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京城,安州。大兴十七年秋七月,西疆契族束融黑力两部烦乱,拘契族大可汗呼延木叶,率兵四十万侵边,时内阁大臣楚泠月临危受命,司天下兵马,掌兵马大元帅印,率三万军征西。十月至鹿回关,仅十日,大元帅请下天雷,一击退敌,并灭黑力束融,收服西契,至此,大楚疆土括一倍余。并扬威西疆,至此后三百年无胡夷之乱耳。
西边大捷飞报传来,举国欢庆。
大兴十九年元月,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率军载誉而归。
元月十六日,元宵节后六部开印的第一天,大元帅返京,王侯百官出京跪迎,赐大元帅亲王仪仗。
当日,大楚皇宫。
大元帅入宫陛见。大兴帝于凤藻宫病榻相见,君臣相聚摒弃了内侍闲杂诸人,君臣间说了什么,君臣相见的情形如何,外界不得而知。只是奉命守候在凤藻宫外的侍卫内宦见大元帅觐见前,虽旅途疲惫,却仍难掩满脸喜悦。陛见出宫,大元帅脸色苍白,双目赤红,显见是情绪激动,哭过了的。
又是当日,大元帅刚刚回府,圣旨即至。
一张圣旨,兵马大元帅楚泠月的身份遽变——先太女楚濉溪之女。寻得先太女遗嗣,圣心大慰,封楚泠月为恭王,立为储君。
叩谢圣恩,从传旨内侍手中接过圣旨,楚泠月的脸上却看不出悲喜。
那传旨内侍完了差事,哪里还敢像平日索要好处,忙不迭的上前叩头行礼,恭喜连声。
楚泠月默默地挥手,旁边跟随接旨的芳景命小侍鸾儿上前打赏,将传旨内侍送走。再回来,就见楚泠月握着织金圣旨,无声地默立在窗前。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年有余。楚泠月竟一时有些恍惚,现代的一切,似乎就在眼前,却又同做了一场梦,她如今是身在梦中,还是美梦已醒?
凤藻宫中,华丽的宫殿,金玉珠翠之中,那躺在凤床之上织锦帷幕之中的人,就是当今的女皇大兴帝。只是,那曾经威严不乏俊美的容颜,竟已干枯如朽木,只有那目光深邃的眼睛,一如往昔,却又多了一些了悟,一些释然……以及,看向床侧那绝世男子时,那毫不掩饰地欢喜和温情。
楚泠月觉得,她似乎漏了什么……
一别近半载,楚府之中,却几乎没有什么欢喜。
“泠儿……”温柔的呼唤,将楚泠月从一片迷茫中唤醒。回头,芳景嘴角微弯,眼睛中带着关切站在她身后。
眼前的男子,水眸潋滟,容颜如玉,楚泠月微微一愣。
“泠儿……?你怎么了?”芳景几步上前,伸手抚上楚泠月的前额,微微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了他的担忧。
微凉的小手抚在额上,涨的生疼的头,一下子舒适了许多。
现代,她求一而不得,这里却有不止一个全心守护,她又何必执着呢?
“哼,万里锦绣尽入囊中,还装出那副死样子给谁看?”鄙夷的冷哼声,凉凉地从头顶落下。
楚泠月无奈地笑笑,抬头看看那个毫无自觉的某人,正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自斟自饮地惬意。
“你啊……”楚泠月眉梢微挑,“难道,这一次黑力束融得的宝贝还不够?”
“蠢笨的黄白之物,谁稀罕!”墨璃再一次喝下一杯,随手将空酒壶顺着窗户丢出去。
“哎哟……”
啪!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房中三人微微一愣的功夫,窗外一个柔媚入骨的声音道:“哎哟,疼死了……”
芳景微微变色,墨璃也是一怔,只有楚泠月浑不在意地走向房中备好的浴桶,宽衣,准备沐浴。这半年的功夫,虽说作为兵马大元帅,她吃用不会匮乏,但总比不上在家里的舒适。能够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放松一下筋骨,一定惬意地很。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随即,是房梁上一声轻哼,房中的几声脚步……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了楚泠月的肩背……
感觉到手下的身体一僵,一声轻笑,暖暖的呼吸覆上楚泠月的颈后。
啪!
仿佛排蚊子一般,将那只毛手打掉,漓洛抚着微红的手背,哀怨出声:“楚楚,人家看你那么累,帮你揉揉肩膀松快松快嘛……”
楚泠月轻阖双眸,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平展开来,淡淡道:“谢谢。公子也是一路劳累,楚某就不劳烦公子了。”
漓洛嘟着红艳艳的唇,水眸含雾,长长地睫毛眨啊眨,好一副我见犹怜。只见他缓缓后退了一步,颤颤的声音带着泪意,低声道:“人家只是……我知道,楚楚是看不起漓洛的出身……”
唉,洗个澡也不得安宁。
不过,这一次对上四十万契军,能够一击而胜,还真的仰仗了漓洛背后百晓生的消息。这刚刚用完了人家,她即使有点儿不自在,却也拉不下脸来说出太过分的话。
楚泠月无奈地揉揉眉头,再开口,声音中的冷淡已经温和了许多。
“漓洛公子,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只……”
“啊,真的么?你没有嫌弃我的出身么?”不待楚泠月说完,漓洛就打断她的话,只不过,说出口的话,仍旧声音颤颤地,似是带了一份惊喜,又带了一份不敢置信的祈求。
“呃,是的,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楚泠月再次开口,话却仍旧未能说完。
一双手再一次覆上了她的肩颈脊背,慢慢地揉捏着……
这力道拿捏得确实好,她只觉得整个身体似乎都被这双手柔化了,成了一汪潋滟明快的水……
楚泠月微微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天亮之前,夜色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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