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春来瞪着眼珠子,起身去门后的痰盂吐口浓痰,回头继续开骂:“平时还都看不着,谁也不敢管,见谁杀谁,现在竟然连于部长也敢杀,杀到市委头上来了,这世道成了什么样子?!妈个蛋!太不像话了,简直是无法无天嘛!我刚才还给孙伟打了个电话,问下情况,让他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狠整这个王八蛋!“
“是的,这次事件很严重啊!”肖子鑫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我还听说,这小子跟孙书记是亲戚?要我看,不管他谁的亲戚,市里对于这样的货就不能惯出他这熊毛病!”
表面上,许春来是大骂小流氓,可常言道,屋漏怨主人,市里主事的除了高文泰书记,还有黄山市长,当然也跑不了他肖子鑫这个市委秘书长,许春来话里有话,肖子鑫哪能听不出来?
虽然不排除他真的气愤,但由于某种原因和不满,许春来在常务副市委的位置上一有机会就借题发挥,这也是老毛病了。
许春来是来谈城建工作的,跟于成龙的事没关,他分管城建、土地、民政……,但长角市下面的几个大县主要是农业为主,他分管的一摊子除了城建、土地、民政部门,还有农业、水利……之类,还有开发区等等。
按说,这权力也不算小了,可哪次肖子鑫见到他,他总是一肚子牢骚和不满的样子,他知道,此人这是为多年来不管谁当书记,都没有让他再上一步,扶正他当上市长而气愤呢。
本来,原先的市长陈同贵因为贪污腐化,***三奶n奶和严重违法乱纪被省里请去喝茶后再也没有回来,几个月后转交给有关部门立案侦查,不久前已被判刑,其间高书记将原先的副市长黄山扶正了,而作为市政fu主要副手的许春来一直没闲着,又是多年的常务副市长,这次不扶他,他找过高书记,也多次找过省里……
但是,他工作没少做,就是嘴不行,臭得很,高书记心里很讨厌此人,要不是工作能力在那,别说当常务副市长,早就让他下去了。为了市长这个事,他三天两头就跑一趟省里,甚至还跑过京城的有关部门,本来信心满满,以为各方面跑得都差不多了,下任市长非他莫属。
哪料到,就在半年前,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空降到市长的宝座上。
许春来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这个人就是黄山。
说是空降,也不准确,只不过黄山原先就是副市长,副职到北京中央党校学习,市长人选正式公布任命时,他突然从北京归来,一下子出乎许多人意料而已。尤其是对于一直在跑的许春来而言,内心的打击可想而知了。
虽然任命新市长是上级有关部门的事,与肖子鑫个人没有多大关系,但肖子鑫的到来却让许春来气愤之极,明里暗里,满腹牢骚,他总是有意无意放风说,他马的,谁叫自己站错队,当初没有跟对人呢?言外之意,就是除了高文泰书记的“人”,在长角官场,其他无论官大官小,基本都是卵子皮外边的。
从此以后七百个不服,八百个不愤,一肚子不满,有机会就要胡喷几句,以泄不满……
高书记也容忍他,大面上晒得过去就行。
只是他心里也跟肖子鑫一样明白,这其中是有个底线的,过了底线,谁也不行,高书记肯定毫不客气地收拾他。
不过这半年,出于工作考虑,肖子鑫还是佯装不知,两人工作上的配合还算默契。
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背后,高书记个别找过许春来,批评过他,许春来也有所收敛。
但半年来肖子鑫也观察到,这个许春来只是口头服了,心里并不服,而且他跟高书记也有矛盾,背后跟孙副书记走得很近,关系非同一般。现在虽然当着肖子鑫的面前,大话说了一大堆,都是不满孙副书记的,可背后呢?
所以,肖子鑫心里明白,并不多说什么。
许多次,肖子鑫就在一些不得不出席的公务接待时遇到过他和孙副书记两人在娱乐场所又唱又喝,不成体统……
两个人抽着烟,说了一会儿话,工作谈完后,许春来起身要走,说是去医院看看于成龙,就走了。
“喂!”
