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古琴,弦动如珠落玉盘,琵琶附和得风韵十足,也不知道这虚无的欣喜之音是从何而来,泛泛地让人觉着讽刺,可在座的人却能嘴角带笑,纸醉金迷。
奏乐的小厮们神情淡雅,独独醉于音色的相缠之中,大概也知道自己并非这台上的主角儿。
红衣一如既往地径直从台下上了阁楼,气定神闲,正是这不做作却也百般妖娆的姿色,才每每勾走了**男人的魂魄,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这高傲美人的影子愈渐消失,心里一万个不愿,可任谁的珠宝黄金都买不来这女人的回眸一笑,男人们见惯了聚花坊众多卑躬逢迎的女人,倒也觉着那不为钱财所动的冰山美人挺是新鲜,照阮娘的话来说,这鱼儿就是喜欢围着吃不到的鱼饵转悠,即便哪天他们觉着厌烦了,随意一个花招就能再引来一众痴人。
红衣的衣摆拂过门槛,仇富随后将房门关起,也同时将阁楼下的数十人的视线断在了门外。
只是房门一开一闭间,仇富在一众痴色中瞥见谁别样的目光,虽然混在人堆里,却也尤为怪异。
只是正在关门的双手没跟上思绪,也就没停下来。
“还没有消息?”
仇富已在房中等候已久,直到楼下的歌台歇了掌声和奏乐,红衣的一支舞才恰好完了,这会儿才能告知他这几日追寻俞碧寒的结果。
“按理来说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只身在外,擒回是易如反掌之事,但经我十多日的多方打探,却无一人得有俞碧寒的消息,恐怕是有他人相助。”
“他人?什么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藏起来?”
仇富无法应答。
她坐在红木妆台前,青葱指间滑过自己的乌浓长发,挽至肩前,用褐色的柳木梳一丝丝地捋顺,铜镜中映着她绝美的容颜。
鹅黄宝石在髻间嵌得浑然天成,如墨色流长的浓云中一点星亮,流苏头饰随着青丝,如飞流直下的千尺瀑布,菊黄轻纱,浅青内衬,长裙摆薄云袖,让红衣跳舞的时候更轻盈动人,这身衣裳可是阮娘特地为她打造。
可她却不为所动,腻烦了镜中浓妆艳抹的皮囊之相,摇身一变,轻烟里,她又换回了自己的一身红衣。
“这么多身衣裳,我还是喜欢自己本来的样子。”
仇富亦是看得出神,却不经意间忽而心生忧虑,脑子里浮现方才在阁楼下瞥见的目光,那男子似乎是一身道人的装扮。
眼见仇富竟恍恍惚惚走了神,红衣眉头一皱,从床榻上挪下了双腿,金丝勾笼的红色绣鞋着地,缕缕红纱随之滑落,冰肌玉肤若隐若现,“在想什么?”
“在想谁能将俞碧寒藏起来,却能让你毫无头绪。”
“如果我说有呢?”红衣的眼皮似有些乏重,眼珠子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话在嘴边顿时“咯噔”一声紧闭,仇富看得出来,她心里已有了头绪。
“需要我做什么?”
“他总会来找我的,又或者,他已经找上我了。”
阮红衣有所预感,重逢的这一日大概也不远了……重逢?她隐隐觉着自己也许用错了词儿,他怕是还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样子吧?
而忧红衣之忧的仇富,虽不能预想到将来之事,也早已做好与阮红衣同船共渡,无惧沉浮的准备。
“那他呢?”她的声音却轻得如春时细雨,落地无声,却情意难掩。
仇富微微抬眼,见她的眉间愁云渐起,于是稍有迟疑,明知红衣总得问起,此时竟一面气恼着一蹶不振的袁枫,一面对红衣心生怜惜。
“袁公子这几日未逾府门半步,听尚书府的小厮传言,公子多日来独禁于房内,诸事不理,酒不离身,宿醉如泥。”
“我出去一会儿,不必随身。”
她怕是忍不住又要去望几眼。
仇富渐知,这份执念,大概是挡也挡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