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鑫厅长的老父亲肖老蔫先是来了一段开场白,主题就是感谢,尤其是感谢乡党委、乡政府和村委会各位领导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他老伴儿的丧事。如果不知道的外人,光听这一段开头,定然会以为这是参加一个乡党委或县委会议之类的呢。气氛、架势都很像,也难怪,肖老蔫虽然并不是官场中人,也没当过村长之类,一辈子也就一个老老实实的本分农民而已,不过从年轻到如今七八十岁了,耳濡目染,也参加过大大小小这样那样的会议,……d的那一套根深蒂固,早已深入骨髓了。
所以,到了今晚他要召集家人和乡领导、村领导开一个家庭会议,表达自己的一些心愿和实施一些想法的时候,他也不由自主地充当了一把“领导”的角色。
紧张和废话在所难免。不过,也真心并非废话!
“我老伴儿的丧事,到今天,就算处理完了,妥妥滴,挺好挺好,人也算是入土为安了。”
他擦了把眼睛,肖子鑫厅长从旁边递给他一小块卫生纸,他没要,继续说道:
“有件事呢,我今晚想跟各位领导说说,也算是汇报一下吧!”
说着,有人从旁边递过来一个大提包,还有两个xx银行的新存折。他接过来看也没看,只是把提包放到脚边,银行存折捏在手上,朝各位点点头,乡党委书记、乡长几个领导心里有点打鼓,不明白肖子鑫厅长的老父亲肖老蔫——这肖老爷子到底要干啥?汇报?汇神马报啊?而且看那提包和存折,心里多少有点明白,是不是丧事上收钱的事啊?
平时他们嘴大权大,开口说上句的会议当领导当惯了,可这个会议不是他们主持,又不好问,就默默不语一口一口抽着中华听着。不过看到那新存折,心里更是莫名其妙了。
神马意思啊?这老头儿?
“这次呢,我老伴儿去世,大家伙都来捧场,让我这心里感动啊,俺们老肖家这一辈子,虽然说是从过去到解放一直都是好人吧,咱们不欺负人,也不指望谁给咱们送钱,可是毕竟吧,大家没小瞧了咱们老肖家。这次,不仅是咱们乡上的各位领导来了,还有县上的和市里的那些大领导,还有省上的高书记……诶!人哪,该知足时得知足了……我就很知足啊!!”
呵呵,这一番感慨,叫肖子鑫厅长感觉有点突然,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要说什么,只是一时半会没有抓住主题而已。要是他在省公安厅讲话,估计开头也只能如此,先引个话,然后再介入主题。其他人更是莫名其妙,到底为神马啊?老爷子?有话您老就直说吧!
毕竟没主持过会议,毕竟没给管他的那些乡党委书记、乡长和村委会的人讲过话,一直以来几十年倒是一次又一次听他们训话了,所以,今晚这一讲话,肖老蔫还真是不知如何表达,也有点轻度不太适应。
不过,这话,还得说下去!
有儿子呢,有肖子鑫厅长呢。怕啥?更何况,他虽然没啥能水儿,没啥章程,但有儿子肖子鑫给他撑腰,他自感觉说话硬气呢!更何况他要办的还是一件大好事?
在收受大家的丧事礼金之初,肖子鑫厅长的老父亲肖老蔫就和自家人和一些亲朋好友说过,他这次决定借老伴儿去世这事,有上礼的就让专人收下,然后让他们好好的认真对待,挨个记个帐,不管收多收少,到时候别让这点事情影响了儿子肖子鑫。他也知道电视节目上经常说的那些事情,也担心有人说他借儿子的权势和自己的老伴儿丧事大肆收受不义之财!
可不收,又不行。凭啥不收呢?乡上中小学他看了,一次又一次地却看过,乡领导大吃大喝有钱,没钱也照吃不误,吃黄了几个饭店还是照样!凭啥那两个学校都成危房了就没钱修,就不上心管管呢?
当他马的逼领导啊?可是这些话这些气愤,平时只在他苍老的心里滚来滚去而已,他没钱,他也管不了乡上的党委和乡长,连个小学生他也管不了……
这也是他这次在老伴儿突然去世的悲痛欲绝中,突然懵懂恍惚中想起的一件事。
于是,就借自己的老伴儿去世这事,该收钱就收一点吧!能收多少算多少,他也知道乡上、县里那些领导说不定都会来,也都会因为他儿子肖子鑫当厅长而给他们有上钱,他事先心里也暗暗估计应该能收个十万八万的或更多一些吧?(这个数,是他看电视节目说那些小官家里办喜事时的数目,算是个参照而已。而自己的儿子怎么着也是个厅长,算是省上的大官了,应该收得更多一点吧?)但是实话说,等到丧事过去,那些亲友们把帐目拢了清楚之后——其实不然,早在第一天收的钱之后,他心里就惊讶极了!
数目字远远大于他肖老蔫当初心里想像的那些啊?第一天就一下子收了近百万!
