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一晚上都在担心娮姬,没怎么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等她醒来,都八点钟了。
她跑里屋想看看娮姬醒了没,结果一推门进去,才发现床上没人。
这把念奴给吓坏了,她立刻跑出去想派人去找,结果撞上了大华。
大华一脸很迷的表情,对念奴说,“你怎么才醒?”
念奴很着急,“娮姬不见了,快,派人找。
”
大华扯出她胳膊,没让她走,“不用找了,上将在……”大华拧着眉说,“在子午姑娘那儿。
”
念奴没多想,立刻赶过去了,结果一脚踏进门了,才明白为什么大华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娮姬躺在棺材里,子午的身边,神情特别安详,这要是不知道的人,估计得以为这是要合葬。
念奴一直以来的担心在这一刻没有丝毫转折的化作怒气了。
她上前一把拽着娮姬的领子,把人从里面拎了出来,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和她一起死?娮姬,你他妈这二十来年白活了!”
娮姬抬了抬眼皮,毫无情绪的眸子看着她。
念奴攥领子的劲儿越来越大,到最后都勒着娮姬的脖子了,她那股子火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娮姬,你知道你的身份有多重要吗?你知道组织培养出一个你,把你安插进去多不容易吗?你现在倒是想一死了之,可你说说,你的摊子谁来接?”
“你以为这是什么世道?什么爱不爱的,多奢侈啊,还为此要死不活,你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
娮姬眼皮动了动,转着眼珠子看向子午,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念奴,我累了。
”
念奴的手颤了颤,复又握紧,“累了?所以要撂挑子不干了?”
念奴说这话说的虚张声势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有多慌,她怕这人,真的干脆的追着子午去了。
于公还是于私,她都怕她出事。
“娮姬,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可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当时的场景念奴本不想告诉娮姬的,这样不过是徒增她的愧疚,可是现在,她却要把这个当做是最后一根捆着娮姬的线。
娮姬抬眼看她。
念奴笑了笑,“我不知道子午是什么来历,在那样的爆炸力还能让你们两个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可是就算她来历不凡,最后还是把能够全身而退的机会给了你。
”
娮姬问,“你什么意思?”
“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子午她把你护在身下,我猜这应该是你能活下来的原因,”念奴看了一眼棺材里至今还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尸体,说,“她可能不是人,也许是魔,也许是神,但既然她拼了命的护下了你,你凭什么不珍惜她给你的命?你若是真死了,才是辜负了她。
”
“娮姬,你好好想想吧。
”
说完,念奴先待不下去了,太压抑了。
她把娮姬往地上一掼,不再看这人狼狈的模样,把门关上,留她好好想想。
娮姬瘫坐在地上,垂着头,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叹息一般的唤道,“子午……”
“我在呢,”子午应了声,随即叹了口气,一阵无力。
她也看出娮姬轻生的念头了,可是从黑夜到白天,她无论说什么,试图做什么,都引不起娮姬一丝注意。
倒是念奴,能及时过来,一番重话把人敲醒。
子午有点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怎么就不早些交代明白。
至少……至少得让娮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啊。
那天,娮姬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手心里多了一对耳坠,是子午从来没摘下来过的那对。
她将耳坠的环闭合起来,用一根红绳子串成坠子,戴在了脖子上,垂落到心口的位置。
她开始配合医嘱,保重自己的身体,也重新接收外面的信息,等着华夏军内部对她重新安排。
看上去,像是走出来了,一点点恢复了。
而子午,则是发现那对耳坠总似乎氤氲着磅礴的灵力。
这对东西带在她身边的日子很久,沾染了神气儿,而且玉石本就有灵,在她神力暴涨的时候,这对耳坠吸收了很多神力,变成这样的半神器。
以往子午也不会觉得一个半神器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在灵力稀薄的这个世界,她想要快些凝实神魂,就得附在坠子里闭关了。
