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后,远处只有黑压压一片蜿蜒起伏的山脉。
红衣在一座坟墓前横倒下一杯酒,坟头的木上刻着仇富的名字,坟里头只有他的衣服,却无尸首。
“只能为你建个衣冠冢,但仇一定会为你报,我会用容烟的血来慰你泉下瞑目。”话毕,红衣撕下自己衣角的一块碎步,系在仇富墓前,以示烫金承诺。可而今,她既无力去爱,也已无力去恨了,世间的七情六欲好像都不再有其深意。
纸钱焚尽,漫天漫地地散开,落地,红衣的心不知为何空出一块,仇富不在,自己终于形只影单,她从不觉得自己与凡人有何不同,可现在忽而发现,原来自己从来就没有做过真正的人。
不知不觉间,谷湘子已站在身后。
他上前烧了一炷香,一言不发地立在一旁。
“你来做什么。”红衣默默地烧着纸钱。
“你的执着和仇恨已如眼下的这把火,愈来愈盛了,为了袁枫,为了仇富,你究竟想杀多少人。”
“难道她们不该死吗?”她话里捎着恶毒与怨恨,心中却平静了不少。
“她们的命运,是你一手造成的,换句话说,袁枫和仇富的命运也是你所造成的,不是你自作主张牵线结缘,袁枫和俞碧寒不会有今日的结果,仇富也不会因你而死。”
“你少在这里道貌岸然,你私炼邪术,以为我不知道吗?”
谷湘子叹了叹,本不想现在相告,可红衣这般放不下,几乎当天下人都负了她,再如此下去,只是多牺牲几个人,去给仇富陪葬罢了,想了一番也只好道明缘由,“你可知道我所修炼的是回颜之术……是唯一能令袁枫恢复原貌的方法。”
红衣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谷湘子,起身,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当真是要为袁枫恢复容貌?你就不怕……”红衣知道,若谷湘子擅用这等法术,必会损耗自己多年的修为,甚至丧失得道的机会。
谷湘子只是坦然浅笑地点了头,“功亏一篑固然是可惜,可过去这段时日我一味指责你,却忘了自己何尝不是执着于积善修道,从赠送袁枫三千发丝开始,不知不觉我已身在局中,此乃欲wang所致。我也应懂得放下了,你一直在为一年前袁枫为救你而损毁容貌一事耿耿于怀,而今就交由我来弥补这一遗憾,了此心愿之后我便会回谷子林思过,重新悟道,你也安心放手与我一同回去吧。”
然而,红衣虽有动摇,心中却难免对袁枫存有牵挂,谷湘子心知,便安慰道,“凡间的事情自有因果报应,你本不该插手,今生无缘的,来生也许还能再续。”
话毕,一阵风起,系在仇富墓前的碎步忽而松开,落在火中燃烧成灰烬,仿佛是借此在劝告红衣,一切是时候停止。
“仇富,这是你所希望的?”红衣轻声地问道,虽不能得到应答,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仇富在她身边鞍前马后,从未提过任何要求,这一次就当是还了他一个心愿。
谷湘子只答,“真心为你之人,绝不会眼睁睁看你走不归路。放下执念,做回你自己吧。”
红衣深知,若是放下心中的一切执念,她从何而来便会从何而去,到时候她的魂魄会散去,形体会湮灭,从此就会变回那件红色嫁衣,变回死物。
夜色悄然而至,泥土间只剩零星的火光。
“我跟你回去……但我想再见他一面。”她实在不敢奢望来生,只祈求今生能再为他做些什么,权当是报答,也当是自己私心作祟,希望袁枫将她永记于心。
谷湘子答应,并允诺会将袁枫的容貌复原,让他可以恢复原本的信心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