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没人开口说话,徐掌门在等凤庄主先开口,可惜凤庄主把惜字如金四个字发挥到极至,自分主次坐下后,就一言不发,气定神闲的慢慢寛茶,凤二公子端着茶笑吟吟看着对徐家父子三个人。
凤公子则是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自己手里的茶,似乎在研究茶盖有何特别之处,特别的专心。
刚刚赶到的黎浅浅扶着蓝棠,悄悄的进了黎漱他们待的暖阁里。
一进去,黎漱和凤老庄主就不悦的瞪了黎浅浅一眼,又看向蓝棠,蓝棠笑着摆出求饶的手势,黎漱伸手虚空指了指黎浅浅的额头。
“你带棠姐儿来干么?”
“呵呵,您觉得我拦得住她?”蓝棠现在可是孕妇,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黎浅浅纵使武功再高,也不敢违逆她,否则要是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师徒两个用蚁音入密交谈,凤老庄主看他们师徒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做沟通,也不就没理他们两,而是让人侍候蓝棠坐下,又让人端消暑汤来给她们两喝。
外头徐掌门频朝儿子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先开口,徐大爷拗不过父亲,总算是先张口打破了寂静。
凤庄主听他说完来意之后,微抬起眼看着他说,“其实,令堂不适,我们有能力帮忙,自是责无旁贷,不过,拙荆目前也是不怎么方便,所以……”
“你要是想拒绝,就直接说吧!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成吗?”徐掌门见他们两个客客气气的,就气不一处来,现在是怎样?他恶狠狠的瞪了长子一眼。
合着现在受难的不是你娘啊!叫你开口帮请个郎中,还这样客客气气的,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他们点苍派的人怕了他们凤家庄的人。
徐二爷微抬眸看向父亲,目露嘲讽却没说话。
凤庄主冷哼一声,“我确实是想拒绝,不过这事,我不能代拙荆做主,她现在虽身怀六甲,承载着我们凤家庄新生代,是我们凤家庄的希望,不过她也是名大夫,我相信她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而伤害我们的孩子,但我却不能不防,怀有别样心思的外人,仗着江湖辈份比我大,而欺压她。”
听到凤庄主夫人也身怀六甲,父子三人心里一咯噔,如果说,当初徐掌门派媒人上凤家庄谈婚事的时候,凤庄主夫人已经怀孕了,那……突然间,父子三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徐秀梅领着人一路追着凤庄主的车队,可是她们在岳城待了许久,却迟迟没见到凤庄主他们的车队进城。
之后,袁庄主打着为凤庄主接风的名头,在城外别院举宴,结果徐秀梅就和袁四少爷闹出事情来。
后来,后来……徐家父子的脸色开始变化,如果说,徐秀梅在岳城苦等时,凤庄主夫人就已经知道有孕在身,且状况不是很好,最后没进岳城,而是选择转往青竹别院住下。
徐掌门想到女儿那时爱娇的在他面前抱怨着,“从京里出来的时候,每次都很早就出门了,可不知从何时起,出门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甚至走没多远,又就掉头回客栈,那女人啊!是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为什么他没想到呢?妻子抵逹岳城之前,也曾经是这样的情况,后来大夫说,妻子就是因为路上颠簸急行奔波,心里又有事压着,才会动了胎气。
知女莫若父。
徐掌门知道女儿执拗起来是什么样子,凤庄主夫人与夫婿新婚燕尔之时,徐秀梅一行人却紧跟不舍,时时的在给她添堵……
凤庄主一行人会选择不进岳城,反而转往山上的别院去住,为的是什么?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人家就是要避开徐秀梅她们,不愿让凤庄主夫人再被她们骚扰。
也许,那时凤庄主夫人就已经动了胎气吧?
徐掌门抬眼望向凤庄主,这一对眼,他立刻感受到凤庄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传来的寒意,冷冽如刀,刀刀刺骨。
如此一来,凤二公子的回答,及后来凤家庄对点苍派及徐家姻亲的作为,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本来徐掌门还以为,他找的媒人太不靠谱了,怎么如此轻易就被人看出他们真正的意图,甚至有点夸大,原以为是媒人在提及婚事时,说的太过以至于让凤二公子瞧出端倪来。
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根本就和媒人无关,而是女儿一路上的言行,早已让凤家庄的人忍无可忍了!
