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涟漪只得用王八一样的姿势,趴在被子墙上。
唔,她就是太心软了,太善良了,太体贴了,否则她就该将慕云汉的爪子剁下来,自顾自地睡去。而且看他醉得不省人事,大约被剁了爪子也不会醒的。可是慕云汉的醉话又叫她十分受用,这是酒后吐真言么?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他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这样想着的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终于忍受不了诱惑,从被子上滑下来,躺在了他身旁。难得是慕云汉犯错,她怎能不好好利用呢。
好紧张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的侧脸,要是被燕娘知道了自己同慕云汉睡在一处,保不齐要怎么惊慌失措呢,杀了慕云汉也未可知。
但是她觉得很开心,一瞬间,什么柳娜姿什么林可人,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枕在慕云汉的肩头,很快便睡过去了。
清晨,慕云汉睁眼的时候,尚以为自己在梦中。他是记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而此时梦中人正偎在他身侧,呼吸绵长。
可是——
“啊——!”沈涟漪尖叫起来,“慕云汉!你发什么疯!”她被他很大力地推开了。
“你你……”他又慌忙看自己的衣服,“我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沈涟漪揉揉发麻的胳膊,“你别给我玩酒后失忆好么?”她没好气地瞪他,看到他一脸茫然,突然又坏心眼道:“怎么,不想认账啊。”
慕云汉阴沉着脸没说话。
沈涟漪有些气恼,又觉得十分没意思,摆手道:“行了,贞洁烈夫,要不是你抓着我的手不松,我也不想同你睡一边的,谁嫌弃谁呢?”
“真的……没有什么?”慕云汉很认真地问道。
沈涟漪登时邪火上蹿,冷冷道:“慕爷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既然说了没有什么,便是没有什么!就算有了什么,你又想如何?杀我灭口?”
“我并非这个意思,你何必如此夹枪带棒?”
“我夹枪带棒,总好过你躲瘟疫一样躲我!”沈涟漪拢了拢衣服,“窜脸猴子一般,好一阵歹一阵的。真拿我当个玩物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我要是说,什么都发生了,你又要怎样?娶我?还是赏我个姨娘做?”
慕云汉沉默以对。
沈涟漪没等到回答,心里一酸,笑道:“得了,你看你衣服穿得好好的,担心什么呢?小女子我自知高攀不起,从来也不做这等肖想,不过帮一天算一天。幸而我不是个良家女子,否则这般同男人同床共枕,多早前也该闹着跳河了,何需等你装个冰清玉洁的模样羞辱我!”她又想到昨日慕云汉那般温柔的样子,更觉讽刺,只觉得眼眶发热,却忍着不肯在他面前哭出来。
慕云汉正欲说什么,却听到门外传来元宝妹元气十足的声音:“沈姑娘,你起床了么?我给你摘了花。”
沈涟漪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柔和些:“我起了,你进来吧。”
元宝妹兴冲冲推门进来,正看到慕云汉寒着一张脸,登时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往前一步。
沈涟漪知道她是有些怕慕云汉的,急忙摆手道:“来,过来,把花给我吧。”
元宝妹溜着墙根将花送到沈涟漪手里,小小声道:“相爷生气啦?”她自觉得声音小,以为慕云汉听不到。
沈涟漪笑眯眯道:“管他呢。”
元宝妹又像只壁虎一般,顺着墙爬了出去。
沈涟漪拿着剪刀剪着花枝,那恶狠狠的样子倒像是在剪慕云汉的脖子或者肠子,显然余怒未消。慕云汉生平也未曾与人服软过,此时却不得不低声下气道:“我错了,你别往心里去。”
“你错了,我并未往心里去。”沈涟漪“呼”地站起来,“慕云汉,我是很喜欢你没错,不过,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我高攀不起,咱们也就好歹过了这几日,请你把你的身份收起来,不用处处拿来压制我!你想叫我做姨娘,我还看不上呢!”
元宝妹忧心忡忡地回到门房,被大丫鬟打趣道:“怎的?献殷勤碰了一鼻子灰。”
她憋着嘴道:“相爷和沈姑娘吵架呢!”
“哦?真的?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听见沈姑娘说姨娘什么的,说她没什么别的想法。”
“哦!”两个大丫鬟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我们当是什么,这还不明白?那沈涟漪受宠了几日,心大了,想攀着相爷做夫人了,但是相爷没允,恼羞成怒了呗。”
元宝妹愁苦着脸道:“可是,可是相爷很喜欢沈姑娘的。”
“得了,真是个傻丫头。相爷当她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也就你还拿她当个正经姑娘伺候……”
大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屋一声花瓶落地的脆响,门随即被人大力推开,沈涟漪寒着一张脸冲出来,慕云汉紧跟其后。元宝妹跌跌撞撞迎出来,结结巴巴道:“相爷,姑娘,这是怎么啦?”
