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进来把睡觉的人儿惊醒了,刘家落睁开眼伸个懒腰。有点渴,拿起那瓶古怪的饮料他拧开后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甜甜的的确是果汁。向窗外望去眼前的景色有点熟悉。车子就停在高架桥桥头边的一片空地上,往旁边下坡的方向一百多米远就是那座老旧的石板桥。
已经是禁止车辆通行的危桥但是还是有附近的村民从这里通过。现在桥上有两个老人坐在那里钓鱼,打着遮阳伞旁边还有好多看着很专业的渔具。袁天就站在其中一个人旁边依靠着栏杆上的石狮子望着下面滚滚流动的河水。学生混混也有闲情雅致看人钓鱼,刘家落觉得古怪。
眼前的画面很和谐很美丽,背后是风吹麦浪的田野,远处郁郁葱葱的树红通通一片片的花海都像是油画一样抹上去的,河流从它们中穿过延伸到了天的尽头。但从一个被袁天揍过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装模作样,就像山西煤老板去什么名牌大学上个EMBA班再弄个文凭学位,糊弄人而已。
在车上坐了十分钟实在太无聊刘家落下车了,穿过国道他走到了石板桥头。慢慢地走过去他瞅着看人垂钓的家伙装得很专注,没说话没动静跟雕塑一样。刘家落蹲下来看到一个塑料桶里面有三条半尺长的黑鱼。他认得这是一种脑袋黑油油的草鱼在自己村子西边的大河里也有,老妈说过这种鱼炖汤不错很鲜。但他从小不爱吃鱼河里的鱼虾蟹他一点不沾,每次做好了端上桌他心里老恶心那个腥味。
这是一年雨水量最多的时候,河水流动的很急促。刘家落摸着桥上的石栏从这头走到那头来到另一个垂钓者那里。看看人家今天的收获,桶里面有一条更大的鲶鱼样子很凶。突然钓竿扬起一条小鲫鱼甩了上来。垂钓老人带一手抓住熟练地摘下来丢掉塑料桶里。又有两条小鱼上钩后就觉得无味了,不能嬉闹不能大声说话实在是沉闷无聊。稀里糊涂来这里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待着就是浑身不自在。
他想不到几个月后竟然能和那个往死里揍自己的人一起来这里看人垂钓。有首歌里面说人生多无奈机遇难安排,又说浮云多聚散好梦不常在。看来世事的确无常,对于总想奔着一个目标循规蹈矩地过活的他来说这是脱轨的,无法预料将来的结果。但他抗争过,抗争无效。俩个男生来这荒野里算什么,是同学,朋友,还是奇怪关系。他觉得脑袋大,避之不及的东西却怎么也无力摆脱。
手机响了,袁天掏出来放到耳边一边听一边往车子那里走去。等看人已经走到桥头了也没喊他的意思,刘家落赶紧小跑过去。手机挂掉了,袁天脸色阴沉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走。
“等等我,袁天。”刘家落喘着气追上来。
“你在这等着,我晚点过来接你。”袁天稍停顿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刘家落拉了一下他的衬衣后摆又迅速放开。“不行,你是不是要把我扔这。我要跟你一起走。”
“我有事,你在这等着。”
“哼哼。”刘家落笑了。“我说又大老远跑这里干嘛,你还是想把我扔这耍我,你在报复。”
袁天嘴角抽动,无语。
刘家落看了一眼四周野茫茫的郊野人影跟房屋都很稀少。他大步往车那里跑去,车门没锁他打开后座的门钻了进去。
袁天慢了一分钟走到车这,坐到驾驶座上回头对额头出了细汗小脸红扑扑的刘家落说:“不想看打架就下车,我说了会来接你。”
“不用找借口骗我,我不会下车。袁天你把我拉到这就得送我回去。”刘家落坚持己见。
车子启动而且开的很快。起初是往回市区的方向走,刘家落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了。但到了二环的立交桥那里车子转向了,沿着环城路往东开直到看到一群黑压压的厂房。高松的烟囱在往空中排出滚滚浓烟,厂房的围墙上好像还架着电网。车子开到路边的一排荒废的瓦房那停下来。袁天故意把车子开下公路停到了破房子后面隐蔽的地方。然后他下车把车门锁好。打开后备箱抽出来一只一米多长的黑色蛇皮袋子,提在手中就往厂房的方向跑去。
这是在打架,刘家落吓了一跳坐在后面不知道开始后悔起来。他刚想说什么但人已经穿过房子奔工厂那跑去了。最后在这个破地方就剩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不知所措。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冷,他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时间漫漫他不停地看表,一会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
