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五十年前,《九阴真经》横空出世,江湖倾倒,无数人前仆后继,群起争夺,最终五绝华山论剑,中神通王重阳艺压群雄,一举夺到此宝经,原欲就此了结这一段公案。哪知王重阳天不假年,不久去世,又多少人为此经累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东邪妻殇徒散,西毒智失子丧,南帝弃世幽居,北丐九死一生,老顽童画地为牢十数年,绝世高人亦无人能独善其身,全因此经作祟。人皆知《九阴真经》乃前朝状元黄裳所著,却无人知道华山论剑时谁人得来,如今先人皆已凋落,越加是扑朔迷离,无从寻迹。岂知机缘巧合,黄药师开口提及,三人都是大感兴趣。
黄药师道:“七十余年前,我尚在师门学艺,江湖出一少年高手名叫吴狄,自称蜀中凌云门,甫出江湖便做了几件大事。适时宋孝宗禅位光宗,皇后李凤娘权欲熏心,恶毒残酷,气死孝宗,逼疯光宗,封娘家三代为王,子侄外戚无数皆为显职,把持朝政,弄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这吴狄挑恶名昭彰的外戚连杀数人,连鄂州节度使都杀了,虽然去刺杀李后不成,却也唬得李氏一族如惊弓之鸟,大为收敛。此人年纪轻轻,与我仿佛,却做出这等大事,武林人皆称善,目为巨星,举江湖大会,相约推为武林盟主。”
三人听了,虽觉“无敌”一名甚是狂妄,所行之事倒有气度,只怕与杨过行侠江湖之事,颇出一辙,各自暗暗点头。
哪知黄药师接下来道:“我师父虽是方外散人,也颇有结交之意,受邀相约与会,原本言情甚洽,哪知说到推举盟主统筹豪杰抗金,那吴狄却满口子为金人开脱,说到金世宗完颜雍堪比尧舜,治下汉民归心,其孙金章宗完颜璟继位,更是大行汉化,正应结为友邦云云,一副汉奸嘴脸。众英雄大怒,直斥其非,原本希望他识大统明是非,这武林盟主虽不能作了,却不失为武林新星,受人景仰,哪知他却狂傲无比,嘲笑中原武林无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哪知此人果然厉害无比,将中原高手打死七人,重伤二十多人。我师父自恃身份,不愿以众凌寡...”
郭芙随口道:“原来是以众凌寡啊...”急忙捂嘴,心里却想,那无敌贼子虽然可恶,中原侠客也太不争气,以众凌寡,还被人家给打死打残一大批,整整的被以寡凌众了。心想可惜爹当时不在,不然起码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嚣张。
黄药师不以为忤,道:“当时情势之下,中原高手均已铩羽,我师父也不得不出手,哪知这吴狄激斗之下消耗甚大,却依然占了上风,大笑而去。就此成了我中原武林的大对头,师父经此之事,后来一直身体不好,便起意要传衣钵给我。后来便有师妹之事,我寻到二人,却不期遇到这个对头,师妹和师父一同参与了英雄大会,认得此人,三言两语,就此打了起来。我们几人自是不敌,师妹师弟数招内都被打倒,我一人苦撑,幸喜遇到中原武林同道拖住此人,我已重伤,拼死命负着师妹逃出,没想到师妹外伤很重,流血不止,伤口很大,点穴都封不住,寻郎中也针石无效,最后还是死在我怀中。”说话时脸上肌肉颤动。
郭芙道:“天下伤药,无出我们桃花岛无常丹之右,外公怎么还要延请郎中?是了!外公那时还年轻,还不会制药。”
黄药师道:“是啊,当时我若会制药,师妹就不会死了。此后我门派巨变,待我独行江湖之时,十几年间这人再没现身,想是回了蜀中。原本我以为此人奴颜卑骨,堂堂汉人,居然认金作父,人品恶劣,只是可惜可叹了一身上乘武功,却没想到这人大有来头。当初不识他的武功,只道是西川邪门武功,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一身九阴真经!”
耶律齐忽然低声道:“吴狄?吴?蜀中?华山论剑?九阴真经?难不成...”
郭芙杨过不明其意,黄药师看了一眼耶律齐,微微一笑,道:“你倒猜出什么端倪?”
耶律齐道:“晚辈不敢乱猜。”
黄药师道:“你倒说说看嘛。”
耶律齐犹豫一下,道:“第一次华山论剑五十一年前,应是开禧三年(1207年),去岁正是南宋开禧北伐,七路伐金,金国与宋朝战事僵持。中原武林本应协助朝廷攻金,收复失地,此时却因《九阴真经》闹得腥风血雨,元气大伤,次年召开华山论剑,更是拉动内斗,只为争这本真经,人人皆相寇仇,哪里还能同仇敌忾。外公提到这认金作父的仇家,身负九阴武功,又是西川门派,自称姓吴,更加座实。川陕招抚史吴曦叛宋投金,北伐形势逆转,一败涂地。这吴狄与吴曦必有关联,而传言《九阴真经》重出江湖,武功高者得之,正是要引中原内斗,无暇北顾,竟是个天大的阴谋!”
黄药师哈哈大笑,道:“好个耶律齐!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
又道:“你可知道这狄字何意?”
郭芙抢道:“狄?夷狄的狄吗?咦?夷狄?吴狄?!”
注:1206年,开禧北伐,七路伐金:宿州(安徽),建康(江苏南京),寿州(安徽凤台),江陵(湖北),唐州(河南唐河),江洲(江西九江),蔡州(河南汝南)”
附1206年金章宗完颜璟招降陕西河东路招抚使,西川招抚副史吴曦的诏书
“宋自佶、桓失守,构窜江表,僭称位号,偷生吴会。时则乃祖武安公玠,捍御两川,洎武顺王璘,嗣有大勋,固宜世祚大帅,遂荒西土,长为籓镇,誓以河山,后裔纵有栾黡之汰,犹当十世宥之。然威略震主者身危,攻盖天下者不赏,自古如此,非止于今。卿家专制蜀汉,积有岁年,猜嫌既萌,进退维谷,代之而不受,召之而不赴,君臣之义,已同路人,譬之破桐之叶,不可以复合,骑虎之势,不可以中下矣。此事流传,稔于朕听,每一思之,未尝不当馈叹息,而卿犹偃然自安。且卿自视翼赞之功,孰与岳飞?飞之威名战功,暴于南北,一旦见忌,遂被惨夷之祸,可不畏哉?故知者顺时而动,明者因机而发,与其负高世之勋,见疑于人,惴惴然常惧不得保其首领,曷若顺时因机,转祸为福,建万世不朽之功哉?今赵扩昏孱,受制强臣,比年以来,顿违誓约,增屯军马,招纳叛亡。朕以生灵之故,未欲遽行讨伐,姑遣有司移文,复因来使宣谕;而乃不顾道理,愈肆凭陵,虔刘我边陲,攻剽我城邑。是以忠臣扼腕,义士痛心,家与为仇,人百其勇。失道至此,虽欲不亡,得乎?朕已分命虎臣,临江问罪,长驱并骛,飞渡有期,此正豪杰分功之秋也。卿以英伟之姿,处危疑之地,必能深识天命,洞见事机。若按兵闭境,不为异同,使我师并力巢穴,而无西顾之虞,则全蜀之地,卿所素有,当加封册,一依皇统册构故事。更能顺流东下,助为掎角,则旌麾所指,尽以相付。天日在上,朕不食言。今送金宝一钮,至可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