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嘉仁脑子都吓得要转不动了。
没有殷九的帮忙,苏清婉本身并看不到任何鬼怪,尽管她稍微能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寻常,但她说这些纯属忽悠。可是她话音落下去没多久,一位白衣似雪的大美人就一脸哀怨的从另一条小巷出来,额头看起来还有些红。
钱嘉仁直吸凉气。
难道艳鬼选美大赛里面的也有欺凌现象吗?如此柔弱的大美人……鬼,也会被欺负?这位额头上的红一看就是撞墙撞出来的嘛。也是,被欺负了,谁能不哀怨呢?
苏清婉不知道钱嘉仁又跑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看着一边走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又哎呦惨叫额头上的伤势还越来越重的大美人,眼皮跳了跳,这是棠暮雪啊!
棠暮雪没有理解到苏清婉想装作不认识他的举动,很有礼貌的走过去打招呼:“你也在这里啊,小清婉。”
“可不是,这多不巧。”苏清婉道,“打扰到你办事了?”
钱嘉仁见苏清婉和对方很熟的样子,打心底里好奇起来,同样是无方学堂的学子,为什么苏清婉的朋友都长得这么好看,这个棠暮雪如此,另一个殷九也是。
棠暮雪的谪仙外表极具欺骗性,钱嘉仁显然也被骗到了。钱嘉仁热络的寻找话题,和棠暮雪迅速勾结在一起。以至于三人聊着聊着,就成了钱嘉仁和棠暮雪的主场。
“点心铺就在前面不足十米。”苏清婉淡淡的看了钱嘉仁一眼,补充道,“并且它马上就要关门了。”
钱嘉仁吱哇乱叫的跑了过去。
“你真的没有听过妖市的戏吗?”棠暮雪趁机道,“我真挚的建议你没事的时候去听听,那可是九爷亲自编排的戏文,这乐斋里就你脾气最好,你应该不会打死九爷。”
“如果我告诉他是你撺掇我的。”苏清婉道,“在此之前,你就会被他先打死。海棠,你这么作,他知道吗?”
棠暮雪一脸惊悚。
好在苏清婉只是说着玩玩,殷九也还没来。棠暮雪努力补救着自己挖出来的大坑:“清婉,我看到孙安良了。本来我是想跟踪他,看看他要搞什么鬼。可是九爷设下了好多阴门,方才鬼气阴气突然加重,阴门开得毫无预兆,我就撞上去了。这不,就这一会儿,连皇城大阵都启动了。”
苏清婉说道:“那条路暂时不能走了?”
棠暮雪摇头:“也不是。像你们这些活人就不会受到影响,毕竟阴门只入死者。而我本体是花妖,妖气为阳,妖气和阴气冲撞的厉害,所以没办法涉足阴门存在的街道。”
“清婉啊,尽管阴门奈何不了你,大阵也开启了,但是这两个都是死物。阴门为死者现,大阵为九州开,所以它们不可能有意识去维护你一个人。你要是想从那条路回乐斋,可千万不能大意了。”棠暮雪好不容易说些正经话。
苏清婉道:“那我换条路走。哪条路没有阴门?”
可这条路离乐斋最近。听到两人对话尾巴的钱嘉仁一脸懵:“咦?为什么要换条路?”
棠暮雪本意是提醒苏清婉小心,他却没想到苏清婉这么的清纯不做作,竟然连这条路都不走了。
等等……他是不是坏了九爷某个增进感情的机会了?
听风霓裳说,苏清婉到现在都没和九爷圆房啊!
棠暮雪满腹纠结,这两人为什么还不圆房,那肯定是感情还没到位啊!何况九爷那么心疼苏清婉,把苏清婉当眼珠子护着,抠脚一想都知道九爷不舍得霸王硬上弓。
殷九这辈子估计也就动这一次心,他有心创造机会让殷九和苏清婉增进感情争取早日圆房,可他不能因此就撺掇苏清婉去冒险。这个问题实在太难解决了。
从婉梨那处看完了孩子往回走的风霓裳和孙宜柔一出结界就讶异的对视一眼,风霓裳感受到的是大阵的变动,而孙宜柔则察觉到了阴门的开启。
风霓裳轻啧,她拿出一张镇妖符,却发现镇妖符和废纸无异,另一边的孙宜柔也给出了相仿的答案。
风霓裳得出结论:“大阵配合着阴门而开,隔绝了人间与鬼界。别说你的能力毫无用处,就连我都受到影响了。”
孙宜柔一怔:“那他们……”
“如今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罢了。”风霓裳清冷的脸上勾起笑意,“他们或许打死都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本想逆天而行,焉知最后的对手,却不是头顶所见的四方之天。”
孙宜柔伸手拂过眼前发丝,露出清丽的一张小脸,她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狱内和孙安贤谈了什么。”
“关于他和孙安良。”
“然后呢,他说了什么?”
“他怨恨极了孙安良,但又处处维护孙安良。所以,比起复仇来,我感觉他本身就处在一种矛盾中。”
“什么矛盾?”
