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清，要抓住他并不容易。放火当晚就开始了对他的通缉和追察但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他并不是普通的逃犯，他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他甚至熟悉京畿的每一处关卡每一条街道。
张四清在哪？他能在哪？没有人知道。那晚放过火他就带了手下直奔了紫藤这里陆平安和朱小姐恰巧不在。莹静吓着了紫藤也觉得在劫难逃但阿飞来了。当他们看到阿飞时没有与他交手。他们也是识人知道不能与他交手竟毫犹豫的出手用暗器攻击两个女人。在阿飞出手救人的瞬间他们便撤了。他们做捕快时不差做坏人时比坏人更入道。他们知晓每一种无耻的逃命法子。那是从无数个巨盗身上学来的保贵经验。
这是张四清最后出现的地方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看见过他了。他躲到了哪里？
一定还有办法。
江燕语并不急，他知道张四清跑不了。他开始好奇另一件事。想这件事时他觉得自己闲的发慌。督察院已用不上他了，他们有的是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们的目标并不那几个捕快。几个捕快他们还没有看在眼里。先是刑部六扇门的直属上司从小咬到大。但刑部的人并不是六扇门的人。这帮读书人似乎比那帮习武的骨头更硬也更狡猾，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过脑子的沉的住气的。但督察院的人却开始着急，因为皇帝给他们的压力。皇帝为什么给他们压力因为有人在朝堂上给皇帝压力。这是一场战争。
江燕语冷眼看着，都觉的累。
有人欢喜欢，这人是梁子正。他已离开了翰林院他不在是个小小的修撰他已去刑部做了提刑官。谁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从翰林院调到了刑部做了个小主薄，但现在他是副四品的提刑官。京城有很多的大官你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了一四品三品的。但小小的提刑却可以决人生死。
对于他认这个职位并没有人有异议，他是好孩子好好念书从翰林院出去的好孩子。
好孩子却让人吃惊。先是有冤案接着是刑部有人受贿然后吏部有人开始心慌。
梁子正被亡命徒追杀，有高手相救。
皇帝命抓住张四清及其余党。江燕语任大理寺少卿。管理刑法，江燕语怎么都觉得这应该是梁子正的活，梁子正已是提刑他很忙才来让他做的吗？或许提刑官去察案子更适合他。
“提刑是个四处奔波的苦活，江学士为什么要在乎呢？更保况爱卿已有三品大学士的衔了少卿也是四品的你想他一个副四品干嘛。”
“没有我只是觉得就本身而言我更适合提刑官而梁子正更适合大理寺少卿的活。”
“不你更适合，如果他是大理寺少卿便会有人不服也做不久。”
“那我呢。”
“你刚立了功呀。”
“更重要的是我的出身是吗？你还觉得他们不会攻击我。”江燕语眼里有火焰那是眼泪都浇不灭的。
皇帝叹口气：“那不是令堂的希望的吗？你走到这步林家的人便不会有话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给令堂封号。做诰命夫人令堂会很高兴。”
“她不需要，她只要在江南好好过平静的日子。”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连带更爱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令堂还是留在京城吧。”
留在京城，皇帝甚至知道母亲在京城而不在江南。
江燕语始微笑，他必须微笑否则内心的情绪便会浮到脸上：“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连带更爱那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
皇帝也开始微笑：“其实很多帝王是出自女人的裙摆。我从不看不起女人，她们能决定的事比你想象的多的多。因为他们能征服男人。”
“当然也包括改变一个男人对一个孩子的看法。”
“是。这是事实。你明白就好。”
“林家这样的家族将带给你很多，比你想像的要多的多。”这是皇帝最后一句话。他看着江燕语希望他记住明白。
江燕语明白，但他不希罕更不愿意为此委曲求全。他清楚知道那个男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他不爱她，对于江燕语，他远没有林家的名望地位重要。为此没有什么不可割舍。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是母亲的丫头他等在了宫门口。林学士从他身边过朝他笑。
他开始怨恨。
怨恨他的无情，怨恨他的虚假。怨恨母亲的自作多情，怨恨她的容忍，怨恨她的贪恋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是人他要的不是名声地位，他要一个人该有的爱与尊重。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侵害剥夺。你可以不爱但你不能欺骗你可以不看重但你必须尊重。
江燕语已如困兽！却必须冷静克制。
他终究去了，无可回避。
屋里还有一个人，他没看到他，他却用兽的本能知道他在。他知道那是谁，知道又如何。他也只能装作不知。
“孩子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飞剑客在外漂泊我们娘俩总是聚少离多。娘知道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可我们做父母的也很无奈。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团聚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照顾你。”
江燕语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这是最好的吗？”