这让肖老蔫有点儿慌神了,吓坏了。这么多啊?要是这么收下去,三天之后,一天没到黑,县上、市里那些单位、个人还有乡上现叫人回去抬的那些钱就瞬间突破了百万富翁的水平,到了明天、后天那得收多少钱啊?万一要是这事让人给告了,再一下子影响到儿子肖子鑫,让上面查下来,那可如何是好啊?
所以到了第一天晚上拢帐时,肖老蔫都吓得有点儿不敢再收了。他可不想弄一个借老伴儿去世大发不义之财的坏名声,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肖子鑫受到不好的影响!
可见人和人,真心是不一样。同样是人,人家给他肖老蔫家送钱,图的是个啥啊?
没有儿子肖子鑫,他一个七八十岁的乡下老头子算个屁啊?
至于让那么多大单位、领导亲自出马跑到娘娘寨来大把大把地给他们老家家送钱吗?
可要不收了,那前一天收的那些肿么办?
难道说还能拉屎再往回坐,把收下的那一百多万元再按照人头一个个给人家退回去吗?不行!没有这么办事的,是好是歹,到了这一步,肖老蔫觉得自己就是硬着头皮也得挺下去了。好在,一个信念一直在心里支撑着他那颗苍老慌乱的心……也越来越让他看到,给乡上的中小学弄个新学校,真心实意不算什么大事啊?
因此,肖老蔫咬牙让那几个亲友收了三天。
一直收到今天。
结果一拢帐目,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啊——整整二千三百多万!!
一个老伴儿的丧事啊?仅仅是我肖老蔫老伴的一个丧事啊!居然一下子就收了这么多万能的rmB??
不容置疑,也绝对不容他肖老蔫不相信,那么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钱(过去他肖家虽有钱,可那时候他小,也不管家产,仍然没见过什么大钱,都是肖家老一辈子人管着)。这些钱中,单单那个叫苏莹的女人,一下子就追加了五百万元。那是她听说了这些钱是要捐给乡上建设中小学之后,当场开了张支票亲手递给肖老蔫的。
“肖大爷,您老收好,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之前,苏莹刚到娘娘寨地,已经给上了钱——十万元。如今她再追加,肖老蔫死活也不要了,不敢要啊!五百万?就支票上面那些00000000……就让他感觉到眼花缭乱,不敢相信这女人怎么会这么有钱,又怎么会拿钱如此不当一回事?更不明白她跟自己的儿子肖子鑫到底怎么回事?神马关系啊?才能这样?如此出手不凡?
但是当时不收是肯定不行的。人家苏莹真心实意,他肖老蔫不接下也不太好办,于是就收下了。
而且,当场,有些人听说这事之后,也都慷慨解囊——有些私人省上的企业大老板、市里县里的一些私人企业的经理、总裁神马的,这些他肖老蔫都不懂,就知道他们个个是有钱人。也都在已经上了钱之后,当场追加,其中就有两个人出手不凡,跟苏莹一样,也是再给五百万元!
而有一些市里的大单位负责人、大部门的领导……等等,都是给的不少,那些钱到底算是他们个人的,还是公款,这个问题不太好说,亲友们只能根据他们的名字,在后面添加上后来的一些数目字。
这样一来,收到今晚为止,最后一拢帐,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所以,肖老蔫在召集这个家庭会议的时候,已经觉得他真心是个领导角色,有权力跟过去的乡领导、村领导们讲讲话了……
过去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如今天朝,有钱能使磨推鬼啊,啊啊啊……
这些钱,要是在外边——在天朝的任何一个城市,说不定瞬间都有灾祸发生!君不见有的人仅仅是为了抢劫几块钱、几十块钱就当街抢劫、抢夺杀人不眨眼的么?然而在肖子鑫厅长的老家娘娘寨,尤其是在肖子鑫厅长老母亲的丧事现场,即使是一下子就汇聚了这么多的现金rmB,也还是没有人——包括肖老蔫有任何担心。当然了,肖老蔫也暗中一再嘱咐收钱的那几个亲友一定要注意经管这些钱。
而且,娘娘寨这几天几夜从来没有断过大批警察,即使是到了今天,仍然是警察云集。不过前两天,为了安全考虑,收下的那些丧礼金,他们都及时跟乡上的有关储蓄所打了招呼,那边及时派人到娘娘寨当场办理了存款手续。
钱也及时运走了……
这就是那两个大存折。而今天最后一天陆续收到的钱,就全部装进了那个大提包,清一色,全是红红的老头票,百元钞。
现在,肖老蔫要把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也根本不属于他儿子肖子鑫厅长的大量钱财拿出来让大家见证、给个说法了。
“这个社会儿,诶!咋说呢?好,好啊!”
肖老蔫突然感慨万端了一句话,话音未落,他已经泪流满面!
