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雁北敏锐地发觉楚仪似乎有些怪,他突然笑起来,真如一个亲切的兄长一般道:“你还在记恨我?我和你道歉。”
楚仪道:“我并不曾记恨哥哥。”
楚雁北随即道:“你以为我无情,可你却不想,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是一直惦记着你的。”他顿一顿道:“你知道礼国公夫人的外甥与我同班,他一直很中意你,前儿还和我说,要讨你去做妾室,你可愿意?”
楚仪神色一凝,笑道:“哥哥何必逗我。”
“我没有逗你,我觉得这门亲事很好,你若没有意见,我便去和二老说了。”虽然相信即便楚仪不同意,也闹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但是提前知会一声毕竟有备无患。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哥哥还是不要插手了。”楚仪一脸微笑看不出什么情绪,“哥哥还是应当自己发奋读书才是,再不济也应当靠着霍家少夫人这颗大树乘凉。妹妹我虽无德无能,帮不上哥哥什么忙,但我也知道,靠着送亲妹妹去给人做妾室往上爬,大家该嘲笑哥哥不知廉耻了。”
她的声音虽然温柔,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刀锋一般字字割肉,楚雁北一愣,随即大怒道:“你怎敢这么和我说话!”
楚仪急忙悔恨道:“是我失言了,哥哥不要生气。”
楚雁北阴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妄想做凤凰?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你以为我拿你做梯子,但你可知,楚玉书想给你送去张员外家做妾!若不是看你是我的亲妹,我怎会费尽心机去攀护国公的亲!”
楚仪听他说得难听,也不生气,不慌不忙地笑道:“如此,仪儿先谢过哥哥的好意了。仪儿自知是野鸡一只,只不过要奉劝哥哥,你我既然同为野鸡,就不要妄想飞得太高,否则便是攀了高枝,哪日高枝折了,也是要掉下来的。”
“你!”楚雁北听到这里已是勃然大怒,没料到楚仪竟敢这样和他说话,“你以为在这里我不敢打你?!”
楚怡的脸色冷了几分,盯着他,唇边带着挑衅的冷笑轻声说道:“你打啊……”
楚雁北怒气更盛,当即便高高举起了手。
“你干什么!”好似平地里一声炸雷,唬得楚雁北和楚怡皆是一愣。楚雁北回头一看,却是原定疆怒气冲冲地瞪着一双铜铃眼,三步并做两步跑了下来。
他一阵黑风似的刮到了二人面前,推开楚雁北,恶声恶气地对着他又吼了一遍:“你想干什么!”
原定疆个子极高,此时像个铁塔一般镇在楚仪身前,横眉怒目,须发皆立,一身的煞气叫楚雁北被生生钉在了当场,一动也不敢动,更遑论还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打女人!”原定疆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还是我最爱的楚仪姑娘!
他本就是个粗人,思及此处,不免生了英雄救美的情愫,当即一拳下去,给楚雁北打得跌出去有三四米远!
“啊!”楚仪惊叫一声,没料到原定疆这般怪力。她心里虽然气楚雁北,可是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心中仍多有不忍。
“楚仪姑娘!”谁知原定疆转过身来,登时就换了一副羞涩又欢喜的样子,“幸好我来得及时,你没事吧?你放心,一会儿我给他送去府衙,关他几天,出来再揍他一顿,就保证他老实了!嘿嘿嘿!”
楚仪闭眼叹气道:“那是我的哥哥呀!”
“什么?哥哥?”原定疆没想到自己一拳下去打的是大舅哥,吭哧吭哧地憋半天才道:“那……那你哥哥怎么会打你,我都不舍得碰我妹子一根手指头的。”
他这样一问,楚仪反而沉默了。
“怎么了?你说啊!”他一时急切,又向前了一步,眼神锐利如他,一眼便看到楚仪额前碎发掩盖下未散的淤青。上次晚宴灯火之下他还以为是阴影,谁知道她竟然是受伤了,他立刻急道,“你的额头怎么伤了……”
楚仪心里一惊,别过身,没来由的觉得十分自惭形秽。若是原定疆知道她在家中不过是一个任人打骂的不受宠的女儿,他恐怕便不会这样殷勤了吧。她想到原定疆交好的人皆非权即贵,心里便一直觉得他应当也与楚雁北一样,有一颗趋炎附势的心。
“你怎么不说话,真是急死我了!”原定疆转过身去,一把揪起昏头昏脑的楚雁北,怒喝道:“你说,你是不是经常打她!”