原本子午还有些犹豫,但是很担心娮姬日后会出事,为了确保能早日让娮姬看到自己,于是不得不蜷进坠子中了。
只希望等她出来那日,娮姬还在。
娮姬她们住的地方是个村子,组织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养好伤,然后再回沪城。
到时候就说是被好心的村民救下了,一直昏迷不醒。
逻辑上的一切问题,组织会为她顾好的。
毕竟就像念奴说的,组织培养出一个娮姬这样的,还深入一区内部,挺不容易的,不可能轻易抹除她这一层的身份。
至于那场爆炸,之后各大区都派了专家调查,也没能查出个所以然。
最后为了防止有心人借以宣传神灵惩恶这一说,就对外说是发生了小规模地震。
也只有亲眼看到过的人才会不信,旁的人不会深究的。
娮姬养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大华从外面带回来个人,是单娇娇。
大华说是出门买菜时候遇到的,单娇娇心里挂念娮上将和子午姑娘,非要跟来,为防单娇娇起疑,只能把人带过来。
单娇娇来的路上被叮嘱过子午姑娘出事了,于是站在娮姬面前的时候,也不敢提起子午。
只说是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如今战乱年代,她没个自保能力,不敢乱跑,所以想要留在娮姬身边,做个打扫伺候的丫头。
娮姬看着她,尽管没人提到、甚至都小心避免着,可是她还是想到子午了。
或者说她无时无刻不念着,跟自虐一般。
当初子午问她要两个人,一个是大娘,一个就是单娇娇了。
大娘已经死了,她……也不在了,现在想来,只剩下单娇娇了。
娮姬想要更多记得子午的人在,像以前一样,这样还能让她有种子午还在的感觉,于是她冲大华点了点头,“让她留下吧。
”
看到单娇娇被人带下去之后,大华还是没离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娮姬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
大华立刻道,“石淼已经死了,当时他在您那节车厢上。
”
娮姬点了点头,“那算是便宜他了。
”
“还有,组织让你这两天就出发去沪城,毕竟战事瞬息万变,不宜耽搁太久。
”大华皱着眉说道,他本人是比较想让娮姬能够多歇几天的。
“我明白,”娮姬说,“不过,你去镇子上,给沪城的特高课去电,让他们派人来接我。
”
大华愣了,“啊?”
娮姬抬眼看他,“你是被炸傻了吗?一区赫赫有名的、功利心极重的娮上将,出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自己灰溜溜的去上任?”
大华立刻明白了,也是这些日子太担心,他都差点忘了娮姬应该有的人设了。
位高权重的,如果不是心虚,哪有道理自己突然出现?怎么也得有点架子。
而且,特高课那边看到娮姬,肯定也得再调查下她这些日子住哪儿。
与其被怀疑来怀疑去,不如直接把人叫来这里,落落大方的,一看就是光明磊落、为一区鞠躬尽瘁的好上将。
想明白后大华立刻告退,去重新安排了。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娮姬看向旁边的一个竹编的筐子,里面是一些各色的纸,还有一把剪刀。
她曾不经意看到借住的这家农户的女主人在剪纸,在心都死了魂儿都丢了的情况下,她竟然跑去跟着人学剪纸了。
这不止让念奴他们意外,她自己也挺意外的。
可是看到那些剪纸,就觉得很亲切。
大概是天分好,她学剪纸上手很快,剪出的花样比女主人还多。
起先念奴还总担心她会哪天突然用那把剪刀往自个儿心口戳,后来看她是真的在剪纸后,才放了心。
她伸手拿过小筐,放空着自己脑子,拿着剪刀剪纸,听着耳边“咔嚓咔嚓”的声音,会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就像是子午还在她身边似的。
虽然……她似乎并没有和子午一块儿剪纸的记忆。
阳光细细碎碎的透过竹帘照了进来,在床上铺了一层光点,好看的很。
如果子午在的话,肯定会犯懒,蜷在窗边小憩,懒洋洋的模样,看的人很想跟着她一起睡。
最好能是抱着她一起睡。
那样会满足的像是抱着了所有。
“咔嚓”声停止,娮姬的手微微一抖,没留神,让剪刀在指尖戳了个口,一滴血沁了出来,红红的血珠子,跟红豆似的,在指尖晃了晃,停住了。
娮姬垂眸看着手里的纸,剪出了一株桃花的模样。
她抬手捏了捏心口垂着的坠子,刚碰上去,又想起来自己手指上有血,又放开了,她紧张的捏着坠子查看,没看到沾到血,松了口气,也不管指尖的伤。
随即又盯着手里的纸发呆。
思绪像是被罩了层雾,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忘了。
也不知是梦是醒,她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剪的真好看,你怎么做到的?”
“靠听的,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剪的都送你。
”
你喜欢的话,什么都能给你。
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