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接下来十天都呆在玉虚洞,十天的相处,华山派众人才发现,苏离没有传说中那样可怕。
身上有种自然温和的气息。
清晨时,苏离会捧着一卷逍遥游朗读。
说实话,不怎么好听,也不符合韵律,可是苏离诵逍遥游时,众人总能将他和那无拘无束的鹏鸟联系在一起。
任我行?
可不就是北冥逍遥游的大鹏鸟吗?
天高海阔任我行!
除了一开始苏离让岳不群帮他打扫玉虚洞外,后面确实没再使唤华山派,岳不群摸不定苏离的意思,而华山派众弟子却没想那么多。
他们开始挑水浇地种菜练剑。
反正日子总是要过的。
没多久,岳不群得到风清扬在黑木崖遇害的消息,一众弟子没什么感觉,只是令狐冲下了山,是岳灵珊将他找回来的。
令狐冲没去黑木崖,而是喝了一晚上的酒。
后面令狐冲醒来,大发酒疯,剑法使出来,连岳不群都胜他不得。后面是苏离出手,一剑如清风徐来将令狐冲制住。
那是众人第一次见苏离使剑,没想到苏离剑法之高绝,实是神乎其技,他们见到令狐冲的剑法,已经倾倒不已,可是苏离那一剑,已经无法形容,好似天地间固然有这么一招完美的剑式,上苍假借苏离的手使出来。
这也是众人最后一次见到苏离。
苏离制住令狐冲后,什么也没说,带着任盈盈飘然而去。
…
…
黑木崖前,苏离和任盈盈立在清风明月之中。
明天就是二月初二了。
苏离向任盈盈道:“那天令狐冲的剑法你见到了吗,有什么感触?”
任盈盈道:“他的剑法仿佛有种魔力,每次都是攻敌之必救,所以岳不群虽然内功比令狐冲高很多,却被令狐冲打得节节败退。”
苏离道:“那是独孤九剑,号称破尽天下武功。但也要看什么人使出来,不过除了创出这门剑法的剑魔独孤求败前辈,哪怕是风清扬,都不算能将这门剑法的威力尽数发挥出来。只是一旦学会这门剑法,如五岳掌门之流,终究不在话下,再练个一二十年,便是少林方证、武当冲虚,亦可与之一争长短。不过再往前进步,就很难了,这也是风清扬最终会输给东方不败的原因。”
任盈盈道:“再往上进一步是爹爹制住令狐冲的剑法吗?”
苏离微微一笑道:“那剑法叫做清风十三式,真要说比独孤九剑高明,并不见得,只是这门剑法有‘清风徐来’的剑意,一旦领会,剑法中纵有破绽,也是不打紧的。你瞧咱们身边的清风,一时强,一时弱,可无论如何,你不能使清风消失,也不能避开它,这剑法也如此。高明的剑术都是通往道的,所谓‘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故而明悟剑道者,可称剑神。风清扬应是很接近了,只是在他最好的年纪,没遇到我和东方不败的对手,始终没法迈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等他遇到我和东方不败时,又不在生命巅峰了,即使明白,也没有那样的体力和精神踏出那一步。这也是为父要传给你最后的东西,到最后任何武功绝学都不重要,你一定要追寻到自己的道。那也是你将来还能见我的唯一机会。”
任盈盈道:“可是女儿要是遇不到足够份量的对手,是不是就不能踏出那一步?”
苏离道:“也有人不需要对手,自证其道,当然,那会很难,却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而且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对手了,只要那小子争气,总能有接近风清扬的成就,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他是你需要的那个对手,便去找他吧。”
任盈盈道:“爹爹的话我记住了,那我不能让那小子随随便便死去。”
苏离笑了笑,说道:“我要走了。”
他心道:“这一世你们不能相爱,那就想杀吧,哎,我愚蠢的女儿啊,你就算再见到我,我也未必是任我行了。”
这些日子任盈盈对他的孺慕之情,苏离都清楚的,因此知道他离去,对任盈盈始终是个打击,出于对任我行身份的负责,以及自己的恶趣味,便编出这一套似是而非的理由。
至于悟出剑道是不是剑神?
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极于情极于剑的浪翻云,或者寒于冰冷若雪的西门吹雪,更不是如天上白云无瑕无垢的叶孤城。
而且这三人中有两个的老婆一个算是死了,一个守活寡,一个就算有老婆估计也跟没有差不多。
为了阿芜着想,他绝不会成什么剑神。
苏离突然有点为自己感动,他真是操心太多了!
他最后朝任盈盈一挥手,吟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话没说完,乌云蔽月,然后天上一群乌鸦叫。
诗意全无。
任盈盈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苏离已经消失在她视线里。她忍不住大哭,她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了,世上又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
她望着来路,心道:“令狐冲,你可要好好活着啊。”
任盈盈把苏离的话都当了真。
令狐冲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暗道:“谁在惦记他?莫非是仪琳小师妹?”
看到身前的小师妹岳灵珊,又不禁愧疚。
…
…
苏离直接以绝世轻功上了黑木崖,进入记忆中熟悉的大殿。四顾悄然,悄然之中,又有一丝丝琴声流露。
如高山之巍巍,如流水之洋洋。
但追溯源头,仿佛在云端之上。苏离循着琴声而去,发现一个密道,通过密道,从一个假山出来,周围有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更多的却是姹紫嫣红,真是好一片世外桃源。
“任教主,进来喝一杯吧。”
苏离寻声而去,看到一间绣阁,茶几前盘坐着一位衣着华美,妆容精致的绝世美女,旁边的木制地板上搁着一面琴。
适才自然是她在弹琴了。
苏离哈哈大笑道:“为什么还要叫我教主?”
他大步走进去,坐在东方不败对面,丝毫不怕周围埋伏着杀手。
若真有埋伏,他只会失望。
东方不败柔声道:“我只是窃据了你的宝座而已,这位置本就该属于你,我欠你很多。”
苏离道:“你只欠我一条命,至于教主之位,能者居之,你能囚禁我,那也是你的本事,就像我能出来,这也是我的本事。你若要说葵花宝典的事,那也是我存着害你之心。”
东方不败替苏离满上一杯酒,悠悠道:“总归我很感激你,让我从葵花宝典领悟到‘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妙道。其实我还要感谢一个人,那便是风清扬,他让我明白天人化生并非这世间的极致,更让我深信,百多年前张三丰真人飘然而去,实非虚假捏造的传言。只是我没张真人那样自证自悟的本领,唯有借助外力。为此我还杀了我最爱的人,哎,我是多么喜欢我的莲弟啊。”
苏离喝了面前杯中的酒,淡然笑道:“你杀了他,便是为了让你没有破绽。看来你已经完全领会到独孤九剑的妙旨了。可惜啊,风清扬没能真正踏出那一步,否则今日与我论道的便不是你东方不败。”
他将杯子轻轻一扭,酒杯滴溜溜旋转,如石破天惊,贯注了无可想象的巨力,砸向东方不败。
酒既然已经喝了,话也已经说了,接下来自然只有动手!
两个绝世之人,一场绝世之战,便如此突兀地自方寸的斗室内展开。这一战没有见证者,却注定要写入传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