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细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者,她觉得今天这事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万太太与莫昕蕊两人,一定还留有后手等着她,至于是什么,具体她猜不准,但绝对可以肯定不会是好事。
竖日一早,莫安娴却收到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哦,老夫人嫌在京城精神恹恹,突然要去郊外庄子休养?”莫安娴在侧厅用完早膳,擦了擦手,才不以为意的看青若一眼,神态笃定问道,“我那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好妹妹一定跟随老夫人左右侍侯吧?”
青若抿唇笑了笑,眼底笑意促狭,“小姐说的是,二小姐确实随老夫人一齐去郊外庄子了。”
莫安娴挥挥手,示意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
然而不到半日,莫安娴正悠闲窝在枫林下八角亭子看书,青若再次来禀,神色却是古怪,“小姐,老夫人出事了。”
莫安娴抬起头,见她神色虽镇定,然眉目焦急外露,不由得奇道,“她能出什么事?”
“据说老夫人出城之后遇上惊马,”青若顿了顿,顺了顺刚才小跑微喘气息,才又道,“幸好遇人搭救,老夫人与二小姐只是受了惊,身体并无大碍。”
莫安娴心头一跳,这桥段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略一沉吟,一个名字忽然跳了出来,“那个危急关头控制惊马救下老夫人与二小姐的恩人,可是姓严?”
青若立即惊奇瞪大眼睛,“小姐怎么知道?”
面色微沉,莫安娴冷冷哼了哼,并没有回答青若。
沉默了一会,她忽而迅速吩咐,“青若,立即回库房清点物品。”
青若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不过瞥见少女无意细说,反而眉目冷凝似在沉思计量,便将舌尖的话咽了回去,随后福了福身离去。
老夫人受惊,莫安娴作为孙女自然得去探望。她略略整理一下衣裳,便往寿喜堂而去。
“大小姐来了。”莫安娴一到寿喜堂正屋门外,以前眼高于顶从门缝看人的金妈妈立时一副恭敬模样,谄媚的迎了出来,还小声提醒道,“二小姐就在里面陪着老夫人。”
莫安娴没兴趣搭理这等小人,冷淡瞥她一眼,点了点头就往里走。
“见过老夫人。”一入室内,莫安娴就恭恭敬敬朝端坐上首正中的老夫人行礼。
不过瞧着老夫人在正屋危襟正坐的模样,莫安娴心里再次浮起怪异感受。
她不着痕迹撇了撇嘴,看来老夫人也没受惊吓嘛,不然早在榻上躺着了,怎会支起精神坐在这强撑。
这模样,分明就是等着她上门。
毫无意外的,站在老夫人身后殷勤揉肩捏背的美丽少女,就是面色发白的莫昕蕊了。
莫安娴只掠一眼便收回视线,唇边隐约勾起一丝冷笑,弧度甚浅讥讽意味却极浓。
“我听说二妹妹今早也随同老夫人一起出城,可怜见的,这惊马惊到二妹妹小脸都发白了,还心无旁骛在这服侍老夫人。”她顿了顿,看向莫昕蕊的眼神充满钦佩之色,“真难为二妹妹了,不过按我说二妹妹这份孝心当真足可感天动地。”
装出一脸羸弱可怜样在这刷好感,还真当寿喜堂的下人都是死的呢!
莫安娴说得诚恳之极,可语气却不冷不热,甚至透着明显冷淡,再加上她打量莫昕蕊眉梢眼角堆悉的讥讽笑意。
啧啧,不啻于活脱脱将莫昕蕊美丽善良孝顺外衣剥下,将最丑陋的内心暴露在众人面前。
莫昕蕊垂眉轻轻咬着唇,卷翘睫毛之上水光盈盈,掩着眼底骤涌狠毒。
深吸口气,青白着脸,立即换了陈陈可怜委屈无助姿态,“大姐姐何苦这般抵毁昕蕊?”
“大姐姐若是不喜在这看到昕蕊,昕蕊这就回映月阁去。”说罢,她以袖掩面,一脸伤心不已的模样,微微侧身竟是作势要走。
莫安娴不屑地眯了眯眼,暗示她容不下妹妹特意来这争宠?
莫昕蕊也忒看不起她了,她莫安娴需要放低身段对老夫人刻意奉承讨好吗?
就算真需要,她也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的事。她心里可清陈得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老夫人都从心底里不待见她姨娘与她兄妹。
老夫人见莫安娴一副漠然事不关己的模样,立即就被激怒了,“莫安娴,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
她自鼻孔喷出重重冷哼,半阖眼睛剜了莫安娴一眼,怒道,“昕蕊不顾自己身体不适留在这侍侯我,你倒好,半句关心问候全无,一进来就冷嘲热讽挑事。”
她停下来,喘了喘气,又喝了口茶,才又愤愤道,“你不喜欢来,可以出去。”
莫安娴连忙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垂首低声道,“老夫人别激动,安娴受教了,二妹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安娴再也不多嘴。”
莫昕蕊脸色立时一片狰狞,赤果果讽刺她抢下人的活,打人还不打脸呢,莫安娴这贱人太过份了!
