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正是沈天麟那重甸甸的“承诺”二字,让容烟想到了袁枫,当然,假如没有袁枫,容烟此时必会遵守当日之诺欣然答应,可世事正是如此难以预料且不可逆转,命运早已经悄悄将她和沈天麟分隔于两个世界。她既无法履行承诺,亦不能让沈天麟留在这里受其牵连,毕竟尚书府势力庞大,让他死心远离,是唯一的法子。
容烟的脸色趋渐苍白,却强忍着从渡头离开,徒留沈天麟的心被撕扯成碎片,她的背影伪装地如此绝情,容烟的目的达到了,沈天麟的眼里,黑夜仿佛永远都不会过去了,他是如此地相信容烟,就像相信破晓终会到来一样,但结果,她竟然抛下自己,选择回到荣华富裕依附权势的生活。
容烟算错了一点,沈天麟白手起家,远比她想象中执着,他岂会轻易罢手,坚守数年的承诺岂能说忘就忘,牵挂数年的人岂能说走就走。
“我要留下。”天麟的语气显得异常平淡和冰冷,他沿着河堤往回走,短短的伤痛过后,他平静得如海底沉石,又如沉积的乌云,随时雷电霹雳,随时成汹涌巨浪将巨石掀起,令人更为畏惧。
“可容烟让我们赶紧离开,尚书府的人始终会找上门的,他们……”
“不用等到他们找我,我自然会请他们过来,我们……就留在杭州成亲。”沈天麟握碧寒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令她顿感不适。
“成亲?”她愈发不懂他的心思,为何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竟透露着刀锋剑影呢?这门亲事本应令人欣喜,但她却觉得天麟下一步便是要拉着她往无底深渊里坠……
虽然俞碧寒早已属意天麟,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结成连理,只是从未想过这一日竟来得如此突然而百感交集,令她顿感无措,虽有惊,也有喜。她亦有所忧虑,尚书府的人若是借此作乱呢?那她和天麟岂不是危在旦夕?
可天麟似乎并不在意,仍是一意孤行,碧寒此时已无退路依靠,执着至今不就是为了寻得好归宿么?想到这里,她自然不可能回绝这门亲事,便只能为此豁出去了。容烟与袁枫是错有错着,她也将嫁作他人妇,这一切都看似要趋于圆满,何不为此一搏?
“好,你愿娶,我便嫁,最多也就是丢了性命,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下你,再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她怎会知道,天麟之所以要与她成亲,全因放不下容烟,才借此挑衅报复呢?更不知道在禅堂时他虽已昏迷却并非毫无知觉,因此,他听到了容烟嫁进袁府的苦衷,原来皆因俞碧寒从中使计。
但假如她都知道,依她这倔强的性子,恐怕也是会答应的。
他们回到城里,在客栈落脚。阮红衣的话,令碧寒对谷湘子依旧心有余悸,信任已大不如前,二人便没有再回谷子林。
大概到天亮前,谷湘子才醒,从义庄出来后天已微亮,才惊觉昨夜应是红衣的调虎离山,俞碧寒怕是已经入了圈套,甚至遭遇不测。
此时俞家二老的尸身已无红衣的法力封存,再放出尸萤,谷湘子自然便能随之寻至尚书府,经过**的折腾,恰逢官府的人退去,袁枫在大夫照料下已无大碍,只是药效未退,南苑的火已扑灭,剩余残烟袅袅,墙壁与倒塌大半的房梁或被烧尽,或被浓烟熏成炭黑,屋内一地的凌乱与不堪,已分不清物品的原貌,只能一并清理。
府内的下人都在忙着收拾残局,全都不敢合眼,这大概是尚书府继一年前火灾之后,第二次陷入混乱和战战兢兢中。
趁天未全亮,家奴们敞着府门,狼狈地往外搬出琐碎杂物,陆陆续续地扔出几声巨响,伴着数声哀叹,全堆积在一旁,谷湘子进了府,虽顺利寻回两副尸身,却未有其他所获,但掀开木箱,白骨竟已全然恢复成原貌,令谷湘子同样吃了一惊,看来这段时日的修炼总算是有了成果,回颜之术并非子虚乌有,只是在死人身上修炼出的成果,又是否适用于活人呢?
原来,早在半年前,谷湘子便四处寻方求法,希望能将袁枫的容貌恢复,可寻到的只有沦为传说无凭无据的“回颜之术”,与借尸还魂的道理殊途同归,若要恢复已毁的容貌,需向灵气相当之人借精气,但精气一旦借出人体便不能归还,被借者便会死,因此为依照古法修炼此术,谷湘子不能用活人试炼,只好借余家二老的尸骨修炼,向其他新亡者借最后的精气,也因此多数要用到尸萤引路。
只是俞碧寒受不知情的红衣所蛊惑,岂会料到谷湘子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