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上下为了谢县尉迟迟未醒真是快急疯了,谢夫人整天坐在丈夫床边抹泪,完全没有半点作为,谢沁华和谢岳华姐弟两个把岳城大大小小的大夫全请来了,只是无人能给姐弟两一句准话。
不是略带敷衍的说些云里雾里的话,就是很干脆的摇头走人,谢大人那些手下也很焦急,开玩笑,这顶头上司要是挂了,他们没人罩着了,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所以岳城附近的有点名气的走方郎中,也都请来了,本来还打发人去湘城请药王谷的人来,不过药王谷的药铺竟然关上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问了附近的店家,竟然都没人知道,只知某天晚上,大伙儿都已经关门休息了,突然有人来敲药铺的门。
大家之以为有病家半夜求医,也不以为意,谁知隔天就见药铺大门深锁,就连来上工的药铺伙计也不知东家发生了何事。
本来还有人提议,去请凤庄主夫人来给谢大人看看,不过衙役头儿们连连摇头说不好,凤庄主夫人是个已婚妇人,又没在药铺坐堂给人看病,怎好去麻烦人家?
只是谢县尉一直昏迷不醒,谢沁华看着不是个事,便带着妹妹去城里庙里烧香祈福,希望天上的神明能听到她们的祈求,大显神威,把她们父亲救回来。
不过天上的神明大概很忙,所以根本没听到她们的祈求,谢县尉的情况依然如故。
直到有一天,她们姐妹又去上香,听到了往来的妇人闲聊的内容。
谢紫华等那几个妇人走远了,她才拉着姐姐低声道,“我觉得她们说的有理,父亲是因为得罪了宝如县主才受的伤,因为父亲昏倒了,我们也就迟迟未去向宝如县主赔不是。”
谢紫华都能明白的事情,谢沁华又怎会看不明白,之前她们一直没想起这茬,无非是因为顶梁柱的父亲倒下了,应该跟着扛起事情的母亲,就只会哭哭啼啼,他们要忧心父亲的伤势,又要安抚母亲,还有一堆琐事要料理,身边也没有个经事的嬷嬷或管事提点。
现在得了提醒,自然就反应过来了。
“莫怪那些大夫和郎中都不肯跟咱们说句准话,看来是早有人放话了。”谢沁华想到那些大夫的态度,忽然就明白了。
谢紫华气恼的跳脚,“这些人真是坏透了,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不肯跟咱们透个底。”
谢沁华看妹妹一眼,谢紫华被她看得讪笑,“姐姐怎么这样子看我?”
“父亲还没脱离险境,你要是再不把你的嘴管好,要是因此害了父亲,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谢紫华不高兴的嘟着嘴,“我又没说错。”
“你还说?”谢沁华叹气,拉住妹妹的手,谢紫华犹要使小性子,想甩脱她的手,只是这时才发现,姐姐把自己的手拉得死死的。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在眼里了,娘就是个没用的。”还好是遇事只会哭,没有做旁的事来扯后腿,谢沁华暗暗庆幸,边跟妹妹说心里话,谢紫华也不是个傻的,这些天若不是大姐和大哥两个人一肩扛起来,他们家怕是撑不到现在。
别看谢家一副花团锦簇,其实族里不少人对他们家虎视眈眈,既想从他家得好处,又想取代之,只是谢县尉强悍,才把这些人压下去。
他一倒下,这些人的嘴脸就表露无遗了。
想到整天待在房里,坐在父亲身边哭,其实连侍候父亲都没亲自动手的母亲,谢紫华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脸热辣辣的。
看妹妹态度软化下来,谢沁华总算放下心,让人收拾收拾,这就回家去,她得和弟弟好好的商议下,看看要怎么去向宝如县主赔不是。
黎浅浅端着托盘,上头搁着一个荷叶大碗,里头装着的是冰镇后的绿豆汤,黎漱看到她过来,朝她一笑,“怎么过来了?”
“送些消暑的甜汤过来。”
黎漱让她端到外间,“这里乱着,别端进来,就搁外头桌上,我们这里忙完了,就过去喝。”
“哦,表舅你们还没忙完?”黎浅浅把托盘交给小厮,让他端去外间。
黎漱看她走过来,忙开口拦下,“你就别过来了。”看她停下脚步,他才道,“章老这几天收了不少书和孤本,其中一本游记,记载了天盛帝国时的一些秘辛。”
不用问,肯定是和瑞瑶教的宝藏有关系。
“所以?”