老夫人却似没听出弦外之音来,见莫安娴认错态度尚可,只重重哼了哼,微掀眼皮斜她一眼,道,“你既有心,想必也知道我此番遇险幸得贵人搭救才平安无事。”
莫安娴垂首,站在屋中安安静静听着。
神态恭谨得让人无法挑剔,只不过长睫掩映下灵活双眸,却转过一片又一片讥讽之色。
老夫人满意的斜她一眼,面色稍缓,语气也放轻了些,“可那位贵人却因为救我,不慎摔断了腿,目前因失血过多还在昏睡当中。”
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关键时候,老夫人停下了,只拿眼角余光意味深长的围着莫安娴转来转去。
她说得如此直白,这个孙女再木讷也该明白她的暗示了吧?
莫安娴当然明白老夫人遮遮掩掩说半天想要什么,不就是想让她主动提出送红参给那位仗义挺身救人的贵人嘛!
莫安娴自己主动提出,就算事情传到名声吓人那位耳中,也怪不到她头上吧?
老夫人如是想着,见屋中亭亭静立的紫衣少女默然不语,仿佛木头桩子一般茫然无知。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带了几分怨气怒意用力横她一眼。
收到老夫人如此“厚待”的明示,莫安娴没法再装糊涂了。
她只是不太明白老夫人为何非对她院子的红参念念不忘!
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又有些隐隐不安,老夫人好像对她院子的红参很偏执啊?
难道因为送红参那家伙是位亲王?让老夫人觉得同样红参被镀了金也身价倍增?连带着药效也蹭蹭窜着倍增?
不能装糊涂,可莫安娴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偏偏踌躇半晌,然而看老夫人一眼;低头欲言又止,再抬头又看一眼,还是光见两片嘴唇动了动,没听到声音。
如是再三,老夫人真被她慢郎中这拖拖拉拉为难的样子给急个半死。
可又不好开口直白催她,只得用力再用力的拿眼神掺着各种违和慈祥,耐着性子用眼睛明示再明示。
“唉!”少女轻轻叹息一声,叹息声中仿佛饱含无奈为难,老夫人听闻她未语先叹气,一颗心顿时被悬得老高。
正七上八下等着下文,莫安娴皱了皱眉,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看老夫人一眼,又磨磳半天,直至几乎耗尽老夫人耐心,才嗫嚅着期期艾艾开口,“老夫人,说实话,我心里十分敬佩那位舍身相救您的贵人。”
这话顿时让老夫人神色一松,微微紧绷前倾的身子也挨着椅背松驰大半。
莫安娴又看她一眼,眼神充满歉意为难,老夫人被她这么一看,刚放落地的心又嗖的飞了起来。
“别说区区几根红参,就是一箩筐红参,只要我拿得出的,我都一定高高兴兴拿出来给那位贵人服用。”
老夫人噎了噎,预感不妙,双眉一掀,立即语气不善问,“什么意思?”
莫安娴垂下头,看似愧对老夫人咄咄逼人的期望目光,实则懒得看老夫人那副偏执夺参的丑陋嘴脸。
默了默,少女哭丧着脸道,“意思就是,现在我院子里连一根上等红参都没有。”
“老夫人你有所不知,就在今早,离王殿下那只狐狸一直朝着东南方叫个不停;孙女觉得它一定是离开王府太久想家了,在您离府不久,就作主连参与狐狸一道送回离王府去了。”
她顿了顿,瞥一眼老夫人骤然铁青的脸,飞快又道,“我哪里知道老夫人你会遇到惊马这种事,早知道我就先别将离王的宠物送回去了。”
说罢,又是懊恼又是愧疚的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这会真被她气得上气难接下气了。
合着磨了半天,这丫头就是鬼扯胡缠耍她玩呢!
“你、你……”老夫人气得哆嗦,抬着手指颤颤指少女半天,也骂不出一句完整的。
莫昕蕊见状,立时满脸担忧的替老夫人顺背,又柔声劝道,“祖母,你别着急,大姐姐一定不是故意的。”
莫安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掠她一眼,并不搭腔。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告诉老夫人她是特意的。
莫昕蕊若不这么劝,老夫人还不觉得莫安娴有这份心机。
可这会,老夫人却深深觉得莫安娴这个孙女表面温和木讷,实则奸诈狡猾,一定是早预谋故意趁她出府将红参与宠物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