他的声音这么大,已经有下了学的过往学子听见了,便探头探脑地向这边望过来。
“罢了,”楚仪急忙上前来解围,“原将军,这是我的家事,你……你就不要管了……”
“家事?”原定疆又把楚雁北丢回地上,心疼道,“谁家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你过得这样不好!我帮你教训他!”话说完,又想到自己那日为楚仪拿去头上树叶时她瑟缩的表情,他本来以为她是怕自己,谁知竟还有这样的缘由在!
楚仪只听了他说“谁家哥哥会这样对自己的妹妹”,便喉咙一紧,眼泪登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哭一开了头她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纷纷滚落下来,任是她拼命忍也忍不住。只吓得原定疆抓耳挠腮手足无措,又怕别人看到了对她不好,急忙道:“你……你你别哭,来来,要哭去亭子里哭……”他说着像撵羊一样把楚仪向着亭子哄,还不忘拉上倒霉的楚雁北。
凉亭虽然四面透风,但是总好过站在庭院里看着那么扎眼。楚雁北此时已清醒过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哭泣不止的楚仪和怒视着自己的原定疆。
楚仪看到他怨毒的样子,哽咽着,委委屈屈地开始告状:“哥哥……哥哥说,要送我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什么?”原定疆简直气得要爆炸,做妾?还是个老头子?他当即走到楚雁北身边,一把糊在他头上:“你是不是失心疯啊你!做什么妾?你怎么不去做妾呢!我送你去做相公好不好!要不是看你有可能做我大舅哥,你信不信我给你劈成两半去喂狗!”楚雁北似是要反驳,原定疆又一巴掌糊上去:“是不是爱打人!下次跟我打!知道么!认识俺原定疆么!”
楚仪用手帕掩着脸,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个月牙。
楚雁北咬牙切齿道:“原将军,她在利用你,你难道看不出来!?”
楚仪闻言,神色一僵,有些紧张。
“利用我?”原定疆抓抓新长出来胡子的青下巴,转头疑惑地看向楚仪,“利用我什么?”
“我从来没说过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子做妾,她是看到你来了,故意激怒我,做给你看的!”楚雁北总算得了个说话的空档,急忙撇清自己。要是真被楚仪找了原定疆这么个瘟神做靠山,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楚仪揪着帕子默默不语,她第一次做这种事,被楚雁北当场说破不免心里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原定疆,更不知该如何辩驳。
“我妹妹这个人,惯会装可怜的,她在骗你啊!”楚雁北见楚仪不吭气,赶紧加了把火。
“闭嘴!”原定疆的熊掌又糊了上来,“我发现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他又向楚仪娇羞道,“楚仪姑娘,那……那你……你觉得我……我好用么?”
楚雁北的嘴巴张得差不多可以放进去一个鸡蛋。
楚仪又是惊讶又是好笑,顿了一下,掩嘴笑着小声道:“好用。”
原定疆得到了她的“认可”,乐得胡子都要飞起来:“那……那你觉得,解气不?”
楚仪看着楚雁北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解气!”
“那就得了!”原定疆喜滋滋地说,“你开心就好。”转而向着楚雁北,他又一脸凶神恶煞似的道:“至于你,你给我老实点,挑拨离间这种事,老子是行家!老子认识人,老子的拳头却不认识人,再叫我发现你小子动她一根毫毛,我给你牛黄狗宝都掏出来!”
楚仪听他虽说得粗俗,却又着实有趣得紧,已经是笑得肚子都痛了。
原定疆见她笑得开心,心里却比她更开心,补充道:“楚仪姑娘,我也要来灵鹤太院上学了,今儿就是来踩踩路的。以后他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在学院里可以随时教训他!”
“上学?”楚仪很意外,她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楚雁北,大笑道,“那很好,那太好了。”
楚仪姑娘夸赞他了!简直做梦一样,宋玉宝说得对!他要变成原飞虎了!他要上月亮了!
他一边自我陶醉着,一边又着迷于楚仪这样活泼的样子,只觉得她一笑,又温暖又喜人,比自己见过的她冷冰冰的样子、怯生生的样子还要美!还要动人!她这样好,值得一个好人家啊!就算不嫁给自己,也不能嫁个比自己差的!
拿定了主意的原定疆,反而内心平静了许多。
毕竟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比自己好的没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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