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破(1 / 1)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轩曜惊慌失色,不敢往下想。

女子却斩断他的后路,不留一丝侥幸“就是你想的那样,夺舍!”

“我抢夺了她的身体,你若砍死这具皮囊,我未必能活,但她肯定得死!”

“你!”

轩曜暴怒上前,却在一步之外停下,紧紧看着女子,这张脸的的确确是荼宛的。

女子挑衅看着他,根本不把他的愤怒放在眼中。

轩曜忍着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要做下这样一个局来谋害我们?”

女子笑意盈盈看他,“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们男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答应人家的,最后都会反悔。”

“只不过,你比他们稍稍厉害一点点,你提前发现了,但是他们就没有你运气好。”

轩曜实在头痛的紧,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做的这些事情,匪夷所思。他觉得难受,不能继续跟这个疯子纠缠,必须速战速决。不然,下一次蛊毒发作,他可能就无法控制自己。

“宛儿的魂魄在何处?你我本无怨无仇,何苦相互为难。”

“这世上无缘无故的杀戮多了去,没仇怎么了,没有恨又怎样?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非要走这条道,还偏偏撞上了我。”

“要怪就怪你实在生得好看,又这么痴情贴心,让我实在舍不得放手!你真那么喜欢她吗?你们男人,喜欢的不就是皮囊。有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们不就是同一个人?至于身体里住着睡,又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叫我宛儿,那我就是你宛儿,不好吗?难道说,你不愿与我在此,长长久久做一对夫妻,快活逍遥?”

女子的神情融合了荼宛,还有一丝媚态。任何一个男人,对着这魅惑的容颜,都难免乱了心跳。

轩曜却深深吸气,压制怒火。“在下不知旁人如何,可我,只要我的宛儿。”

“若这具身体里的魂,不是宛儿,那我要这皮囊有何用?”

字正腔圆,每一句都扎在女子的心上,让她的脸冷到极致。

“虚伪!你可真够虚伪的!什么皮囊无所谓,你只是暂时,还眷恋这幅皮囊罢了。过些时日厌倦了,不喜欢了,又有爱上新的皮囊。”

“你们男人喜新厌旧是天性,想换就换一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我再去寻找便是。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与我天长地久,做一对快活夫妻,我什么样的美人都能为你寻来?如何?”

这女人已经疯了,轩曜握紧拳头,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姑娘既然不愿意说,那就再好好想想。等你想好了,在下再来。”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竟是一张奇怪的符纸,硬生生贴在女子的脸上。

女子原本不在意,可当符纸贴上脸,她却感觉不对劲。整个人的浑身开始疼痛,如火焚烧。

“你对我做了什么!”女子惊声尖叫。

轩曜在门边冷冷回头,“不过是先让你受些苦,要不了你的命,也伤不了这具皮囊,姑娘若想清楚了,便唤一声在下,我在门外等你。”

说罢抬腿离去,门被关的砰砰响。女子气得破口大骂,还没说完两句,就只感觉整个人烧起来,宛如置身火海,越来越热越来越疼。

不行,不可以就这么认输。

他撑不过多久,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有蛊毒。下一次毒发,他必定更痛苦。

只要他一毒发,自己就能想法子逃出去。虚伪的男人,就算看破她的真面目又如何?

只要她稍稍使用巫咒,他的这段记忆就会消失不见,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听话做了她的人。

给她等着,等她得偿所愿,山洞里的荼宛,自己一定要让那丫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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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溪经过一番调查,终于发现荼宛跟那个男人的踪迹。

他们的的确确往白苗去了,但问题是,他们偏偏在白苗一带失踪。发现这个重要线索,她立刻去禀报小姐。

阿黛听到这个消息,也感觉惊讶。“他们在何处失踪的?”

巧溪含糊起来,“只知道是在铜知镇一带失踪,可范围有些广,暂时还毫无线索。”

“那里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这倒没有!”

“要不问问白白苗的人,看看他们是否知道?”