“叫人,送沈姑娘回白案楼。”慕云汉脸色铁青,显然气得不轻。
“不牢相爷大驾了,我有手有脚有银子,犯不着欠你的情,你只记得把欠我的银两送过去便是!”
元宝妹战战兢兢道:“姑娘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没什么可说的,我走了。”
眼看着沈涟漪一眨眼功夫走得人影都没有了,元宝妹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慕云汉道:“相爷,我去看看沈姑娘……”
慕云汉没有说话,冷着脸回屋去了。
元宝妹只得自己跟过去,只是她人小腿短,追出山庄时,沈涟漪已经上了马车远去了。她失落地站在山庄门口,同时也安慰自己,回去也好,这里毕竟危险,家主的话,犹好似在她耳边,让她担忧沈姑娘会遭遇什么不测。
“什么!你把沈涟漪掳走了!”慕容云冲大惊,手里的茶盏应声掉在了绒毯上,他一把抓住刘敬的衣领,“我不是和你说了,不要轻举妄动么!”
“家主,并非我去虎口夺食,是她与慕云汉争执,自己跑了。都已经出了慕容山庄,她去哪里和咱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慕云汉想不到我们头上来!”
“混账!”慕容云冲一拳打在他脸上,“我和你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那慕云汉是有侍卫在暗的,你现在,赶紧把沈涟漪好端端地给我送回白案楼去!”
刘敬看着他,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晚了,我已经将她送去教主那里了。”
“你……”
“家主,你好糊涂啊!”刘敬急道,“慕云汉出现,教主本来就疑心慕容山庄的忠诚了,您又多日压着货不肯与水寇交易,属下也是被逼无奈啊!沈涟漪是教主看中的人,她还曾与我们交手,知道我们的把柄,万一,慕云汉真的朝廷派来查的,届时清风教拉我们下水,又当如何……”
慕容云冲没好气地打断他:“如果慕云汉真的是朝廷派来查案的,那沈涟漪你就相信她是他随手包来的姐儿?你如此不是正好将把柄送上去?!我同你说过了,以不变应万变,货又不在山庄内,你自乱阵脚做什么!”
“家主,您听我解释,如果家主想要从此投靠新政,这难道不也是个机会?您也说了,货不在山庄,咱们把朝廷的注意力引去清风教,如若慕云汉不再找她便罢了,咱们刚好可以向教主表达忠心,若是慕云汉又找起来,咱们亦可帮着他找,撇清和清风教的关系,一举两得啊!属下没那么愚笨,叫自己家的兄弟去做这个,属下是将沈涟漪的行踪传给了清风教的暗桩,与山庄绝无瓜葛。”
慕容云冲闻言只是皱眉。
刘敬遂加力劝慰道:“如今朝廷已经派了人手要治水寇,他们自顾不暇,如何顾我们?属下想过,山庄与清风教决裂,亦是迟早的事,只是目前我们还需哄着他们,毕竟账本……”
慕容云冲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罢了,只是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你若再做多余的事,便休怪我不客气!”
“是,是……”刘敬诺诺应着,退了下去。
慕容云冲眉头紧锁,兀自坐在那里想着后路。这时,柳娜姿端着一碗茶汤走进来,柔声道:“家主,又在烦恼何事?要当心身子啊。”
慕容云冲神色稍缓,对她道:“你怎的亲自端了茶来,叫丫鬟做也就是了。”
“妾身今日新学了烹茶的方法,特意做来与你尝尝的。”柳娜姿坐到他身旁道,“今日慕相那里倒是鸡飞狗跳的,据说他和那个白案楼的姐儿发了好大的脾气。”
“唔,你也知晓了。”慕容云冲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兴师动众的,谁不知道呢。更何况,可人一直对慕相有情,你是知道的,她这两日天天找我,想叫我同你说,将她许配给慕相……如今也是她知晓慕相赶走了那个姐儿,催我再来同你说说。”
“白日做梦!”慕容云冲道,“是我宠坏了她。”
“可人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她那么骄傲,能看中慕相,也是难得。”
“呵……”慕容云冲冷笑,“当年的慕渊石便瞧她不上,如今做了大周的宰相,还会将她这种小家碧玉放在眼里?瀚澜城的宦门名媛千万,哪个不骄傲,哪个不显贵,他何以独身至今?”他顿了顿,眼睛一眯,“若非他带着那个沈涟漪,我会以为,他还对你有情呢。”
柳娜姿惶恐道:“家主怎可如此疑心妾身!妾身对家主一往情深,日月可鉴!”
“罢了,我没说你有什么,”慕容云冲将她拉至身旁坐下,“你这国色天香的容貌,叫人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柳娜姿羞涩一笑:“哪能敌沈姑娘那样千娇百媚。”
“一个好看的玩物罢了,你何必自降身价。可人的事,你去同她说,不要妄想了,她的婚事,我自有主张。”
“是……”柳娜姿温顺地偎进他怀里,“全凭家主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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