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苏晓真的敢派一支船队去高丽与日本,获得一些战马绝无问题。
久经磨砺,张宛是一个极其敏锐的人。作为官员,苏晓派人北上是违背朝廷律令的行为,如果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一定会受到惩处,甚至有被贬职的危险。但张宛极度希望苏晓组建一直骑军用来配合步兵阵列作战,有了骑兵配合,这个步兵军团才算完整。为了苏晓做出决断,他果断选择了一副我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
“年纪不饶人!今日出航也累了,都管原谅则个!”
这种退避说明了张宛的聪明,苏晓默契的一拱手:“教头自去舱内休息,回到州城我们去和悦楼吃酒,正好喊上先生与干办,也好在这几日大干一场。”
对蒲寿庚的庞大船队进行抽解、博买事关重大,同时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由于自身安全问题,整个过程苏晓不会直接参与,只能交给虞括与潘文卿等人主持。这个酒会实际上是苏晓如何安排此次的抽解与博买,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苏晓注定要对这些海货与海商适当刁难,这样即威慑了那些海商,也可以释放一下他被刺杀的“愤怒”。
“三郎真的要派人北上?”船头只剩下两个人,市舶司之事用不到苏桓不操心,他关心的还是关于战马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
苏晓的话让苏桓笑了起来:“没什么问题,我以为三郎有问题,擅自出海可是犯忌之事......”
“若真的敢驱船北上,朝廷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管。战马可是稀缺军备物资,朝廷不傻,增加战马就是增加我大宋的战斗力,朝廷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因此,我们怕什么?因走私战马而攻讦我们,这样不晓事的人...不但会触怒官家,也会让相公与诸位臣公震怒。只是文指挥会在冬季去南洋,恐怕赶不回来,北上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步卒有教头在,曹将军明日也可到达,只是水军的操练可离不得我,谁去北方贩马?”本来是准备让晋十三去南洋,但因南洋有新的动向,苏晓决定让文山也和晋十三一起去南洋。这样,苏桓就成了水军的第一指挥,泉州的水军不能失去控制,因此这个出海人选成为一个问题。
“我记得文四哥的兄长文谨,文三哥前段时间曾来泉州,这可是一个老海人,对北方海域极其熟悉。若文三哥肯出马,此事定无差错。”
“哎呀,我怎么就忘了文三哥!”苏桓一拍手:“文三哥可是海猴子,还懂倭语,曾是海上一把好手。昔年蒙古人吞并金国,文三哥还曾与兄长带人冒死偷袭过胶州,听闻那次收获颇丰。如此...文三哥若出马定万无一失。”
这件事苏晓还真没听说过,他立刻来了兴趣:“怎个偷袭法?九哥说来听听。”
“说起来,还是那次偷袭密州才导致台州三雄被沿海人等所知,也正因那此偷袭让文四哥海上虎的名号更加响亮!”苏桓兴致勃勃的开始八卦:“那是在嘉熙年间,新任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使兼知岳州的璞玉公收复被蒙人占据的京襄,那次大战是近年来令我大宋最欢欣鼓舞的一次大战......”
原来,这是一次舆论战造成的屡屡偷袭事件。
孟珙不仅是一个机动防御大师,还是一个制造舆论的大师,在他的上书下,朝廷下诏鼓励各界人士从军对付侵略南宋的蒙军。但这个谕令到了孟珙手中却成为了一种武器,他鼓励并允许各地豪强自己组成效勇对抗蒙军,实际上...孟珙是允许宋人对蒙古军控制内的所有地区进行“打草谷”,同时接受北人南归。至于草谷怎么打,全凭自愿。只要你打草谷成功,孟珙自然会对你进行奖赏。而这个北人南归令更让人欢欣鼓舞,只要北人南归,朝廷负责安置,给与良田、住所。更狠的是,孟珙提倡南归北人带人头而归;只要你带来金人,尤其是蒙古人的人头,奖赏翻倍,带回的人头越多赏赐愈丰厚,尤其是蒙军将领的人头。
打草谷是游牧民族的习惯,孟珙结结实实的给对方扔了回去,还加上了附加的砝码。
于是,各地舆论四起,大宋边防地区豪强与士绅纷纷响应应组成效勇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打草谷”行动。事实证明,这个行动非常有效,让刚刚掌控金国不久就进攻南宋的蒙古人应接不暇,兵力被牵制的同时,以至于很多原来的金军将领都开始蠢蠢欲动,他们自己的人头太值钱,这让人提心吊胆。