“他就想把手头上的笔记拿出来比对一下。”
嗯,看看这阵仗,肯定不只是比对一下而已。是说章老是从那收的书和孤本?
黎漱轻咳了一声,“岳城这次不是遭难吗?”
有些人家屋塌了,墙倒了,需要现钱修缮,虽然他们帮忙了,可是他们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一文不收,倒贴材料给灾民建屋呢?
当然啦!真是穷困的,是能让他们赊账,但遇上那些有钱人,自然是要跟他们收钱,没有现钱没关系,拿东西来抵债也成,只是这拿来相抵的东西价值几何,得由他们的人鉴定后来定价,双方都同意这抵押品的价值,才能拿来抵建材费。
岳城遭了天灾,物价飞涨,虽然官府已经尽量压制了,可是物价还是高得不象话,建材这种东西,平常的价格稳定,但遇这种时候,不赚白不赚啊!就算是官府也不能一直拦着人家不让赚钱。
更何况,店家也不是故意要涨得这么离谱的,谁叫遇上天灾,商家供不应求,只能就是价高着得。
不少人家为了抢建材,只得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抵押,章老因此捡了不少好东西。
这事黎浅浅也是知道的,不过没想到他会找到本书,书中还记载了天盛国的秘辛,嗯,还跟瑞瑶教的宝藏有关,也算是巧了。
“都写了些什么啊?”黎浅浅已经从早前的好奇万分,进展到现在的淡然待之,
“还在比对。”黎漱看了几上、桌上,还有几张椅子上摆的所谓笔记,重重叹气。
黎浅浅走到堆着笔记的椅子前,随手拿起一本翻了下,问,“有没有大张没裁的纸?”
“有。你想干么?”
黎浅浅摸摸下巴,“没啊!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方便一点。”
只是看到笔记里的记载时,她都忍不住想叹气了,文言文什么的最讨厌了,她前世就最讨厌读文言文,她自认就没那个慧根,而且章老的笔记字迹有些潦草,她,看不懂!!
最后在黎漱嘲弄的眼神下,溃败而逃,不过她留下来的表格,倒是被章老拿去用了,章老用了之后,又修改了好几次,但给的评价却是极好用,这让黎漱吓了一跳。
还特意去询问章老,明明修改了好多次才堪用的,怎么会说极好用呢?
章老特地为他讲解了许久,不过,向来聪明绝顶足以辗压许多人的黎漱,难得的跟他徒弟一样败退了,这还真是术有专攻业有专精,他在这方面,就跟黎浅浅一样,没慧根。
只是章老到底年纪大了,得给他找人手帮忙,章朵梨是他徒弟,义不容辞,但还是不够,黎漱希望能尽早查到瑞瑶教宝藏究竟藏在何处,所以还是得再找人来帮衬。
之前不催,是怕章老钻牛角尖,钻了死胡同,又因拖着老人家到处跑,怕把人累坏了,所以不敢催,现在老先生调养得宜精神头好着,还收到那本记着天盛帝国秘辛的游记,黎漱就有点激进了。
只是现在岳城所有的人都在为重建岳城忙碌,这一时半儿的,还真抽不出什么人帮忙。
凤二公子冷眼瞧了几天,便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厮派过去,“这两个小家伙识得些字,让他们来帮忙打打下手,做些跑腿的差使也成。”
就这样把人送过来了,章老身边本来就有几个小厮和侍从,他们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对接纳新东西的速度有点慢,不如凤二公子送过来的两个小厮。
把事情交代下去后,黎漱又转回头来盯黎浅浅练功了,幸而黎浅浅没把练功搁下,每天都很准时练功,黎漱检视后,觉得很满意,掉头就和凤老庄主商量起她和凤公子的婚事来。
凤公子总算等到自己的婚事提上议程了,高兴得同时,又想到二哥的亲事来,可他二哥就是不肯松口,可把他给愁坏了。
凤庄主对两个弟弟之间的官司视而不见,他现在全副心神都在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蓝棠被他盯得快要发疯,只有躲到黎浅浅那里时,才能略松口气。
高灵儿被派出去,负责连系岳城和凤家庄之间。
