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说明,苏晓没有调侃张宛的敷衍,而是在抱怨张宛小看他的发明。
十几颗掌心雷实际上与一颗硕大的震天雷,或者被张宛称作霹雳弹的巨型炸弹威力上没有本质区别。何况苏晓还添加了些助燃物,加上掌心雷扔出去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爆炸区。
于是...看到爆炸效果的张宛什么也不说了,他蹲在沙坑中嚎啕大哭。
几个孩子吓傻了,除了已经有预感的丁虎头,他曾亲眼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因此才没什么过于惊愕。
宋人都是玩爆竹长大的,接受过冬至与新年巨量声响的考验,但爆竹仗终究是爆竹,它不能与真正的爆炸性武器相比拟。苏晓的表演成功了,十几颗掌心雷在沙滩上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巨大的声响与烟尘遮天蔽日,“恰逢”一阵海风吹向众人,以至于整个沙造壁垒被爆炸的烟尘所淹没。
张宛不是被烟尘薰哭的,他是在激动。
“骑兵...不可能冲垮带有足够掌心雷的步兵阵列,哪怕是同样的兵力...这足够了...我们的步兵可以在野外驰骋,蒙古人又怎么样?他们会被我们的震天雷所独挡,想去哪就去哪...战马碰上我们只剩下闲逛,不然就落荒而逃...哈哈哈哈!”
连哭带笑,张宛道出了掌心雷的实际意义,敌军不敢靠近带有大量掌心雷的步兵阵列。骑兵尤是如此,战马是一种胆小的动物,若不蒙上眼,战马连武器林立的步兵方阵都不敢冲击,何况这种带有掌心雷的军队。一旦靠近,不要说被炸,就这声音也会让战马受惊。
一个掌心雷解决了野外的所有问题,只要带的掌心雷足够,宋军不用再担心粮草供应问题,不用再担心纵横驰骋的蒙古骑兵阻挡宋军的增援与列阵。只要人数足够,带上掌心雷想去哪去哪,战场上的围城打援等等典型计谋将成为历史的尘埃...就像苏晓所说,这真的是划时代的武器,它将改变战争故有的作战方式!
张宛尝试过利用火器阻挡北方骑兵的冲击,可他失败了,骑兵的速度太快,火器笨重而缓慢,爆炸力有限,完成不了对骑兵的阻挡。一轮火器之后,这种缓慢的释放速度带来的就是屠杀。实际上,不但是张宛,许多宋军将领都进行过这种尝试,可惜他们全部失败了,无一例外,因为宋军的火器爆炸力有限。
现在,苏晓做到了,这种爆炸不用看爆炸的杀伤,就这种声势也足以让所有的骑兵不敢靠近。
已经不用进行战场实战,张宛知道苏晓的震天雷完全可以阻挡骑兵的强力冲击。这是掌心雷的燃发与抛掷速度决定的,多少年了?中原人一直在遭受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冲击,秦皇汉武、大唐盛世,华夏人对骑兵的畏惧都将成为一个休止符...现在,蒙古人将承受苏晓带来的冲击,这种冲击不仅仅是掌心雷,还有钢制弓弦的神臂弩,还有威力巨大的霹雳弹,还有强大的大宋步兵军团,经济基础决定了...大宋完全有机会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掌心雷带来的改变。
张宛有嚎啕大哭的理由,他不但在为大宋激动,也在为整个华夏将不再遭受北方强敌的压制而哭泣。
“掌心雷的制作方法定要交给陛下,不...交给相公,都管是相公的晚辈,相公一定会支持雨声!只要相公看到掌心雷的威力与妙用,御前军器处定会好好制作,数量决定了.......”
“定会让蒙古人以后也用上掌心雷是吗?”
苏晓的脸上是冷漠的表情,他不相信御前军器处的匠人可以保守住掌心雷的秘密,尤其是火药的秘密。大宋这样的先例数不胜数,今天都城有什么动向,北方的敌人第二天一早就会知道,宋人的保密意识只针对个人私密,不包括政府机构。至于大宋境内有多少汉人在为北方的敌人当细作,苏晓无法猜到,他只知道非常多,多的让人绝望,这是历史见证过的问题。无论是曾经的西夏、吐蕃、辽国、金国,还是如今的蒙古,总有大量的汉奸在为它充当奸细。
大宋因之前的教训,没有逃人法。因此,大宋接受所有的人进入自己的境内,无论你是任何民族。这其中有汉人、女真人、吐番人、党项人、蒙古人、色目人、大食人、西方白人,也包括南洋来的南亚人,甚至有非洲来的黑人奴隶......只要你在大宋境内生活一定年限,你就是宋人,这没有民族之分,大宋是大家的大宋,是所有人的大宋,她包容一切喜欢大宋的人,也包容那些讳深莫测来到大宋的人。
在后世...这叫共和。在这个共和的社会环境中,苏晓无法相信所有的人。
掌心雷交给御前军器处制造,恐怕用不了几天北方的敌人就会知道,**交给御前军器处等于是在作死,不做死就不会死。为了自己不作死,掌心雷与**,苏晓坚决不会交出去。
张宛瞬间理解了苏晓的冷漠,宋人的保密意识太差,不要说普通匠人与百姓,就是那些高官都公然在勾栏瓦舍议论国事与朝廷的一些私密事件。掌心雷的秘密交给朝廷,苏晓的担心恐怕几天就会成为现实。
“都管...言之有理!”叹息一声,张宛不甘心的道:“不若让泉州都作院多多制作震天雷与掌心雷,有相公那里照应,想来都管的都作院无人敢窥视,这样
...也算一时之计。将来,只要将来都管有了机会,我们的军队与火器可以为朝廷效力,也可把火器送与朝廷。”
“这需要很多很多钱!”苏晓看向茫茫的海面,他挥着手继续诉说自己的无奈:“震天雷与掌心雷都不是易于保存之物,时间久了会受潮,我大宋几乎都是潮湿之地,想要靠泉州都作院制造海量火器供应军用恐怕不现实,财力、物力、人力,火器的保存都是问题,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兴奋无比的张宛终于开始冷静下来,现实是残酷的,苏晓掌控着市舶司不假,但制造大量火器需要动用的资金非常之大,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苏晓根本不敢也不能动用如此多的钱物,何况,泉州距离两淮与四川前线遥远,这些火器的保存的确是问题。
制造交给朝廷不放心,自己制造困难重重,即使朝中有人也不可能想制造就大量制造。这就是一种无奈,是体制的无奈,也是最现实的一种体现。
张宛开始茫然,紧跟着,一种悲凉的情绪浮上心头。苏晓这样的人都很无奈,大宋曾有过多少无奈...坚定的抵抗者;一往无前的勇士;甘洒热血的文臣;多少名噪一时的文臣武将都有过这样的历程,他们的结局并不美好......
这不仅是众多先驱的无奈,更是现实的无奈。张宛在这一刻理解了苏晓,这个年轻眼光毒辣,属于那种可以看穿,也可以看透很多东西的人物,这在文官中凤毛麟角。张宛是幸运的,大宋是幸运的,因为苏晓是宋人。
就在两人相对而视,惺惺相惜的有些无奈之时,一名传令效用驱船登岸,随后火速跑过来禀报。
“启禀都管,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向泉州驶近,现已过了浯岛海域,请都管定夺!”
苏晓扭过头:“有多庞大?”
“禀都管,据海上奕候判断,此船队不下四五百艘大号海船,延绵数里,看样子是商船。”
一支四五百艘巨舟组成的船队,还是商船,这是什么节奏?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除了苏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