淳祐元年,是孟珙的收获之年,这一年,宋将曹文镛复信阳军(今河南信阳市)。刘全攻襄阳、樊城,在宋军各路相继收复失地的形势下,原附蒙古的刘廷美约宋都统江海,及其弟刘廷辅夹击襄阳叛军。宋军顺利进至襄樊城下,不久刘全复樊城。四月,江海率军出荆门,直趋襄阳,刘廷美为内应执游显以城降,宋军遂复襄阳。不久,刘全遣谭深复光化军(今湖北老河口市西北)。
孟珙在收复襄阳后,即奏请置重兵于襄阳,建立军事重镇。乃以息、蔡(今河南息县、汝南)降人创忠卫军;集襄、郢降人创先锋军;招淮民创宁武军;招回鹘壮士百余人、老稚115人、马260匹,创飞鹘军;荆鄂都统制张顺招襄汉溃卒创忠义、虎翼等军。孟珙遂以江陵为基地,以襄阳为重镇,大兴屯田,训练军伍,使荆襄战场出现重大转机,并稳如泰山。
而在孟珙收复襄樊的同时,他并不知道,沿海一带的海民也开始行动。曾远洋出海的海商由于失去了两浙路市舶司的生意,已经大部分成了海寇。
由于文山的长兄英年早逝,在老二文荃的召集下,响应朝廷号召,文氏三兄弟联合一些“海商”组成了一支海上“打草谷”的队伍。这些“海商”的号召力不俗,很快组成了一支数十条海船构成的庞大队伍。无论是为了国家也好,为了获取财富也好,这支队伍注定是凶残的。
近在咫尺的京东东路(山东沿海)成为目标,于是,本来就没有多少水军的京东东路沿海地区成为大宋“海商”的麦田。在广阔的沿海海岸线,大宋的“海商”频频出现,海边很穷,但这些大宋“海商”生冷不忌,只要能拿走的,绝对不留,包括人头。
蒙古人无法忍受这种挑衅了,尽管海岸线漫长,这些大宋“海商”可以随时登岸,但由于被抢的吃不上饭,京东东路沿海百姓逃的越来越多。想要收获就要继续深入,终于,在一次“打草谷”中,这些大宋“海商”碰到了蒙古骑兵......
台州三雄的领头人文荃为了掩护自己的这些兄弟战死在诸城,文谨身受重伤,至今一条腿还留下残疾......
“咱也要去做大宋‘海商’,一定要去,而且要不定时的去与蒙古人做一下‘生意’!”
苏晓的话让苏桓也看到了一片曙光,他激动不已:“咱大宋‘海商’就应该与蒙古人做‘生意’!这种生意随时可去,只是...三郎要瞒着一些,不然......”
苏桓说的是人亡政息。
昔日孟珙的舆论战与骚扰战不可谓不成功,但这种行为在传统士大夫眼里属于“有伤天和”。
在京襄之战结束后,蒙古人与大宋进入短暂的和平期。咱是礼仪之邦,人文大宋,不能那样野蛮,这种“有伤天和”的行为与政策绝对不能姑息。敌人境内的百姓也是百姓,我们不能让百姓民不聊生,这些不见于史册的政令过于残暴狠毒,屠戮千里、遗毒百年、不符合圣人教诲。按照圣人教导,我们应该以德服人,修仁德以治天下...这样,四夷看到我们德行高尚,定会四夷来朝,拜倒在我们天朝上国文治武功之下...我们可以垂拱而治了。
于是,孟珙的舆论战与骚扰战、打草谷全部被朝廷严令禁止。
历史上没有留下这段记载,但它却留在大宋百姓的记忆中,至今,一些野史中还偶尔可以看到孟珙曾经的“荼毒事件”。而那些效勇军在随后的岁月中被严
令遣散,不服从朝廷的命令被视作贼寇,定剿灭之。
蒙古人与大宋真的和平了吗?
在这十余年的所谓和平时期,蒙古人的力量不断增强,领土扩张到中原、中亚、西亚等地,经济、军事实力大增,蒙古贵族的征服野心急剧膨胀。花剌子模、金国等国的灭亡使窝阔台解除了西征欧洲的后顾之忧。紧跟着,风卷残云一样,蒙古军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征服了半个欧洲,随后进入印度境内,已经把自己的领地扩展到印度洋......
但我们在干什么?
在这十余年的时间里,我们经历了阎妃乱政,经历了外号“丁青皮”丁大全的擅权。在淳祐六年,对蒙古人进行了坚决打击,支撑着南宋大半部分防线。1246年十月,让蒙古人一直惦记的孟珙因病去世,这让蒙古人举国欢庆。
随后,贾似道开始执政,于是文武官员的更新换代开始,南宋的经济在处于崩溃中,贾似道不得不背上千古骂名开始对士绅阶层进行最严酷的压榨。
官家赵昀一直希望使理学成为正统官学,早在宝庆三年就封朱熹为信国公。端平更化后,朱熹和理学大师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都先后被入祀孔庙。淳祐元年官家赵昀又分别加封周敦颐为汝南伯、程颢为河南伯、程颐为伊阳伯、张载为噤伯。景定二年,也就是今年,官家排定了的祀孔庙的名单。包括:司马光、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邵雍、张拭、吕祖谦。其中除司马光外,剩下的都是理学代表人物。
不再进攻的强敌在某些人眼里不是强敌,于是,这个缓过手来的强敌现在开始进攻四川,并开始招降延边宋军将领。在进攻两淮与襄樊进行牵制的同时,四川成为主战场。
可有几个人知道,蒙古人已经在汉奸的建议下悄悄对准了襄樊,襄阳这个军事重镇已经成为南宋存亡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