“当然是最好的，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不好吗？”
“林夫人呢？你们之间应该有着杀父之仇吧。”
“你外公死了，他占了你父亲十六年了。她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不会无理娶闹的。”
“她没有占你的男人，那个男人从来都不属于你。那是她的男人，现在是你要抢她的男人。还有你说你们间的仇恨够了就够了吗？你问过她吗？你认为平了她不一定这样想。”
“你们想爱吗？”
“我们相爱。”
“什么时候爱上的？”
“十六年前。”
“你还是十六年前的官小姐吗？他还是十六年前的公子哥吗？”
“我们都不曾改变。”
“那现在的他还有勇气带你私奔吗？让他带你私奔吧，把当年没做的事在做一遍吧。现在私奔多好，不用面对林参政不用面对林夫人。你不用进林家的门也不用对林夫人服小做妾看人脸色你说是吧。”
“燕语，我这样做是为你好。你需要一个姓氏，你需要一个好的出身一个更光明的未来。”
“我不需要。我就是我姓什么都不重要。你不要拉上我。从小到大你的那些为我好从来都没让我真的好过。”
“燕语你怎么这么说？如果不是我替你打算你怎么能中探花做学士。”
“这就是好吗？好有很多种。你还记得大宝吗？就是你寄养我那家的老大”
“你为什么突然提他？”
“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他不是阿飞杀的，阿飞不会杀一个孩子。是我杀了他。”
“燕语你胡说什么？他死的时候你才六岁还是个孩子怎么会杀人？”
“孩子就不会杀人吗？他们也差点杀了我呀。”
“他们？”
“就是大宝和他的弟弟们。他们把我丢进池塘如果不是阿飞经过我就淹死在里面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是个野种呀。可是你告诉过我我是有爹爹的，可他们不信他们说我说谎。然后他们就把我这个说谎者丢进了池塘。我很小的时候你把我寄养在城里的一户人家里我大一点儿后你就把我送到了乡下你来看过我几回？其实你可以亲手把我养大的。”
“孩子我不可以让你在万花楼那种地方长大呀。”
“我三岁的时候被养家打，我走过一条条街道哭着去找你，我不知道我怎么走过一条条街怎么找到你的可我还是找到你了。六岁的时候我差点死掉可乡下到城里的路太长我找不到你。”
“你想不想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过来的？我不敢回去，我身上的衣服是湿的。那个女人一定会拿棍子招呼我——衣服是湿的要洗，我又给她找事了。”
“燕语你别说了。他们看起来是很好的人，我有给他们银子要他们好好照顾你。我不知道他们对你不好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跟着阿飞吗？随然我并不认识他但他真的对我好。他没有问我是谁，我是谁的孩子，我为什么不敢回去。他只是看我冷的发抖，给我生火给我把衣服烤干。我喜欢他。我求他带我走，他不肯，我跟着我摔倒他会回头。不像你我求你别走你还是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燕语。”
“他终不肯带我走。但他给我吃的，肯送我回去。”
“我知道他对你好，我会好好谢谢他。”
“谢，你拿什么谢？他对我的恩情你谢不了。他给我的是爱是责任。这是父亲才会给的。”
“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后为什么肯带我走？在他们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他杀人。他让那个人走，他说他不想当着我的面杀人。可那人找死非要杀他。他杀了那人，那是一剑是个奇迹，神奇美妙。”说到这里江燕语原本的激动平静下来眼里却透着光——杀人并不是愉快的事，江映月叫着他儿子的名子想把他从中拉回来。
“再告诉你另外一个奇迹，我只看了一次便学会了。”
“燕语！”
“你知道阿飞怎么评价我那一剑吗？他说我那一剑可以和小李飞刀相媲美。那天早上我实在太兴奋了，非要找个人说说我看到的事。可阿宝他还是说我说谎，他们不相信有人可以拿木棍子杀人。他们嘲笑我，我并没有说谎那是真的。我证明给他看，在我将木棍插进去他咽喉再问他的时候他们终于想信了。”
“燕语那个人孩子是阿飞杀的，他已经承认了。”
“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我承担杀人的罪名而已。小宝他们亲眼看到我杀人的。只不过大人们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而已。这是我欠阿飞的开始，接下来十年我欠他的更多。”
“是他带坏了你，你不欠他的。”
“他带坏我？你永远都不理解他给我什么？他给了我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勇气，力量。他不但让我有勇气有本事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教我的还可以让我有尊严的活下去。”
“我那一剑是个奇迹但是个可怕的奇迹——只为我自己的需要便会杀人。虽然那一剑同样充满了自信与信念但无情连怒，恨，痴，嗔这样的感情都没有我只为杀人而杀人。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来打磨我。他不希望我是这样的人。他教我去分辨去克制。他带我去见李寻欢。他为了让你同意带我走去找梅二先生去找人教我读书去找人教我弹琴。在我十二岁杀了斩风刀和破水刀及其门人的时候，他甚至带我去见了少林方丈。”
“你知道他和少林寺之间的恩怨吗？他本来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少林寺冤枉过他，而他也在少林寺一战成名让少林寺威名扫地。为了我他去了。我曾经求你嫁给阿飞，并不单单是因为我想他是我父亲还因为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本来不必管我的可他没有。他花十年的间来教我管住我。只以真正的男子汉才可以为别人为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做到这步。或者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但你跟着他一定会过的好。因为他会对你好对你负责。”
