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是祸?”杨逍遥淡然负剑,笑道,“前路福祸谁人知,我自仗剑步天涯。”
剑尊长叹一气,负手道,“三少爷这傲气虽好,可要心知江湖上高手如云,狠辣阴险之徒更是不少,你如今求得了这把“夜灼千罚”,今后之路怕是荆棘满布。”
说着,剑尊踱了几步,解释道,“夜灼千罚乃是亘古少有的凶器,上古战乱之时曾血染百万人的枯骨。当年东夷后人唯恐此剑祸乱天下,于是把他交给了先祖剑道极的手上,试图借助剑道浩气为此剑洗浊。你今后负此剑而行,必然会受这凶煞之气所扰。”话罢,那夜灼千罚竟然发出低沉之鸣,好似煞意涌动。
“笑话!”杨逍遥大手一摆,内力稍提便把背后剑气驭下,傲然道,“这剑本就是一把剑,用剑者心怀不轨,凶临天下,涂毒九州,所以才造下杀孽。哪有不去怪用剑者的剑心,反而去怪剑的道理?实在荒诞的紧。”
说着,杨逍遥单手一挥,袖袍飞扬,抚剑出鞘,朗声笑道,“**剑罚,此言我断然不认,今后你与我闯荡江湖,夜灼只往千秋,再无千罚一说。”
“三少爷不愧是八脉传人。”剑尊心头一叹,明白无法劝说这三少爷,只能提醒道,“可你要知道,此剑尚未完全开封。”
“剑尊前辈,何出此言?”杨逍遥一愣,赶忙问道。
“凶煞开封不仅要有剑者鸣气相引,今日你虽得到此剑拜服,可并未替其开封。”剑尊沉声说道,“此剑乃是居于上古五大凶刃之下的宝剑,要替此煞剑开封,唯有两个办法。其一便似当年萧衍那般,以漠北三千义士的鲜血为引,替魔刀“修罗心”开封出鞘。”
“其二呢?”杨逍遥再问。
剑尊行了两步,有些踌躇,而后道,“第二个方法,我也是从祖上所传遗物中听说过,此方法乃是当年祖师剑道极所创,以剑者之魂替宝剑开封鸣天。”
“哦?”杨逍遥听得一乐,“剑者之魂,此话从何说起?少爷我可是摸不着头脑。”说罢,他低眼瞧了瞧手中的宝剑,笑道,“莫非现在这“夜灼千秋”无法出鞘为刃么?”
“非也。”剑尊摇了摇头,“此剑哪怕不饮血开封,也是上好的宝剑利器。”
“那是何意?”杨逍遥不解。
“实不相瞒,此剑我祖上曾开封过一次,便是清剿那五胡入侵中原时的贼寇。这“夜灼千罚”开封之前,已然是一把名动九州的宝剑,开封之后更是煞意凛人,比之那萧衍的魔刀“修罗心”有过之无不及。于是我祖上便把此剑封印,不再出鞘。”剑尊叹道,“没想到今日被你三少爷所得,真乃是天意。”
“既是天意,前辈就不必担心了!”杨逍遥哈哈一笑,随后拱手敬道“小子多谢前辈助我鸣剑开封!此恩定然没齿难忘!”
“不必如此。”剑尊摆了摆手,淡然道“我这也是报答你父亲的恩情,一物还一物。”
杨逍遥听罢,颇为好奇这剑尊老头的遭遇,遂出声又问,“前辈身为剑尊,为何甘愿屈居我天剑山庄小小的铸剑师,莫非只是为了报恩还情?”
“老头子一生求剑。”剑尊自嘲道,“做个守剑的剑师有何不好?”