许春来一走,肖子鑫赶紧拿起桌上小包下楼,他边走边打电话召集了几个政fu方面部门负责人,走廊又碰上了许春来,他并没有去看于成龙。
肖子鑫上车后直奔于成龙家的方向而去。在车上,他接到悬圃县方面的一个电话,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我马上给高书记汇报。”
于部长的家住在北江边市委刚刚新建的家属楼,他们一行人赶到那里的时候,敲了半天门却无反应。他就给医院张吉珠打电话,张主任说,家属已经到医院了,都在医院呢,肖子鑫就请家属听电话,说了一些那种场合应该说的话,很真诚,劝慰了半天,直到电话里于成龙爱人的哭声慢慢缓和些了,停止了,他才接着劝导几句后关了机。
然后一行人下楼又回市委,包里带的钱也没送出去。
半道,一行人分开,一拨随肖子鑫去医院,一拨已经看过于成龙的人回县里,肖子鑫让司机小王一个人先去医院送钱给于部长家属,自己坐别人的车回了政fu大楼。
进门喘息未定,肖子鑫用办公桌上的电话给高书记打了过去。
电话一通,他说:“高书记?我小肖。上午政fu这边的农业会开的挺好,总结了一下上半年的工作成绩与存在问题,把下半年的工作和精神都传达下去了,是,对!材料都给您送过去了,高书记,悬圃县刚刚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
“我听说了,是杀人的事吧?”
“哦!您知道了啊?”
肖子鑫暗暗吃惊。让他感到吃惊的不是有人早已把悬圃县刚刚发生的一起重大杀人案这事捅上去了,而是这个重大杀人案死者颇为耐人寻味的身份。
“下面的人报告说,死的七八个人之中,有个乡镇长,这个我我还认识,以前在一起工作过,您可能也会有个印象?”
“这事我知道了,我在这边开会暂时不能去现场,你先替我上医院再看看于部长,安抚一下家属,然后,马上跟副书记他们一起去悬圃县吧。这事太大,七八个人让一个人就这么说杀就杀了,原因到底是什么?你要尽快给我搞清楚,弄扎实了,完事,我这边也立马过去。省里也已经知道了……”
“好,高书记,我明白。”肖子鑫心情沉重,连连点头,领会高书记的意思和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县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当领导的首先要有个态度,要给被害者一个说法。在全市大搞经济建设的关键时刻,于成龙这事就够突然了,下面又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这说明个什么问题呀?说明我们的工作——至少说明公安局的工作很糟糕嘛!”
“我已经给小阮打了电话,严厉地批评了他,工作这么搞是不行的!县里天天喊发展经济,创建和谐社会,难道全县300多个警察就这么保驾护航吗?”
“我正想给你打电话说一下这个事。Www..Com听说悬圃县那个行凶的人还是个农民,农民为什么杀这么多人啊?放着好日子不过啦?他这个事,跟孙副书记外甥这个小青年还不一样,他有一定背景,是这个情况吧?而县里那边的工作呢,主要是平时他们那些领导来做,市委,我不过是个牌位而已,是不是啊……”
肖子鑫点头。
这是让高文泰书记最为生气的一天,这一点,肖子鑫在电话里完全能够听得出来,当官的人,最怕死人,自己的这一大摊子,经济工作当然要抓上去,还要抓紧抓好。但是,一旦意外死了人,而且还不是一个,那么首先惊动和市领导最不愿意看到的必将是那么没事找事的各地记者!
你再怎么管,抓,甚至于考虑到当地的社会影响,不让报道,总会有一些消息散布出去,这当然对高书记最为不利!
如果没有这一条,那么即使是死多少人,主要领导又有什么可怕和担心的呢?
死的又不是自己?
肖子鑫当然明白这一层意思,所以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不能迟疑。这事,也正好是这个曾经在下面县里当过多年公安局长、政法委书记处理起来最擅长、也最有条件和条理的事情了。
因此,他请高书记放心的同时,也请他对自己处理上若有不对,把把关,以免犯错误。
“不,不能那样说,县委那边要承担主要责任,要把事情承担起来,你主要是去了解、指导,给他们当个参谋,把把舵,具体工作还是要你们在做嘛……”
肖子鑫说着,见高书记停顿,好像悬圃县那边的指示也就那么多了,他马上又巧妙地暗示了一下于成龙受伤这事,把话题转移这上来。
“孙副书记他……”
“对!我知道了,谁也不行,孙副书记外甥这个事情,如果是小小不然的事,我睁只闭只眼说过去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么大的事,青天白日居然杀到县委副主任头上了,不管这个人什么来头,何种背景,市委、政fu都得出面有个明确态度,有关方面都得严格按照法律来办,不能草草了事!”
