黛的手,“你为什么要来?我不是让巧溪传话给你,赶紧去找到你妹妹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你交代的那些,我已经处理好,你放心,我一定能救你就出去。”
大巫气急,“糊涂,你中了人家的道!”他有今日的下场,是自己造的孽,他不想阿黛也卷进这风波之中来。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眼下要做的,是让阿黛赶紧逃出去。“你到那个位置去!”
他指着正前方,那里空荡荡的一片墙,什么也没有,但阿黛依然放开父亲,按照他的指示做事。
越汐紧张看着大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大巫忽然转头对越汐道“小姑娘,你过来帮我一把。”
越汐茫然走过去,大巫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写下一行字。一瞬间,越汐就感觉手腕灼热,有些惊恐。
“你就是做什么?”
大巫按住她,喘息道“好孩子,别怕,这东西能让你们逃离这里。那妖道用我的血施咒,今日若无你这个外人指引,恐怕你们谁也逃不出去。”
越汐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大巫来不及解释,只是让她立在原地。
阿黛看到自己的父亲开始念咒,屋里屋里有细微的东西纷纷向他靠近,渐渐的,那东西越来越大。原本微弱的光点,竟是渐渐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
那个球很是诡异,在父亲的手掌之间慢慢成型。忽然,大巫睁开眼,一阵掌力,将光球狠狠击向阿黛。
阿黛本能用手挡住自己,砰的一声,她只听到,自己身后的墙塌了。原本被堵住的道路,再次出现在眼前。
本以为是伤害她的光,再次四散消失。
阿黛欣喜,连忙跑过来扶住大巫,“太好了,我们走。”
阿黛与越汐扶着大巫,焦急往隧道中逃。
可他们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尽头,而大巫的气息却越加薄弱,终于熬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来。
阿黛惊慌失措,连忙将人扶到墙角坐下。“你等一等,先把这药吃下。”
那是续命的药丸,荼家先祖当初制造出来,给族人保命所用,差不多每个族人只有一颗。这东西,一人只有一颗,无比珍贵。
阿黛毫不犹豫,要给自己的父亲吃下,大巫看在眼中,却拒绝了。“这药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若还当我是你父亲,便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管我。”
“阿爹你说什么,我们一定可以出去。”阿黛死犟,怎甘心轻易放弃。
“傻丫头,事已至此,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你我都小看了桑代那小子,更低估了他的师父。”
大巫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阿爹,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阿黛安慰他,伸手去将他扶起。却被大巫狠狠打了一巴掌,阿黛惊讶,捂脸看着他。
“阿爹?”
“你这蠢货,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来送死,不仅要断送我黑苗一脉的未来,就连整个南疆,都将因你而受罪。”大巫怒不可竭,恨不能杀了阿黛。
阿黛傻眼,不懂他忽然变了性子。
“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无能的女儿。跟荼宛比起来,你就是个天生的废物,除了生的好看一些,还有何用?”
“当初,若不是你不肯听从我的安排,嫁入罗家,非要跟桑代订婚,我黑苗又怎会有今日灾祸?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你这个灾星,还不快滚。”
“你怎么这样,她是你的女儿,她....”
“闭嘴!”大巫暴怒呵斥“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训斥我,你们这些蠢货。今日你们若不来,我自有法子脱困,可因为你们,我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
越汐被骂的一阵恼火,站起来拖起阿黛“可怜你一心记挂,他根本就没把你当女儿,你何苦要为他送死,咱们走。”
阿黛含泪,压抑自己,握紧拳头道“我们定有法子逃出去,阿爹,你故意的对不对?你是故意赶我走对不对?”
大巫冷笑,鄙夷不屑。“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你说什么?”
越汐与阿黛亲齐齐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从来都不在乎你,更不在乎你的母亲吗?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大巫的话,仿佛揭开丑陋的伤疤。
“当年你娘为了嫁给我,对我下药,欺骗我说,怀了我的孩子,我才被迫放弃我心爱的女人,允许你母亲过门。后来,这件事情藏不住,她才羞愤自杀,若不是你对我还有用处,我早就杀了你,怎会留你这孽种在我眼前。”
“阿爹你疯了,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阿黛摇头,不信他的话,可心里却有什么裂开了,戳破她的幻想。
“哼!”大巫冷冷一笑“难道你都没有感到奇怪?为何荼家最幼小的孩童,都能感应天地之间的灵气?而你身为我的女儿,却一点修行的资质都没有?归根结底,你根本就不是我荼家的女儿,身上没有神巫血脉,你就算喝再多荼宛的血,也成不了大巫!”
“你唯一的价值,便是凭着一张脸,与罗家联姻。可罗家那小子愚笨,被你杀了,我还要替你收尸。因为你愚蠢的行为,毁了我黑苗,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