阿黛的提议被巧溪否决,“奴婢已经打探过了,白苗的人一问三不知,只说那里稀松平常,铜知镇一样,人来人往并不特别。我瞧着,是真的没有异样。”

阿黛疑惑,并不相信事情这样简单。“我怎么觉得他们在说谎。”

巧溪愣住“不可能吧,所有的人都说谎?”

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么多人隐瞒?

阿黛思虑稍许,也许该往那里走一趟。

“这样,你先安排人在铜知镇附近打探消息,埋伏好,我倒要看看,这次又有什么事会阻碍我的计划。”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日子已经更加紧迫,她不可以再等。也不想再等。

可她前脚才走,便有人暗中将她的消息传了出去。

李束接到这个消息,很是诧异。“你的意思是,阿黛并不在黑苗寨里,反而在白苗一带找人?”

“是,师父。听说好像在找一男一女,也不知为了什么。”徒弟提起此事,也很是疑惑。

李束闻言,疑惑不解“到那你可知,那一男一女有什么特征不成?”

弟子摇头,“这却不得而知,黑苗的人瞒得很紧,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们实在打探不出细节。”

李束甩动一下拂尘,心中疑惑万千。看来这位阿黛姑娘,跟传闻中也是不太一样。

一个大姑娘,独自一人前往白苗,就为了追捕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引得他如此大动干戈,要亲自去抓人。

又是什么人,能让她这么焦急?

李束想了想,对弟子道,“派人去紧紧盯着,我倒是十分想知道,这位阿黛小姐背后,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我所不知的。记住,一定要不着痕迹,不要让人发现。”

弟子点点头,起身离开。

桑代昨日前来,将老苗王对于婚事的看法告知于他。老苗王似乎并没有联姻的意思,更准确的说是还在摇摆观望。

老苗王的意见是,黑苗的大巫形势不太稳,让桑代不要急于一时,再看看。

看什么?

李树心中甚有疑惑,何处不妥呢?若没有意外,鼓藏节祭祀后,这位阿黛小姐便会展露巫术,完成第一回祭祀,让众人看见她的神力。

这是每一位黑苗大巫,都必须完成的仪式。除非有什么意外,否则这大巫之位一定属于阿黛小姐。

老苗王难道知道些什么,所以并不着急联姻?

阿黛在这种紧要关头,不在家中好好准备祭祀的事,反而跑到外地去抓人,这倒是有趣的紧。

看来,黑苗之中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那就再等等,他倒要看看,这片土地上,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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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曜在屋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屋内的女子明明忍得很难受,但就是不肯低头。

看着手腕上又长长了半分的黑线,轩曜心中焦急万千。不能再等了,这女子等得起,他等不起,宛儿更等不起。

也许再发毒发一次,他的命就彻底没了。他必须及时把荼宛救出来,他有种感觉宛儿现在肯定十分虚弱。

一想到她会有任何不测,轩曜心口位置就疼得厉害,比蛊毒发作还要痛苦。

看了看院子里那棵大树,轩曜走过去,挥起锄头狠狠的挖。

屋内的女子在赌,赌她的运气,也赌轩曜毒发的时刻。

自己一定能挨过去,等着,熬过这一阵,她一定会让这两人都领教她的厉害。

可还没有等到如愿以偿,轩曜又推门进来。

女子嗤笑一声,不顾自己狼狈,满头大汗的样子,讥讽道“怎么,考虑好了,要与我做一对长久夫妻?”

轩曜阴沉着脸不答话,反而抱着一个大大的坛子进屋。

看到那坛子,女子震惊得无法言喻,随后又看到,轩曜将一坛火油浇在坛子上,手里拿着一把火,冷冷的道“姑娘,在下时间有限,不想与你多加浪费,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宛儿身在何处,我也没耐心再等下去。”

“我们就同归于尽,一起下去见宛儿吧。”

“你疯了,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闭嘴!”