徐大爷心说,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怪不得人凤二公子会如此揣度他们的用意了。
徐秀梅一路纠缠,害凤庄主夫人不堪其扰而动了胎气,之后媒人又上门说妹妹嫁给凤庄主作二房,都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就是故意要把凤庄主夫人气出个好歹来,不然怎么会在人家孕期间,故意提出让徐秀梅嫁他做二房的事?
这真不是故意想气死人家元配,好让他妹顶上?
老实说,徐大爷还真不信他爹没这么想过,要不然怎么会在人家还是新婚的时候,派媒人去跟人说,把他妹嫁过去做二房,别跟他说,只有徐秀梅这么想,要是他爹没这意思,能被徐秀梅说动?
徐二爷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对徐秀梅这个妹妹在父亲心里的重要性,他们兄弟早有体悟,也许跟他们那早夭的姑姑有关,也许跟徐秀梅那早逝的生母有关,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徐秀梅不要再危害他们徐家才是要紧。
凤庄主让人去询问夫人意下如何,蓝棠笑眯眯扶着云珠打算站起来,凤老庄主忙拦着她,“你急个什么劲儿,别急。”
“是啊!棠姐姐急什么,不用急,现在大家都在岳城嘛!如果姐姐想为徐掌门夫人诊脉,让他把人送过来就是,反正都已经动胎气了嘛!总不能为了他家的孩子,让姐姐冒险吧?再说,徐掌门夫人可是好几个儿子的人,姐姐肚子里这个,可是亲家老爷头一个孙子,轻易冒险不得。”
少女的声音清脆而清晰,让徐家父子三人震惊的是,声音中暗含浑厚内力,说话的少女是谁?
凤庄主笑,“诸位见笑了,这是世伯家的妹妹,自小就与拙荆最是要好。
徐二爷转头看向凤公子,果然看到凤公子嘴角微翘,似是很得意,他想到了之前妻子跟他说的话,徐二奶奶跟他说,之前岳城的天灾,是由瑞瑶教和凤家庄带头,没想到这两家的主事者交情这么好。
他的消息比父兄灵通,所以他知道,蓝棠的父亲真是位神医,连皇帝都认可,凤庄主之所以会转到京城去成亲,就是因为蓝海被皇帝召进宫去了,皇帝得的是什么病,世人不敢乱猜测,但皇帝对蓝海的看重,却是明明白白的显露在世人面前。
又是赐宅,又是给他女儿添妆,这都说明了什么?蓝海在皇帝跟前是得脸的啊!
虽然说他们家是江湖人,父亲也一向不屑与官场中人打交道,更对朝堂上的事不关注,可徐二爷不然,他们虽是江湖人,却也是南楚人,官场上有些什么事,他们就算不会被牵扯进去,但多少也有要所了解,朝堂上的风向更是需要关注。
否则傻呼呼的巴结讨好了一个掌握住他们生计的官员,却不知此人已被朝中高官盯上,不日就要鎯铛入狱,等到他坏事了,再来抱怨白花钱,又有何用呢?
以前,点苍派财大气粗,就算主事者犯浑,同样的事情遇上个几回,都还赔得起,就算是花钱买经验嘛!可现在不成了,他们如今现银所存不多,每一笔钱都得花在刀口上,再经不起如此的折腾了。
他还听说,蓝海虽然成亲后就一直住在凤家庄,但事实上他是瑞瑶教的人,他是瑞瑶教药堂堂主,和黎大教主是发小,他的女儿和黎教主交好,似乎是再正常的事情了。
只是徐二爷有些疑惑,不是都说黎教主天资不足,黎大教主当初收她为徒,其实是为了给她一个安身之所,也是因为如此,黎大教主当初还曾许诺不少出色后生,会把他们当记名徒弟看待。
可是,后来黎大教主并未履行承诺,当时就有人说,这是因为黎浅浅资质太差,黎大教主全副心力放在她身上,仍然没办法把烂泥糊上墙,所以无心履行诺言。
现在看来,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
徐二爷怀疑,会不会与传言完全相反,黎浅浅的资质太好,黎大教主全神贯注在徒弟身上,从而无心去履行诺言?