高书记的口气很严肃,要求很明确,肖子鑫能够感觉到从无线电波中传来的某种义愤填膺和态度。
他心里好受了许多。
“您放心,高书记,悬圃县这事我来处理。”
但是一放下电话,肖子鑫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堵塞感。
是什么?
真是多事之秋啊!他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只是感觉而已。官场上,无论出了什么事,冠冕堂皇的话人人都会说,尤其是高书记这种身份的人,原则的话,尺度的话,或明或暗,永远需要具体执行者去不断深刻领会,并在执行中根据具体情况和变化及时作出一些调整。
悬圃县的突发性杀人事件就不说了,尤其是遇到于部长和对方有背景这样的敏感问题上,处理起来更是如此,十分棘手。
他把手头的几件事处理了一下,电话召集人,正要出门,教育局长郭大雷来了,在门外差点儿跟他撞了个满怀。“要出门啊,肖秘书长?”
“啊,”肖子鑫边走边扭头瞅他问:“有事啊,郭局长?”
“上次我们教育局给您打了个报告,我是来看看……”
“哦!那个事啊,还没研究呢,这一段光顾着抓农业这一大块了,本想今天下午开个会专门研究一下你们的事,这又出了于部长的事,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悬圃县也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再看看,你先等等,好吧?”
二人说着话,到了楼下,郭局长的车就在门口停着,肖子鑫司机小王也把车停在了后面,不满地按着喇叭让郭局长的车让开。
几个市委、市政fu的领导已经集中了,就要一起到悬圃县去。
“要不,”郭局长回头看看,陪着笑朝小王摆了一下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一起去看一下于部长,我还有点儿别的事想在车上跟您汇报一下?”
“好,那就上我车吧!”
肖子鑫也痛快,一摆手让郭局长上了自己的车。
然后告诉其他下悬圃县的车,他一会儿在后面跟上,先去看看于成龙,两辆车一前一后,肖秘书长的车在前,郭局长的空车只司机一人跟在后面,出了市委大门后直奔建设大街的市医院而去……
在车上,郭大雷把他个人的私事跟肖子鑫说了,希望肖秘书长帮个忙。郭局长女儿马上快要毕业了,他已经跟档案局私下做了很长时间工作,也跟其他市政fu领导个别沟通汇报了,总算有了眉目,人他们基本同意要,也有编,但因为市委有规定,任何部门进人都要纳入统一管理,没有主要领导批准,不准随便进人……
他说自己为个人私事来麻烦肖秘书长,实在是无奈,也犹豫了很长时间,谁让自己有个让人操不完心的姑娘呢,今天到市委这算是最后一关了。
肖子鑫听着,笑着,偶尔点下头表示理解,心里却急!
真是打铁烤焦卵子,真不会看火候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于成龙部长被人意外刺伤,死活还不一定,悬圃县那边又发生了特大凶杀案,光现在知道就已经死了七八个人了,你一个教育局长,何时何地说自己这点事情不好,偏偏找这么个当口跟我说?
要是换了别人,可能肖子鑫会急,也会毫不留情地给予一顿训斥和回绝。
可是,这个郭大雷不同,他之所以不分轻重,敢于在这个时候跟肖子鑫提自己女儿工作的事,说明他还是相信自己平时没少给肖子鑫个人好处,而且两个人关系不一般。至少,即使是肖子鑫不想帮忙,也不会一口拒绝那种吧?
肖子鑫心里又岂能不清楚他的这些想法呢,心里虽急如火焚,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
他说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心里却感到左右为难。这样的事,肖子鑫上任市委秘书长这半年多经常有人来找他,送礼送钱,几乎都是能跟他说上话的人,这个郭大雷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送的钱最厚,送的礼物也最勤,价值不菲。原来除了他们之间有好感和关系近之外,心里还有这么个女儿的事情想办啊?