轩曜愤怒至极,一声怒吼,吓得女子不敢说话。跟平日往温柔斯文的样子不同,此刻他简直像一头愤怒的狼,要多危险,有多危险。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评论宛儿。我告诉你,宛儿若死了,我会让你痛苦千倍万倍。”

什么区区一个女人,那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那是他的命,不,那是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女子被他的怒吼镇住,不如何述说,生怕一个不好,就让他一把火点着这屋子。

沉思片刻,她隐忍开口“何必如此,天底下女人多的是,你就算不想与我在一处,我放你离开便是。何必非要为了一具皮囊,要跟我同归于尽。”

轩曜冷冷看着她,他从没有如此恨过一个人。或许眼前的不是人,只是一个妖,一个鬼。

“在下自问不曾得罪于你,没有伤害过你。可你无缘无故,非要为难我们,还要害死我心爱的女人。”

“姑娘,你既然无心说实话,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你说,现在我烧了你的骸骨,你会如何呢?”

“你敢!”女子终于不再矫情做作,“你疯了吗?你若真烧了我的骸骨。我们就得一起下地狱,值得吗?”

见她还是不肯说实话,轩曜的火把,一点点靠近浇满火油的坛子。眼看火星就要落下去,屋子里就要燃起大火。

女人终于疯狂大喊,“我说,我说,你不要烧掉我的骸骨。”

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可她更害怕,若真烧了她的骸骨,就真要死了。

怎么甘心就这样死?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地府的黑白无常抓走?

这么多年,她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心中的怨恨迟迟不得平,她的仇人还活着,她不能就这样死掉。

再苦再难,她都绝不希望有人烧掉她的骸骨。

虽然不知轩曜是怎么发现这东西的,可是此时被人捏住软肋,女子就只能低头。

荼宛本来蜷缩在暗处角落,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立刻站起身,看向亮光来处。

之前那个女子被人推搡进来,随后走进来的,荼宛是思夜想的人。

“轩曜!”

“宛儿!”

轩曜想要冲过去拥抱荼宛,却发现自己走不过去,有什么东西死死地隔住彼此,他愤恨回头,看向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神情不自在,不情不愿在空中做了一个小法术,屏障骤然消失,荼宛跑出来,想要抱抱轩曜,可身体一下穿过他,这才想起自己是没有躯壳的魂魄。

她有些哀伤,看着轩曜,不知如何是好。

轩曜回头对女子道“姑娘,请肉身归还宛儿。”

女子是狠狠看他,咬咬牙,坐在地上,从脖子后面拔出一条恶心的虫子。

不过眨眼功夫,她的魂魄就从荼宛身体里出来。

荼宛大喜,二话不说,立刻回到自己的体内。再睁开眼,她又活过来了。

弹跳而起,抱住轩曜,激动不已。“你没事就太好了,吓死我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万一,那我该怎么办?”

轩曜抱着她,轻拍她的背,低声哄道,“别怕,我在呢,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荼宛点点头,深以为然。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才觉得安心。

片刻后,两人才同时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

脱离了肉身,这女子终于现出真容来。只是模样十分普通,穿着一身白苗的服饰,眼里全是愤怒跟憎恨。

我把肉身还给你了,我的骸骨你也能还给我吧?

骸骨?

荼宛听到这话,又看看这女子。猛然惊醒过来,“你莫非,是落洞女?”

听到这话,那女子也很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落洞女,你,你是何人?”

她虽夺走了荼宛的身体,也得到一小部分的记忆,但对于她的身份却并无所知。

轩曜一日又一日,重复昨天的事情。每天过得都是同一个日子,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女子的记忆有限,只能复制这一小部分,一旦多了,立刻就会露出马脚来。

荼宛没有回答她,反而觉得自己十分丢人。

她恶女荼宛,怕过谁?无底洞都敢独自闯,怎么偏偏就着了一个落洞女的道。

思来想去,只怪当时在青苗受了重伤,元气大伤,本事也好,巫术也罢,没有一样能施展。

否则,也不会看不穿那场小计谋,让落洞女算计,将自己关在此地。

就是现在,她也没有办法,强行使用武力去对付这女人。

于是只能道,“你做了落洞女,不去为难伤害你的人,为何非要为难我们这些无辜的路人,实在不可理喻。”

女子冷笑,“笑话,我想为难谁就为难谁,谁说一定要去为难伤害自己的人。”

轩曜从没有听说过这种词,忍不住问“什么是落洞女?”