接到蓝棠要求她,帮忙留心药王谷在湘城的药铺时,她还有点蒙,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蓝棠的祖父就是药王谷出来的。
本来以为没什么,谁知派人去之后,才知道原本坐堂的那几位大夫,一夜之间突然不见了,四下访查,也只知前一晚有人上门求医,隔天一早就没人在药铺里了。
连药铺的伙计都被挡在门外,他没有钥匙,掌柜他们也没通知他,他们要离开,结果他上个月的月钱没领到,现在也不知差事还保不保得住,他不知道该不该去找新的差事。
高灵儿过来时,他得知她是凤家庄来的,连忙巴着她不放,他年纪小啃巴又会说,高灵儿被他搅和得差点哭出来,最后只能把人带回来,交给蓝棠去处置。
蓝棠看到这伙计时,竟然感觉到很亲切,二话不说的就把人给留下,要是这小子还小,凤庄主大概要大吃飞醋了。
“你真不知道,掌柜的和几个坐堂大夫哪儿去了?”蓝棠觉得他应该知道一些,只是面对外人的探询,他只能说不知道,好保全自己。
小伙计年约七岁,还是个孩子呢!看着蓝棠良久,才问,“我阿奶说,他们不是好人,不敬主上后人,所以被代理谷主给叫回去了。”
“你阿奶?”蓝棠让他坐,让云珠给他倒消暑凉茶和糕点来。“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阿忘,我阿奶说,我是被我爹和阿娘给忘了的孩子,所以叫我阿忘。”阿忘捧着茶杯喝了口冰冰凉凉的薄荷甜茶,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蓝棠她们听了都替阿忘感到难过,被父母给忘了的孩子,只能跟着他祖母生活,怪不得小小年纪就得出来做事。
阿忘却不当回事,他有阿奶在,没阿爹和阿娘也没关系,他可是看过身边的小伙伴被亲爹打,被娘揍,还有家里钱不够花用了,就把他的小伙伴给卖了,除了卖给人做工的,还有卖入青楼的,阿奶说那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药铺的活计虽不轻,但好歹看在他阿奶的份上,他们不敢要求他太过,顶多就是比其他伙计多跑几回腿,多挨几回骂,反正也不会少块肉,月钱照拿。
可是现在……“庄主夫人,您能留我下来做事吗?我很能干的,我会砍柴会洗衣服会烧饭,还会熬药哦!”
“哦?你还会熬药?”至于他说的砍柴,蓝棠觉得他是胡说的,瞧瞧他那胳膊,瘦得跟什么似的,只是这孩子手脚这么瘦,脸却有些肉嘟嘟的。
“是啊!”
蓝棠笑了,让云珠使人带阿忘去见凤庄主,虽然是个孩子,可是要把人在凤家庄,还是得问过丈夫,得让人查查底,毕竟她现在怀着孩子呢!谁晓会不会有人生坏心,派人来谋害她呢?小心使得万年船。
就算她不在意,可架不住凤庄主护妻儿心切,他可还记得,点苍派的徐掌门派了媒人,想要把他女儿塞给他做平妻,虽然二弟拒绝了,且还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不过他还没把他那个女儿嫁出去,在那之前,他觉得自己都需要小心一点。
宁可事前防范,也不要事后再来后悔。
方夫人一家之祸殷鉴不远,得时刻记在心上。
阿忘被带往凤宅时,明里暗里有不少人盯着看,等人被带进府后,立刻就有人分往各处回报上去。
徐掌门百忙之中接到消息,重重的吐了口气,“那孩子住哪儿?”赶紧派人去收买他的家人,以便日后能给他们送消息。
底下人领命而去,不过半日后回来,竟是一身狼狈挂了彩,“这是怎么回事?”
“掌门,我们去的晚了,人已被接走了。”
“那你们这是……”人都被接走了,他们又怎么弄的一身狼狈呢?
领头的那人苦笑,“小的们是和同样来接人的人打起来的。”
“是那家派去的人?”
“小的们不知,我们,打不过人家。”如果不是对方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只怕他们根本没办法活着回来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