肖子鑫厅长发现老父亲激动了,赶紧又伸手撕了一块卫生纸起身递给父亲,可老父亲又甩手给他推了回来!他根本就使不惯那个,而是抬手用苍黑的手背胡乱擦了把脸上那些泪水,顺手撸了把鼻涕。
“我真的没想到啊,各位领导,我老伴儿这次去世,会一下子收到这么多钱,这些都是钱啊……”他手指点了点提包和存折。
除了亲友和家人,在场的几个乡领导和中小学校长这才隐隐约约明白了今晚要他们参加这个“家庭会议”的要点和内容,原来是这个啊?
他们顺着肖老蔫的手指头,不约而同地描了描装钱的袋子和存折……
“我老伴儿死了,我难过呀……就这么一辈子,我知道,除了穷,她当个女人真的不容易……不容易,遭了点好罪啊,这个问题,我都不好意思在这里跟大家伙尤其是领导汇报。可我作为一个汉子,一个她的老伴儿,我心里一清二楚啊,她那遭受得不是人能够遭受的罪啊……”
“可是!”肖老蔫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也有点儿变了,“但是,但可是!我老伴儿她死了,死得值啊!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她这一死,会一家伙收到乡上县上和省里头——大家伙送来的这么多钱,这么多钱,这么多钱,都是人民的那个币啊?”
“你说她值得不值得?”
“要我说,她老值了,用毛xxx的话说,那就是她死得其所,生得不咋光荣,但是死得伟大啊!!”
肖老蔫的这一番话,一番感慨万端,一番临场发挥,让包括他儿子肖子鑫厅长等等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了。那是一张苍老的脸,一张农民的脸,更是一张激动人心和他们所有人都从来没有见过的脸啊,包括他自己的家人和乡亲们……
“到底收了多少钱?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了,吓人啊……”
肖老蔫一下子达到了他人生在世的最高点,他完全进入了自己的境界,根本不管其他人包括那些目瞪口呆的乡领导和自己的儿子,而是真心实意地开始发挥他憋闷了差不多一辈子的话——不,应该是他最近这十年二十几年来憋闷的话吧?
“我儿子当年在市里当秘书长结婚时,我和他娘都是希望他操办,人生不就这么一回大事么?可我儿子他不干,说当官的这么办不行啊爹,妈,他说他要和俺们家的儿媳妇心钰办个简单的婚礼,为这事我还和他生了气,他老丈人、丈母娘那边也不愿意啊!可是,最终,到了他们还不是按照他们的那些想法简简单单地办了么?到了他们也没有听我们这些老人的话啊……”
“诶!为什么?”肖老蔫又擦拭了一把脸,开始自问自答阶段。
“后来我和他娘也算是想明白了——咱们儿子是当官的,不是俺们这样的老百姓啊,办事说话,那在外边都得按照上边的要求打个样儿,对不对?不能因为官大,就借机发财收大钱,对不对?”
呵呵,自问自答,没人回答,他也无须回答!看那意思,他就是要把心里的一些过去糊涂,如今明白的话,好好地说一说哈。
“结果表明,过去我儿子的那些做法,看来还是对了——人家毕竟在外边县政府、县委神马滴,还有后来的市委当领导,人家比俺们这些老家伙接受d的教育多些,也比俺们更懂得如今这世道、这世理啊……可为什么,这次,他老母亲,我的老伴儿去世,我又让人开始借机收钱了呢?对不对?不是不让收嘛?怎么还是收了?而且一家伙就收了两千多万……”
“两千多万哪!嘿嘿嘿嘿嘿嘿……”
老头子哭了,下意识左一把擦泪,右一把还是擦泪。
奇怪的是,人家哭泣都是嚎啕,或尖叫,而肖子鑫厅长的老父亲肖老蔫之哭泣,却是“嘿嘿”式的那种莫名其妙,你要是不当场听到,你还真是难以分辨,那到底是哭还是笑。不过肖子鑫厅长是真心感觉到了,他的可怜的老父亲在哭泣啊!哭得他一时半会竟然有点儿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好?是制止,还是劝慰?还是劝慰?
一时之间竟然木办法了。
他知道,自己的老父亲一辈子尽管贫穷,没有神马文化,更没有神马权力,然而,脾气大,正气凛然,好讲个死理,好跟人拔个犟眼子,有时候居然为了某个事情跟人家拔得脸红脖子粗,不拔出个理表、不分出个雌雄公母不算完,年轻时候更是如此,绝对是一条硬邦邦的汉子。
他跟自己的老母亲正好相反,老母亲是温柔敦厚,如水,而他的老父亲,别看人家叫他“肖老蔫”,其实不然,他是轻易不开口,开口必叫真啊!
这些情况,尤其是眼前老父亲的某个举动,小时候早已在肖子鑫厅长的心里刻骨铭心了……
只是这几十年如一日地当农民,当普通老百姓,把他自己也当糊涂了,当得越来越没有脾气,而且见人就三分笑,除了上山下地,种地跑山利落想方设法多弄点钱之外,完全不在乎他还有个牛逼的儿子在省城当着公安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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