荼宛解释,“我们苗疆有一种女人,因为婚事不顺,遇不到喜欢的人,或者无法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又或者无论如何,都嫁不出去。反正各种原因,最后是孤身一人,又不甘心独自老死,便修炼了邪术,成为落洞女。”

“女子将魂魄剥离肉身,不生不死的状态。而她的骸骨被埋藏在暗处,她的魂魄可利用巫术,进入别人的身体。有些落洞女,便靠着这个法子,得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但这巫术恶毒,为人所不齿。一旦发现落洞女,就被巫师给清理干净。没想到,你在离白苗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能存活这么久,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荼宛看来,这绝不是普通的落洞女。

“看我这衣服,不就明白了么,我是白苗一脉的,只不过,我虽出身高贵,可惜却为人所不容。”

“为何不容?”轩曜疑惑,一个小姑娘而已,有什么原因?不给她容身之处。

女子看向轩曜,又是羡慕又是怨恨,这样好的男子,怎么偏偏爱的是别人?

“你身边的小情人没有告诉你吗?苗人啊,有些奇怪的风俗。我叫布娜,虽是白苗族长的女儿,却是私生女。”

“这原本没什么,可我生的时辰不好,大巫说我不吉利,所以大婆不容我。”

“我熬了十几年,什么苦都吃过,只盼着早日嫁出去,可以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主母为了自己的女儿,硬生生夺走了她的脸,一觉醒来她却成了这副丑样。

“我原本有张美丽的脸,可不知那恶妇用了什么巫术,不仅将我的脸夺去,连魂魄也换了模样?”

本期望心爱的男人能认出她,可结果,“结果,那个人明知道我们两人被调换了身份,他依然心甘情愿迎娶了主母的女儿。”

女子悲伤笑笑,“说什么心里只有我,到头来,还不是只看一张脸。他见我的容貌变得这般模样,再也回不去从前,又能迎娶族长的女儿嫡女,自然厌弃到极点。”

“可怜我满腔真情错,我不甘心,先修了邪术,成为落洞女,原本没想过害人。”

她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等,盼着终有一日心爱的人会回头,他会想起自己的好,他会回来找她,可春复秋来好几年,他根本没有来。

到后来才知道,那个人与那贱人生儿育女琴瑟和鸣,过得好不快活。

“后来我不甘心,.....”

“于是你就开始迫害来往的人?”

“那又怎么样?我迫害他们,还是他们自甘堕落?不过是一张脸,我稍稍一假装,他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心甘情愿的为我去死。”

“但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恶心。我也不做什么,只要了他们的命,让他们无法入**回而已。”

说的如此轻巧,哪里是不让人入轮回,分明是把人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了。

“我本以为,你的男人也一样。可你这小丫头运气真好,他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男人。我明明演的那么像,他还是看出来了。从前有些人,我不拆穿,根本就认不出来我是假的。我拆穿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就是那副皮相。”

“至于这里面的魂魄是谁,他们根本分不清,也根本不在乎!”

荼宛对她略有同情,但她并不是一个滥好心的人。

毕竟自己差一点被她害死,要她毫无芥蒂的放过布娜,荼宛实在有些不乐意。可荼宛自己也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身手若强行与布娜对抗,她也讨不到什么好。

于是便道“可你不能永远这样下去,我阿爹说过,对于你这样的半鬼,黑白无常迟早要找来。”

女子却满不在乎,“那就让他们来吧,来了我便要问一问。都说人在,昨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犯的罪我可以认,我可以受罚。”

“可那些对我犯了罪的人,他们为何能过得这般幸福?那对狗男女,凭什么生儿育女,恩爱非常?!”

“这一切,又是什么道理!”

她多恨啊!

恨抢夺她命格的母女,恨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愿意帮助她的父亲,恨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最后却将她弃若蔽履的人,恨每一个发了毒誓,却不肯坚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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