按照市委的有关规定,他表个态并不难,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不行,这事,我说了不算,你找其他分管领导吧。”
一句话,就得了。
但是具体到这个教育局长郭大雷,肖子鑫却没有轻易说不行。
无论如何,事情到这了,人家找到他了,行与不行,有时候就一句话的事,这吊年头儿,谁不求谁呢?当官也并非万能,官官相护都是一切。
肖子鑫心里这些日子还一直在打这个郭局长的主意呢,只是火候没到,一直没电话跟他提起而已。
自从头道岗村看姜兰花回来,肖子鑫的心里一直反复掂量着那两个孩子的事,无论如何放不下。尽管姜兰花说孩子跟他肖子鑫无关,但他并不相信,姜兰花到底怎么想,他不明白,但是两个孩子没书读,一辈子将彻底毁掉。这是让他多日来最为忧心忡忡也是夜里考虑最多,最让他伤脑筋的事。
到了县医院,两人下了车,肖子鑫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个人这事也等等……好吧?不过问题不大,我也先给你交个底,免得你睡不好觉,骂我不近人情!等于部长这事处理完了,悬圃县那边的凶手抓住了,哪天你有时间,再到我那去一趟,好不好?”
郭大雷先是一惊,以为没戏了,随之又喜笑颜开,连连说:“好好好!哎呀肖秘书长,真没想到,我先替我老姑娘谢谢你,哪天我一定去看看你!”
二人说着话,大步往后面住院部走着,肖子鑫说:“不用!你别客气啊,你要是这么客气,这事还真不一定能成。”
到了病房门口,张吉珠和市委几个人看到肖秘书长来了,都纷纷迎上来,肖子鑫问了问情况,有些放心。两人不由自主站下,肖子鑫先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看了眼里面,回头见郭大雷好象又一脸疑虑重重,不太是心思,肖子鑫小声玩笑似的说:“郭局长,你不要多想,没别的意思,说不定哪天,我可能还有事要找你呢,到时候也请你这个大局长帮我个忙啊,呵呵!”
“哎呀!那可太好了,有啥吩咐肖秘书长您尽管说!”
……
于成龙的手术很成功,已经醒过来了,但仍插着一些管子,头上吊着水,他的妻子小金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擦洗残留在床上的星星点点血迹。看见肖子鑫进来,后面还跟着郭大雷,小金含泪跟肖子鑫打招呼说:“肖秘书长来了?”
于成龙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他还是侧脸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肖子鑫跟他的妻子说了几句话,轻轻抓住他的同样苍白的手,感觉软绵绵的很无力,心里不好受,一边下意识抚摸着,一边跟他说着话。
“老于,人抓到了。”肖子鑫握住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听说人抓到了?”于部长问。
“是,几个小时后就抓住了,公安局那边正处理呢,”肖子鑫安慰他说,“成龙啊,现在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要好好休息,我跟高书记已经通过话了,书记态度也很明确,让你安心休养,别的事不要管……”
“我明白。”他点点头,又问:“那个被砍的小青年没事吧?”
肖子鑫不了解情况,问身后的人,市委办公室主任张吉珠说:“不要紧,刚才我还过去看了,在楼下也做完手术了,就在后面普通病房。”
不知为什么,肖子鑫看到于成龙的眼睛里忽然涌满了泪水……
“我是来看看你,告诉你一声,”肖子鑫低头凑近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下面悬圃县出了特大案子,这几天我可能没时间过来看你了,多保重!”
……
肖子鑫奔悬圃县而去。
市委组织部长于成龙大街上被意外刺伤的事果然不出肖秘书长和一些人所料,生命垂危的于成龙还未度过危险期的时候,市里官场内部已出现了一些异常现象。不过,除了肖子鑫等少数过早知道内情的领导外,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包括大楼里面忙忙碌碌的人们,县城依然如故,车水马龙,人头熙攘,突发血案并没有惊扰这个地级城市的正常生活。
然而,市委市政fu内部,此刻已经有了微妙波动。
出事那天,本来高书记计划要出席下面一个县里的农业工作会议的,但头天夜里接到市委通知去省里开会,就临时取消了县里的一切活动,翌日一早去了省委。在肖子鑫给他打电话之前,第一时间打电话向他汇报于成龙出事电话的至少有五六个人,其中之一就是孙副书记。
接到这个电话,高书记十分震惊和意外,前天夜里去省委前还是于部长去他办公室传达省委临时开会的通知,人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自己到省委开会不到半天时间,人就被刺住院了呢?而且一下子就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
问明情况,他直接给公安局长孙伟打去了电话,问凶手抓到没有,听说凶手正在抓,他语气变得十分严厉,要求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尽快抓到此人,严惩不贷!
