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谷,后山,天机崖。
卓玄一焦急地等待着,折磨人的等待。
他已经派人把昭阳谷弟子的家眷都移往后山,虽然他明白,这也只能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后山固然险峻,但曾经的昭阳谷柳冲的叛变,由他带领,突破险要的天险,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一个全身鲜血,半只胳膊都已经冻掉的弟子被抬了上来,卓玄一派了三拨人下山打探情况,这是回来的唯一一人,身体不住哆嗦着,
“三长老…三长老这一门的人,全部牺牲。”
死一般的沉寂。
卓玄一抬头望着已经开始变黑的天空,满腔的苦楚无法宣泄,他知道这里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昭阳谷,真的完了么?”
石洞内,躺在潜冰床上的林一非依旧安详地睡着,外面无论再多的腥风血雨,只要睡着了,都与他无关了。
旁边的柳儿呆呆地望着,想起上次和卓玄一在这个洞内经历的一切,恍若隔世。
“四长老,爷爷还有救吗?”卓玄一关切地问。
现在的昭阳谷,谷主被多处重创,大长老身中锁魂针生死未卜,二长老投敌叛变,三长老壮烈战死,只有四长老一个玄天境高手了,正在全力救治卓正堂。
“唉……”四长老摇了摇头,“那腐尸毒太过狠辣,谷主背部又被柳冲那贼子重伤,体内能量流混乱。我已经用尽全力,谷主暂时恢复了部分真气,不过恐怕性命最多只有半日了……”
一阵沉默。
卓正堂缓缓苏醒过来,看到了四长老,示意他靠过来,然后与他耳语着。
四长老的表情急剧变幻,“谷主,当真要这样么?”
“你怕死么?”卓正堂正色道。
“哪里怕死!只是心疼,心疼昭阳谷祖上传下的基业啊!”四长老心痛道。
“我昭阳谷即使守不住,也决不能留给那些贼子们!”咳…咳…咳…现在的卓正堂,说每一句话,都极为吃力,“你…快去动手吧!”
“是!”不知怎么,卓玄一发现,一向沉稳的四长老竟是含着泪出去的。
“玄儿。”卓正堂轻轻叫道。
“嗯,爷爷!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都会护住您的。”卓玄一连声道。
“好孩子。”卓正堂干笑了一声,“爷爷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你还这么年轻,未来还那么长,可不能断送在这。”
“爷爷,孙儿只要陪着您!”卓玄一终于忍不住,泪珠涌了出来。
“不可任性,你要给爷爷,给昭阳谷报仇啊,所以现在不能死。你…你知道五大派吧?”
从小受卓正堂的严格教导,卓玄一对天下之事了解颇深,知道当年昭阳谷一分为六,出走的五位弟子依靠太上真人的五件法宝,分别创立了五大派,金狮派、木狼派、水蛇派、火龙派、土豹派,如今均是响当当的大派,只不过毕竟曾经矛盾重重,与昭阳谷很少往来。
“这是爷爷最后的命令,我要你去投奔火龙派。火龙派现在的掌门江傲天与我还有些交情,应该会收留你,在那里用心练功,不要急,将来…给爷爷报仇!”卓正堂正色道,又看了眼远处潜冰床旁的柳儿,“我知道你与这姑娘情投意合,只不过这江傲天性情颇怪,除了他那宝贝女儿,不收女徒弟。柳儿偏又这么乖巧,水蛇派的逸安师太应该喜欢,就让她去那,也好好学些功夫。”
“爷爷!那我们一起去。”卓玄一不住地摇头。
卓正堂微微侧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枚圆石,“这是先祖太元真人留下来的,爷爷参透了一生,没能参透,你好好保管,如果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就继续传下去,直到破解出为止!”说完粗糙的老手紧紧握住卓玄一的手,放在他手心。
“好了,你快出去找你娘来…”卓正堂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柳儿,你过来,我还有一些话要给你说。”
卓玄一这才出去,走之前不舍的眼光,还紧紧盯着爷爷卓正堂,接着一路狂奔,来到后山安置家眷的石洞内,看到他的娘鹿纤,正恭着身子,安慰着啼哭的小孩们。
正欲开口,突然,巨大的爆裂声从远处传来。
卓玄一赶紧拉着娘的手出洞,奔向爷爷那儿。途中举目远眺,毒门的人已经突破了后山外围的天险,越来越靠近山顶。
一百来头冰魔猿冲在最前方,不住喷出冰气,所到之处,便成一片冰原。
“如果让这群冰魔猿冲上来,那只能任凭宰割了。”第一次,一股绝望的感觉从卓玄一内心深处缓缓滋生,“现在的昭阳谷,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用来抵抗了。”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响声猛地响起,接着后山的一角开始坍塌,转瞬间水浪涌出。
四长老立在水浪之上,双目竟是包含着泪光。
正在卓玄一不知所措时,突然看到柳儿扶着爷爷卓正堂,缓缓走过来。
“玄儿,紧紧握着娘和柳儿的手,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分开!”卓正堂大声道。
“谷主,天机印已经解除了。”四长老竟然是呜咽着道!
卓正堂也是双目缓缓闭上,然后猛地睁开,“来吧,毒门,让你们见识下昭阳谷真正的威力!”
水浪越来越大,汹涌地朝毒门攻来的方向咆哮而去。
“可恶,这山上怎么还这么多水!”殷龙狠狠道。
“四大尊使,跟着我冲上去,其余人,迅速找相对高的地方暂时躲避!”萧泽静静地命令道,似乎是不论任何事,都无法让他的情绪产生任何波澜。
此时天色全黑,五道人影飞速向后山山顶飞去,恍若划过夜幕的流星。
卓正堂看到这一幕,望了一眼远处的四长老,缓缓道,
“抓紧!不能让昭阳谷成为毒门贼子的基业!”
“是!”四长老坚定地道,因为他明白,事到如此,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接着,两人真气扬起,缓缓飞上天空,用力攻向喷出水流的那后山一角。
裂口瞬间变大,涌出的水浪越来越多,似乎有将整个昭阳谷都淹没之势。
紧接着,整个后山山顶都开始坍塌!
卓玄一只觉得一阵恍惚,只记得爷爷最后那句话,紧紧拉着娘和柳儿的手,然后失去了知觉。
……
当下一缕光亮洒到卓玄一脸庞时,他挣扎着缓缓醒来,双手还是紧紧握着娘和柳儿的手,始终未曾松开。
卓玄一拍了拍沉重的头,望向四周,娘和柳儿在旁边熟睡着,还未醒来,他们深处一个巨大的湖底,而整个湖中的水丝毫不剩。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到底在哪,还有爷爷到底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