不得不说徐二爷真相了。
此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黎漱走访之后发现,那些在他面前表现良好的后生们,私下或多或少都有些让他瞧不上的地方,也许真是黎浅浅表现得太好,衬得那些人在某些方面略有不足。
反正黎漱知道自己耐性不足,既然无心,那就从别的地方补偿,只是当初那些得了承诺的人回去后,无不大肆宣扬此事,黎漱反悔并给予补偿之后,他们难免仍心有不甘,于是放出不利黎浅浅的传言来。
说她资质不佳,黎漱用上全副心力,仍无法让她习得上乘武术,令黎漱无暇分出心力来履行承诺。
对他们拿到黎漱给予的补偿绝口不提,却大肆的批评黎浅浅。
至于另一个传言,在徐二爷看到凤公子嘴角那抹笑意后,就立刻明白,传言是真,凤公子真有心于黎教主。
怪道凤公子都已二十多岁还不成亲,原来是在等佳人长大啊!
徐掌门心思没次子那么灵活,只在听到黎浅浅说,要让他把妻子送过来时,忍不住想要说什么,不想却被长子制止。
他伸手拍向长子的手,徐大爷反应很快松手后立刻又攀了上来,并直接握紧父亲的手指,不让他有机会再乱动。
徐二爷也飞快袭向父亲,被两个儿子连手控制住的徐掌门怒不可遏张嘴就要开骂,不想儿子们的反应也快,直接将他定住并点了他的哑穴。
“见笑了。”徐大爷先向凤庄主兄弟三人拱手为礼,并向凤庄主商议,他们几时送母亲过来好。
凤庄主看他们兄弟身手利索,且快快制止徐掌门,便也不为难他们,毕竟徐掌门夫人是高龄孕妇,若真有什么不妥,自然是要越早诊脉越好,省得时间拖得长了,又生变故。
于是就约定,他们立刻派人回去把徐掌门夫人接过来。
他们兄弟自然知道母亲做假的成分多些,但这不妨碍他们行动,再说,这是要借此让两家重修旧好,当然不能拖,不然家里那些亲戚怕是真撑不得多久了。
说做就做,徐大爷留下来陪伴老父,虽然他被点了穴,那儿也去不了,但总不能让他一人独自留在这里嘛!
凤公子这时总算是放下手里那个茶碗,起身走到徐掌门面前,“徐掌门别恼了,您老人家该庆幸才是。”
庆幸什么?庆幸老子生了两个不听话的兔崽子?还专门来跟老子作对的!他是来请凤庄主夫人去他家,给他老婆诊脉的,结果变成是他老婆自个儿送上门来求诊。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实质上意思可差得大了。
若凤庄主夫人去他家,这是凤家庄主动向他们求和,可反过来,就是他们向凤家庄低头了!这两者差别可大了,好不?
徐掌门其实还漏算了他自个儿,事实上在他踏上凤宅时,就已经把他主动上门求和给坐实了,那还用得着那些欲盖弥彰的掩饰,那掩饰得了事实的真相吗?
没有。
岳城的百姓们又不是没有长眼睛,没有长脑子,人家自己不会看,不会判断吗?再说了,争赢了这个虚名,让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他心里就舒坦了?
傻吧?
凤公子觉得以徐掌门这脑子,难怪会惯出徐秀梅那样没脑子的女儿来。
这时他忍不住要庆幸,当年他爹娘管教他们兄弟甚严,从未因为心疼他们两,就把他们纵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他悄悄跟他哥说他的感想,凤二公子听了只想捶他,老子才不像你呢!别把他算进去,他跟弟弟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个乖到极点的好孩子。
凤庄主在旁边几乎是没脸听了,这两个家伙可有半点自知之明不?要不是有他帮着叔婶管着他们两,他们两只怕会长成比徐秀梅更可怕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