且气愤地斥责说:“市委领导在大街上都没有安全了,谁想杀就杀,你孙伟这个局长是怎么当的?你们公安局是干什么吃的!啊?!”
自从孙伟跟上高书记以来,可以说还很少听到如此严厉的批评和斥责,电话那头,孙伟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听着。
随后他表示,一定尽快组织人手抓获凶手……
“您放心,高书记,我会尽职尽责,不能让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昌盛书记,是大楼内外对孙副书记的昵称,他跟高书记都是长角市的三朝元老,都先后在乡镇工作多年,又先后调到县里的不同部门当副手,再慢慢熬药一般熬到转正,然后又一起走上市政fu的领导岗位,最后到了市委,直至几年前两个人之间渐渐分出高下。
虽说公开职位拉开了一定距离,但在资格和政治资本这一点上,二人事实上是难分伯仲。他们的关系,也非一言可以蔽之那样简单。
之前,高书记虽然也知道市里治安不好,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于成龙前晚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好好的,跟他汇报工作,转眼就倒在了血泊中,市内的社会治安竟然糟糕到了这种地步,老百姓又该如何?
高书记给孙伟打电话,生这么大的气,其实也正是为的这个。电话那头,孙伟一方面“嗯,嗯!”“是是,好!”“好,好!我明白!”地接受着高书记的斥责和批评。
一方面又在高书记喘气之机表态说:“您放心,高书记,这事是我们——当然首先是我这个局长工作失职,我们一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给全市一个交待!”
“你怎么交待?这事是你有交待得了的么?”
孙伟一听这语气,就明白了,这是指的昌盛书记啊!
但是,这是第一轮电话。
当时,孙伟正在指挥抓好人,并不知道行凶者的背景,只是听一些人传说可能是孙副书记的亲外甥,就连最先打给高书记的昌盛书记也不知道,只是多年来的习惯,政法委书记一听到此事,当时同样感到事态严重和震惊,放下电话马上顺手就给昌盛书记拨了过去。
然后,昌盛书记自然而然给高书记汇报了,但是,就在打过这个电话不过两个多小时,人抓到后,后面的情况也随之出现了。
这个时候,孙副书记——昌盛书记才闹明白,原来这个大街横行霸道、意外刺伤组织部长的小伙子,竟然是自己的亲外甥??
“我大舅是昌盛书记!”
“马了个逼!你们敢打我?找死啊!”
小子十分猖獗,到了公安局长面前还这德性呢,平时可想而知。
正如前文所述,人一抓到,现场出于气愤的刑警手就痒痒了,押回刑警队,那小子刚刚吃了几巴掌就祭出了昌盛书记这面大旗,态度强硬,称孙副书记——昌盛书记是他亲娘舅!开始没人信,照打不误,可是有人一核对,马上示意还在威风的兄弟赶紧住手。
同时在场的副局长也赶紧给还在县医院看望于成龙部长的老大孙伟打了电话。
孙伟也是吃惊不小,不亚于组织部长受伤本身,在赶回局里途中,在车上又给昌盛书记打了电话,进一步证实了这个情况。
从那一刻起,事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考虑到高书记正在气头上,人抓到并很快理清了其中的一些关系后,孙伟后来给高书记打第二个电话时也没有说这事的背景,只是第一时间报告说凶手已经控制了,请书记放心。考虑到昌盛书记,他在电话里说话更加小心谨慎,怕火上浇油,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但放下电话,只过了不到半小时,他又主动给高书记打过去电话,这是第三次,以汇报情况为借口,向高书记透露了这个情况:“高书记,有个特殊情况跟您汇报一下……”
“什么事?”