又没多会他听到有车子经过,还有连喊带骂的嘈杂声从路上传来然后往厂房的地方远去。隔着这些破房子他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使劲推车门没反应。他坐不住了嘴唇开始发干,弯腰站起来把副驾驶旁边那瓶果汁拿了过来。
时间变得难捱,他正低声地咒骂把他带到这里的始作俑者突然听到又有好几辆车子呼啸而过。抿一小口果汁含在嘴里滋出牙缝又咽下去,心脏突突地跳动他有些受不了了。
有脚步声传过来,他隔着窗户望去竟然看到卷毛从公路上跳下来跑到了房子这边。他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流血的胳膊在房子中间绕行。身形有些踉跄后面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小青年在追赶,一个是大块头剃着明晃晃的光头,脑袋上还有道疤。另一个身形矮小有些猥琐。卷毛突然身子一扑撞推倒了野地里的一堆砖头然后倒在了上面。后面紧追的两个人跑到跟前哈哈大笑。刀疤男一脚踩在卷毛背上用力碾了两下,脚下人没动静。
另外一个矮子手里握着一根钢筋对光头男说:“三哥你的家伙什掉了,要不用我的再补两棍子。”
刀疤男踢了一下脚下人流血的胳膊确实没什么反应。“你他妈下手准不,别揍脑袋上往背上跟我砸。”
“放心我手准的很。这小子挺能打咱好几个人都没把他撂趴下。这回我让他一棍子在床上躺三月。”
两人正说着卷毛忽然跳了起来,手上抓着半截砖一回手就砸在那矮子的脸面上。矮子在自己脸上抓了一把血痛吼一声然后捂着歪掉的鼻子哇哇跑开了。脚被顶开的刀疤男回过神抬腿就往卷毛后腰心踹了一脚。卷毛往前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沙土。但他往边上一滚抓起来那条被矮子扔掉的钢筋棍子。刀疤男第二脚补上来,卷毛起身从下往上一下子抽到了刀疤男的大腿上。
刀疤男疼地连跳了好几下,裤腿带着血沫子被钢筋抽烂了。这一棍子抽得他急红眼了,手里没可用的东西俯身就在地上捡起两块整砖。俩个人身高体型差太多,卷毛知道不是对手站起来咬着牙扶着胳膊又往刚来的方向跑去,刀疤男艹着祖宗抓着砖头走路带瘸地撵了过去。
不是第一次看人打架但是第一次见到又是钢筋又是板砖的现场互殴。村里的流氓,学校的混混都没见过打架这么狠的,刘家落好几次心脏从嗓子眼差点蹦出来。等眼前这三个人又都突然消失了他发觉裤裆湿湿的。低头看饮料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手上掉了下来,后座的车垫跟自己的裤子都被弄湿了一大片。
他赶紧抓起瓶子盖好盖然后使劲地扳车把手。打架的地方离车只有二十多米远仅仅隔着一个好像牲口圈样的棚子。他不确定那些人有没有看到车子有没有看到自己。现在他只想扎了翅膀赶紧逃离躲得远远的。
感觉车把手快要被他扳断了但是车门还是没有开,他想敲碎玻璃试了几次没下去手。
“袁天的车在这。”他听到有人尖着嗓子喊。抬起头看见刚才那个大块头的刀疤男领着四个小混混走了过来。好几个脸上都挂彩了,刀疤男走路还是带点瘸。这些人突然而至,刘家落吓傻了张着嘴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离得没有十米远一个小混混抬手一根铁棍子飞过来,驾驶座车门咚地一声凹下去一个坑引得一群人骂着娘叫好。
“刀疤你他妈回头看看。”
刀疤几个人一起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抓着一个胖子,旁边站着刚才用钢筋抽他的卷毛。高个子的是袁天,那胖子就是他们大哥路虎,冲他们喊叫的就是卷毛。三个人上半身都是血迹斑斑,脸上都挂了彩,红黑一片的站在一起画面很可怖。
袁天脸上两道口子,一道深的血迹已干但张着的伤口露出鲜红的肉来。白衬衣被撕破一大块,好几道渗出血丝的红印子从胸口出露出来。
那胖子更惨,他不是站着而是被袁天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抓着头发拖过来的,两只肥手耷拉着好像是被弄脱了臼。胖子的双眼紫青,右眼已经肿地睁不开了。嘴角淅淅沥沥的在滴血,嘴里呜呀呜呀说不清话。
一阵风从两群人中间刮过,一时间昏天暗地黄沙扑面。袁天身子没动抬手使劲,胖子的头发被揪起仰着脸吃了一嘴沙子立刻又痛苦地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