“他疼爱孙安良这个弟弟,却无法原谅孙安良的作为。因此,我认为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来自孙安良的解释。”
而孙安贤已经甩开官差追上了孙安良,就在孙家大宅内,孙安贤引动了宅子四周的禁制,困住了孙安良。
“多年不见,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孙安贤问。
孙安良摊手:“解释?如此多的日日夜夜,你还没想明白?我以为没什么比亲身体验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了。”
孙安贤的双臂突然无力的垂下,这段时间足够他明白昔日孙安良的境遇。他如今就站在孙安良的立场上,他原本以为的逆天改命之法,到头来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不过是将他和孙安良的立场对换罢了。
孙家的阴阳眼就是一种诅咒,以前在他和孙安良之间,现在又延续到了他与孙宜柔身上。
可当他逐渐明白过来当初没有鬼见之力的孙安良为什么依旧会活得那么痛苦时,已经太晚了。
没有鬼见之力,不代表就是个寻常人。身为孙氏后人,对鬼怪的感知是融在血脉里的。
因为看不到,所以更恐惧。
“就算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和我明说呢?倘若我知道实情,我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即使你想要得到我的一部分鬼见之力,我也会给你。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办法?”孙安贤痛苦万分的开口,那个时候,他是如此在意这个弟弟。
“别装了。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我们孙家的兄弟,骨子里都是一个凉薄性子。”孙安良嗤笑着,他伸手捂住自己泛红的左眼,人啊,就不该活得太虚伪了。
孙安贤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你以为我没有说过吗?可我们的父亲,我们的祖父又是怎么做的?他们竟然天真的以为,把我送出了孙家,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你不也是很赞同他们?对,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你们都是大善人,是我把你们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孙安良眼神阴鸷。
隔了一会儿,孙安良露出和孙安贤一脉相承的温和笑容:“你看,既然我是恶魔,那么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孙安贤看着自己这个陌生的弟弟,良久,他叹息道:“所以你选择把我拉进你的世界里,体会你的痛苦。”
他自以为是的对孙安良的保护,都是伤害孙安良的刀。
见孙安良点头,孙安贤忽然心如刀绞,他带着几分的不甘心开口质问:“你这样恨孙家,也这样恨我吗?”
“不,我很敬重你。大哥,你是我在孙家唯一在意的人。”
“胡说八道!”
“你怎么不信呢?当年你对我的关爱,我至今还记在心里。大哥你那时候真是天真又可笑。但是谁的心里没有阴暗面,我不过稍微动了点儿手脚,它就出来了。”
“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恶魔,你很高兴?”孙安贤的心绪难以平复,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你不如干脆杀了我!”
“不不不,大哥,我那么爱你,绝对不会杀你的。”孙安良眉目柔和,“事实上阴女炼傀术早就失传了,关外孙家自以为聪明,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你才是我想炼的傀。”
“天方夜谭,活人如何成傀?”
孙安良道:“所以我不就在尝试吗?”
孙安贤摇摇头,后退了半步,他觉得孙安良已经失去理智了,无论什么都说不通。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不会耗费道力救下孙安良。看看他究竟救了一个什么东西!
“可是你的布局都被毁了,殷九不会放任你胡作非为,到最后,你我都逃不掉被杀的结局。”孙安贤回以冷笑,孙家有孙宜柔在,他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孙安良蹙眉,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想活了?”
“死了不是更方便你炼傀?”孙安贤飞速的反问。
孙安良烦躁的喝道:“你休想!没有我的同意,你敢死?”
“为什么我不敢?我有权利决定我自己的生死。”孙安贤缓缓的摇着头,他躲过孙安良的触碰,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生在孙家非我所选,但死在何处我还是能选择的。”
孙安良忽然明白了孙安贤的意图:“你要寻死?”
“阿贤,我救过你,自始至终也从未亏待过你,我自认不该被你这般对待。我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在千方百计的为你开脱,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
“但真相大白的时候,我以前有多怜惜你,就有多怨你。但我依旧没想报复你。直到你这次,与关外孙家联手,处心积虑算计我。你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我每每想到此事,就无比后悔当初救了你。我想让你活得比我凄惨。”
“现在我觉得,什么报复,什么复仇,这一切都没必要了。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孙安贤盯着孙安良,仿佛人临死之前,眼神是看透万事沧桑的坦然,“阿贤,我累了。”
孙安良眼疾手快的打碎孙安贤手中的东西,冲过去钳制住孙安贤的双手,迎面看着孙安贤略带一丝诡异的双眸,孙安良心里咯噔一下。不详的预感陡然升起,化作一条条绳索,勒住了他的喉咙,令他感到窒息。
孙安贤五官都往外渗着血,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你刚才打碎的,是唯一的解药。你看,其实我比你更会演戏。阿贤,我马上要死了,不过可悲的是,你没有鬼见之力,就算想把我的魂魄炼制成傀鬼,也只能想想罢了……”
孙安贤内心充斥着报复的快感,但这份快意消失后,便是一股透心的悲凉,他们兄弟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鲜血在他淡青色的衣摆上开出了终结的花,孙安贤安详地闭上眼,一同将他的答案,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不,不该是这样的。你别死,大哥,大哥!”
孙安良神色癫狂。
而这一切,都被藏在暗中的孙灵惜得知。
孙灵惜实在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展开,她觉得荒缪极了,孙安良到底拿他们当什么了?随意戏耍的棋子吗?可笑他们被这个男人骗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阴女炼傀术是假,那他们所做的事都是为了什么?
孙灵惜心中已经升起杀念。
可是想到自己的道力被大阵封印,孙灵惜压下这个念头,果断离开孙家去找孙兀妄商计对策。谁知流年不利,半路看到了官差们,她迫不得已的换了另一条路。
然而,她没想到风霓裳和孙宜柔也会出现在这条路上。
孙灵惜脑子飞快的转着,孙安良不知道阴女炼傀术,可是孙安良成功的将鬼见之力转移到了孙宜柔身上。倘若他们掌控了这种本事,那要比阴女炼傀术实用多了。
如今孙宜柔也不能使用阴阳剑,最大的威胁不在,自己一个大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两个小孩子吗?
而且这两个孩子正吃着烤串,根本就没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如果她要出手,这是个大好的机会。
贪欲胜过良知,恶念压垮理智,孙灵惜迟疑了一瞬,立刻决定动手。他们关外孙家,不能白忙活儿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