“人是我们已经控制了,正在形成材料,不过这个人也挺……挺不好办的?我也刚刚知道,这个人是昌盛书记的亲外甥……我证实了……这事……您看……”
高书记那头就没动静了。
半晌,高书记说:“谁也不行!昌盛书记的亲属更不行,你们还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为是昌盛书记的亲戚,你们就网开一面……我在开会,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打电话了,回去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是孙伟已经明显听出了新的内容。
就在这些电话你来我往之间,市委办公室、市政fu那边不明真相的人们正忙忙碌碌地也为此事奔波,到处打听小道消息。
这时候,除了肖子鑫之外,市委这边几乎还没有人知道行凶者是昌盛书记的亲外甥这一事实。
昌盛书记一直沉默着。这是一种神秘的沉默,也是一种可怕的沉默。
当他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情况后,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关了手机。
之后,他又打了三个电话,然后就开始沉默。
在市里,没有什么可以跟他对抗。
包括威严的法律。
当然了,除了高书记之外。不管什么事情,什么人,高文泰书记要是发了狠,来了威,谁也不好使!
因为许多年来,长角市断断续续发生的许多类似严重事件,总有一些干部牵涉其中,总有人最终莫名其妙地躲过了当初人们所纷纷预测的所谓严厉惩罚,只是人们困惑之余,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能弄得清楚内幕到底跟什么人有关?
更不会想到一些神秘的过程会跟执掌市委各部门的昌盛书记紧密相关而已。
一个小小的地级城市看起来虽然很大,但事实上是小得不能再小,许多事,就发生在这一层面,最终也不明不白地“解决”在这一层面。很少有直捅天庭的时候。
法律无疑是威严且高于一切之上的。
然而,它毕竟是由一个小小城市里的穿着各种形式制服的凡人们掌握着,运用着,发挥着,解释着,利用着。而他们这些制服男男女女的上面,虽然昌盛书记的外甥刺伤市委组织部长于成龙部长的案子最后怎样处理,如何定性,向何处发展,结果如何现在还是个待解的谜,一个未知数,但之前多年的一些类似问题,前车可鉴,尤为不远。
除非高书记明确表态。
他,或许可以与昌盛书记对决。一决雌雄。
然而,一般而论,为了一个人,即使是组织部长吧,即将到省委工作的高书记这种政治相当成熟老道,工作上一切都是驾轻就熟的真正老大而言,怎么可能轻易这样做呢?
这一点,肖子鑫感觉到了,孙伟感觉到了,其他人慢慢又如何能够感觉不到呢?
高书记现在也初步表了态,而且是跟公安局长孙伟说的,他在省里开会,“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打电话了,回去再说。”这同样地也是一种表态。只是这表态似乎同样地深不可测,令着手处理这件事的人——尤其是直接承办人孙伟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地从事。
再心腹之人,许多时候也得小心翼翼对待自己的上司,靠领会精神办事,问题的复杂性及其难以避免的一些故事也至此开始了。
肖子鑫一边忙工作,心里一边牵挂着于部长的事。
他的记事本上近期工作安排如下:
8~9日,在悬圃县处理特大突发杀人事件。
10日,周六。休息,回家。
11日,周日,见……y,商量……学习事。都是哑语,只有自己明白什么意思。网上当官的出事太多了,不得不防
12~13日,周一、二。陪同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刘玉福深入红岗、柳北、八道沟三个县城乡镇,就各县、乡镇贯彻落实全县林业生态建设工作调度会精神进行调研。参加人员:人大主任刘玉福,市委常委、市长黄山,县委常委、副市长张正太,林业局主要负责人等。
14日,周三。全市社会综合治税工作会议。地点:政fu礼堂。参加人员:市委书记高文泰、市委常委、市长黄山,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许春来,市委常委、昌盛书记、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孙伟,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邹本贵,市委常委、政协主席史成,政协副主席于保军,市检察院检察长柴树龙,法院院长阎涛,司法局主要负责人等。
14日,周四。如无意外,返回悬圃县,召开有关部门会议,总结经验教训。
15日,周五。全省整治和建设经济发展软环境工作视频会议。地点:市政fu四楼视频会议室。参加人员:高书记、黄市长、常务副市长许春来,纪检委书记及县直部门主要负责人等。
16日,周六。不休息。召开市财政局国库集中支付制度改革动员会议。参加人员……
市委、市政fu情况是这样,那么,受害者家属小金和于部长一些同样有身份的亲属那边又是怎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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