“燕语别说了。”
“你进不了林家的门，林夫人会反对，她一定会用尽所以方法来守住她的家她的男人。林参政也不会同意，因为认了我他会在政治上众叛亲离。他还可以做参政知事但不会像现在一样说话算数。他不会愿意这是他奋斗牺牲很多才得来的。”
“一样都不爱你，一样都要你用色相温柔来挽留。你不如勾引个值得的。至少不会为了些身外物牺牲你至少会因为你付出的色相温柔对你负责。”
“燕语你在说些什么！我是你的母亲呀！”
“我走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今天后面躲着的人如果是阿飞他一定会出来给我一巴掌。可惜不是，所以母亲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着。好好想想我的话吧。接下来一定有人会说因为我态度你不能进林家的门。”
江燕语很难过，他并不想伤害自己的母亲，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那样说了。
“我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紫藤听完他说的话便要想办法补偿她。不想他难过她也能让他沉浸在伤害母亲的罪责愧疚中。
“紫藤你别去。”
“她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她会劝我离开你，但是我知道燕语很喜欢我也需要我照顾，我是不会走的。我只是去跟她安慰安慰她，她一个人也不容易你说是吗。”
“那你去，我在外面等你。”
莹静这两天身子懒紫藤跟她说她们要出去时她也只是说了句知道了。江燕语又跟陆平安打了招呼。自从他家出事，陆平安和朱小姐就晚出早归的照应着。朱小姐听说他们要出去很好奇的问去哪
“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干嘛不带上莹静，你们到底去干嘛。”
“你和陆平安平时两个人出去都干嘛?你们干嘛我们就干嘛。”
“我们去做事吗，陆平安很忙的。”
“我也挺忙的。”
朱小姐顺手扔出手上的扇子送他出去。他却心情好了一大半。他突然有点羡慕朱小姐，像她这样的简单，热心他是做不来的。朱小姐比他快乐。因为她的简单，热心。
“其实朱小姐比你有气度。她不计较，别人的好坏她都不放在心上所以她能忘记，可你总是记得很清楚。”
“了不起的朱小姐。其实我也不想可是我总觉得很多事还是记得比较好，这样下次在遇到便可以从容些。”
“那你有比朱小姐活的从容吗？”
江燕语一笑。紫藤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但聪明还通达。
江燕语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去。进去的人是紫藤。
“夫人，他在乎您，不想您被人伤害才说了那些话，还请您不要生他的气。”
“紫藤我知道我对不起他，我又怎会生他的气？我知道他这些年委曲，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不是不想把他带在身边是我不能让他在万花楼那种地方长大。花姐看似是个好人处处为别人想可是她却把一个又一个苦命的女人诱到了坑里。”
“花姐必竟让我们活了下来，也让我们的家人因为我们活了下来。花姐以“看透”的方式对待这个世界，对待男人对待女人。但她也没什么不对。其实夫人知道花姐和燕语的说法都对。我也能想到夫人到底想要些什么。可是夫人想过没有你拿到了您想要的东西时却把燕语推到了风口浪尖要让他承受世人的眼光还得防着那些悠悠之口呀。他原本不必背负这些的他只需要换个地方换一种生活方式就不需要在面对的呀。您完全可以跟他走过一种安静的生活。远离纷扰自由自在。”
“就这样走？那我这十六年的等待，十六年的坚守，十六的辛酸呢？”她的眼里已有泪。
“您有个好儿子这不就是回报吗？他会以你为荣。”
“这不够。我这十六年的辛苦应该得到更多。林如海要还我，世人也应该赞美。我出淤泥不染，我甘守寂寞，他们应该给我立牌坊。林如海应该把我大大方方娶进门。”
“夫人算了吧，你又何必强求？就当是替燕语着想。”
“我就是替他着想才更得如此。他一定要认祖归宗。”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呀。他老早就知道林大人和他夫人甚是美满。林夫人为了林家也付出很多的。她身了不好可是拼了命给林大人生了林小姐呀。”
“你胡说，那根本就是个俗气的女人，只知道相夫教子端茶倒水。”
“一个男人在外累了一天回到家里仅仅有条有人伺候这不是一种好吗？夫人又何必……”
“男人如果这样就够了了万花楼还不早关门了。你和你的家里人也早活不下去了。还有你，离燕语远点你知道的，你配不上他。你不知跟多少个男人睡过了，现在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娶你？”
“夫人或许看不起，也看不上但我对燕语那颗心是真的。他要我可以挖出来给他。”虽然受伤但她并没有倒下，她知道还有人需要她爱。
“你要对他是真心，真想他好，你就离他远点。”
“我曾经也觉得我该离他远点。可是后来我发现他需要我，他需要我的人我的心我的爱。这些能让他觉得温暖快乐幸福。我只要还能给他这些我就不会走。这些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她知道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没有人能替代她来爱他。
“夫人，我也想请你想一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真实的能让您快乐幸福的。”
“出去，还轮不到你来对我说教。”
“夫人，我并没有对您说教，我只是想请您……”
“紫藤我饿了，我们回去。”他就在门口。
“燕语来了就和夫人好好……”
“我们回去。”
他转身紫藤追了过去。紫藤牵他的手。他转身抱住她。
“这个世界上紫藤对我最好了，我也最喜欢紫藤了。所以紫藤不要让自己受委屈，我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