“以前辈的能耐,只怕普天之下能伤你之人不过寥寥,莫非是你师弟剑鬼暗中所害?”杨逍遥问道。
“你小子为何猜是我师弟剑鬼?”剑尊仿佛来了兴趣,木拐杵地,缓缓取出烟草,问道。
“剑道极当年神通绝世,盖过天下众英雄好汉,可临终前剑法只能分为三脉相传,岂不是一大憾事。那剑鬼我与他有过照面,是个嗜剑如狂的人,他若想在剑艺上超过祖师剑道极,必然要向你讨要另一脉剑法。”杨逍遥笑道。
“三少爷此言不虚,可人却错了。”剑尊沉声一笑,嗓音透着嘶哑,又含些许愤恨,“暗害我的人是我最疼爱的三师弟,剑嗔。”
“剑嗔?”杨逍遥皱眉不解。
“不错。”剑尊目色转沉,打量着面前的洗剑池,缓缓道,“祖师的剑法纵然只能一分为三,传于我们三家,可三家人数百年来都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可到了我这代…”
“到了前辈这代如何了?”杨逍遥问道。
“你也明白,三脉源于一者,祖师也并非不愿传授,只不过没有合适之人罢了。数百年间,三家后人也在不断钻研,试图重现祖师当年的剑法。”剑尊抽着锁魂草,叹道,“没想到到了我这一代,三家的后人均是少有的绝世奇才,眼看三脉合一的时机已到。可正是这三脉合一,使得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成了仇人。剑鬼心性孤傲,嗜剑如痴,可他也并非小人,更是聪明绝顶,看透世事。那日我三人悟出三脉合一的心法之时,他便明白这心法会让三家人反目成仇,于是独自毁了书卷,隐居深山,下落不明。而我最疼爱的小师弟剑嗔,他不仅沉醉剑道,更是贪剑如狂,便如一个“嗔”字。那日二师弟毁卷离去之后,剑嗔便认定是我私藏剑法,于是暗中下了毒手,断我两手一腿,逼我交出心法书卷,未果后更把我推下归剑谷底,以除后患。”
“哼,如此小人,忒的辱没祖师剑道极的名声。”杨逍遥心头大怒,冷哼道。
“我在谷底挣扎求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竟然被二师弟寻得。”剑尊叹道,“剑鬼将我手脚经脉治好,可也恨我与剑嗔辱没师门,于是让我在谷底自生自灭。”
“治好你的手脚,却让你留在谷底。”杨逍遥摇头叹道,“这剑鬼真是古怪的紧。”
“二师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不过性情乖张怪癖,孤傲不群罢了。”剑尊沉声笑道,“后来便如我所言,你父亲救下了我,更助我恢复功力武艺。”
“若如你所言,这归剑谷本就是你三家后人生活的地方?”杨逍遥思前想后,陡然明白过来。
“不错。”剑尊点头道,“我三家人本在归剑谷中藏剑守剑,可自从我三人反目之后,三家人也各走天涯,离开了归剑谷中。”
“那我杨家岂不是鸠占鹊巢了?”杨逍遥自嘲道。
“非也!”剑尊却一改常态,正色严肃道,“归剑谷乃是剑道宝地,山谷中剑气如风,它似早已预见当年一幕,所以才在冥冥之中引你父亲上山。杨天行纵然只有六脉天资,可却能窥破天剑境界,乃是当世第一人。由他在归剑谷开山立派,乃是剑道天意。”
“六脉天资?”杨逍遥一愣,“我听闻剑者天资,乃是四主四辅才是大成。何来六脉天资一说?”
“哼,你以为你杨家先祖,那落魄书生是四主四辅脉象之人?”剑尊狂声大笑,冷哼道,“若非他乃八脉之身,哪里可以与我祖师剑道极斗个平手?”
“什么?我杨家先祖也是八脉之身?”杨逍遥闻言一惊。
“这剑脉的奥秘,好比汪洋大海一般,无穷无尽,连祖师都无法悟透。”剑尊诚然道,“所以我今日助你封脉,也仅能帮你一时,今后你的命运如何,便如你手中的夜灼千罚,无人可以知晓。”
说着,剑尊深深打量了杨逍遥片刻,笑道,“祖师当年留下两件要事,其一是那三脉合一的法门。其二便是让后人寻找剑者八脉的传人。今日机缘巧合,这八脉落在了你这个少爷身上,只望你今后一步一登天,自去寻那剑道奥义所在。”
杨逍遥闻言一楞,调笑道“这话我那两位前辈师父都与我说过,好像本少爷生下来就不能过那安安稳稳的日子。”
“三少爷你要明白。天道无情,各安其命。你天生便是剑者八脉之躯,自有属于你的足下之路。”剑尊答道。
“既如此,那足下之路需得我自去寻!”杨逍遥哈哈一笑,还剑入匣,大袖一挥,拜别剑尊前辈,便要出谷而去。
剑尊见这小子如此豪气自负,心头仿佛想起当年那意气风发的自己,不免轻笑一叹,拱手还了一礼,回道,“三少爷,你要知道那夺剑大典乃是武林中寻常的擂台罢了。几大掌门均是座上客,不愿与你等小辈动武,今后江湖路漫漫,切不可大意!”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赶忙又道,“你才求剑不久,习剑亦不长,我便送你一句心法: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剑无常道,心得自在。”
杨逍遥头也不回,摆手朗声道,“知道了!前辈你如此啰嗦,怕不是想收小爷做徒弟吧!”话罢,又笑道,“等小爷我悟透剑道至极,再来助你三脉合一,前辈后会有期了!”
未几,杨逍遥穿过铸剑室,轻功如云,身负“夜灼千秋”,足下几点,眨眼便过了那剑冢的铁桥,闪身往那归剑谷外而去,这云雾缭绕的天剑山庄之外乃是他真正寻觅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