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耳根红了红,他躲闪着鲤盈盈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认真的对鲤盈盈说了一句对不起,他见着鲤盈盈一头雾水的样子,更过意不去了。
棠暮雪吃饱喝足,拖着腮笑了:“这些小孩子就是可爱呀,天真懵懂,不谙世事,啊,年轻真好。”
正收拾碗筷的苏清婉忽然被棠暮雪拍了拍胳膊,她刚看过去,就见棠暮雪一脸淫荡的笑:“清婉,咱俩聊聊呗。你和九爷怎么样了?圆房了没有?”
苏清婉心里咯噔一下。
棠暮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叨叨的说道:“我这里有一套闺房用品,取材精良,种类颇多,保证七七四十九天不带重样的。这一套的反馈特别好,新老主顾都喜欢,你要不要拿一套?免费送你。”
苏清婉:“……”
“别不理我嘛!反正这都是迟早的事儿。”
苏清婉抽了抽嘴角。
殷九,棠暮雪他又开黄腔!
而殷九此刻正在送风霓裳和孙宜柔上学,很快他就体会了一次生无可恋的学堂大会。
大先生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说着,大先生说完了,各个先生又上去演讲一番,院子里面坐着不少家长,而实际上只有少数几个没在听。
往往这样的,不是有钱,就是有势。
在某个先生谈到学子问题的时候,殷九明显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都往他这边瞄。
本来一个风霓裳就够吸引仇恨值了,又因为孙宜柔如今也没有什么长辈,殷九念着故友后人的情分,将孙宜柔带在了自己身边,是以,三人所在的地方,就成了各个学子们走神最理想的地方。
殷九翘着二郎腿坐在风霓裳和孙宜柔中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椅子扶手,他俊朗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为在场的所有人诠释着何为霸气侧漏。
离得远的学子也十分好奇这位传闻中的魔道大佬的长相,借着人多,偷偷溜到近处观望。
然后,不断的有家长发现,自家女儿一去不回。
欣赏到殷九颜值的姑娘们顿时就忘了自己给殷九扣上的嗜血无情魔道大佬人设,沉迷在殷九的颜值内无法自拔,纷纷可惜这样一个美男子竟然名草有主。她们讨厌风霓裳,但她们想做风霓裳的娘。
最后一个先生也终于走下了台,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家长们,一个个家长们仿佛都有备而来,争先恐后的上台讲话,没了家长约束的小崽们终于有机会放飞自我,东一群西一波的开始窃窃私语。
殷九纹丝不动的坐在原位,无视掉大先生热情的演讲请求,仔细翻着风霓裳和孙宜柔最近的课业和考卷。孙宜柔是先生眼里的好好学生,课业工整,成绩也是最好的,与半吊子的风霓裳天差地别。
班里的先生和其他的家长聊完,就来找了殷九。在他看来,风霓裳性子高傲,却不目中无人。
风霓裳身上的贵族气质太浓,这股傲气想必是被显赫的家世堆积出来的,有家世不好管。
如果能得到家里人的配合,那是教导起来是最好不过的。毕竟,风霓裳这孩子生得极为聪慧。
可他忘了,总有那么一些家长,不走寻常路。
殷九把风霓裳的零分考卷放在桌子上,弹了弹衣袖上的花纹起身,礼数上挑不出一丝瑕疵,他笑得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并非如此:“先生,这世上的是非黑白并不是依靠这么一张考卷能够说得清的。以成绩定论一个学生品行的高低,是否多有偏颇?”
先生觉得殷九的话也对。这世上也有那么一些人平时成绩出挑,却犯下种种大错。自然不能以成绩好坏断定品行高低。教书育人,育人为重。
殷九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希望学堂能够有所表示。我以为学堂诸多学子应以学术探讨为主。”
先生这会儿就听出殷九话里有话了,他面色微僵,道:“殷先生不妨直言。”
殷九心想这可是你说的,他开口道:“先生,我这两个小家伙,不是被说成魔道之人,就是被诽谤忘恩负义偷子卖钱。我并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学堂守着,所以我不清楚学堂是否出面控制过流言。不过,我走了这一趟,眼下深以为学堂该整治了。”
这种事情,学堂内的先生不会不知道,只是流言这种东西并非是能够简单处理的。嘴长在别人身上,强行镇压只会获得一个反效果罢了。
殷九见好就收,但是语调却更加严肃了:“我并没有威胁先生的意思,先生只需将我的意思转达给大先生和校长们。流言严重影响了我家两个孩子的正常学习与生活,这环境再不改变,贵学堂又如何让我们这些家长安心把孩子送进来教导呢?”
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两人说话的学子们纷纷对风霓裳和孙宜柔投去羡慕的视线,真好啊,他们也想要一个这样知情达理的护短长辈。
而不是和这些古板的先生们统一战线教训他们。
唉,都是别人家的长辈啊!
“是,我明白了。”
先生下意识的就对殷九恭敬地回了一礼。
殷九眼神太具有压迫力,他脑子里甚至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倘若他们再对流言听之任之,殷九一定会拿出非常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殷九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打算带着风霓裳和孙宜柔就此离开,目光在孙宜柔身上落定,而后他又添了一句:“对了,先生,孙宜柔要是有事,您还请找我。她已经不再接受她大伯和大伯母的照料了。”
先生啊了一声,很是费解,可是殷九没有解释的意思,说完这句话就带着两个小姑娘走了。
出了学堂门口,三人直接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马车是殷九新定做的,空间很大,看上去低调奢华有内涵,驾车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风霓裳一眼就认出那是殷九剪的纸人。
殷九这是要去接苏清婉。
古董店门口。
鲤盈盈高兴的想往殷九怀里扑,却被殷九十分嫌弃的拎着衣领,她吸了吸鼻子:“九阿公好。”
殷九看着她油乎乎的爪子头疼。
见殷九脸色不佳,棠暮雪赶紧把鲤盈盈抱走。
“你从刚才就有些心不在焉,怎么了?”风霓裳看着孙宜柔问道,孙宜柔不是心态脆弱的人。
“我……看到一只鬼怪进了那边小巷。”孙宜柔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大白天,甚少会有鬼怪行走。
风霓裳却什么都没见到。
“筱筱,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殷九说着将指尖点在苏清婉眉心查探了一番,没有鬼气入侵。
“我没事。”苏清婉温柔的笑了笑。
孙宜柔过去查看了一眼后回来了,道:“应该只是一只过路的小野鬼,可能是刚死之人。”
殷九留了一丝妖力护着苏清婉。
大阵维护着整个九州皇城的微妙平衡,只要大阵不被触动,那就不需要他去关注这些事情。
何况乐斋也只有苏清婉一个需要被精心保护。
殷九接到了苏清婉,没留多久就走了。
马车前进的方向,从官道变成小路,马车带着众人出了城,三日后,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岔路口。
季景云蹲在石头上逗鸟,看到马车停下来,立刻跳了下来:“九爷,我在这里!往这看往这看啊!”
殷九扶着苏清婉下来,朝着季景云走过去,他开口道:“没有小尾巴跟着你过来吧?”
“没有没有,我一路用着障眼法把人押送过来的。”季景云赶紧解释,他得意的说道,“我还顺路去给孙家的祖坟除草上香,放了好多供品呢!”
孙宜柔规规矩矩的朝着季景云施礼:“多谢季大哥。”
殷九后退半步,让孙宜柔走在前面,错综复杂而又凄清的小路尽头,乃是孙家的祖坟陵墓。
陵墓里供奉着历代的孙家祖辈,其中也包括了关外孙家分支的先人牌位。孙宜柔想在这一切事情的发源之地,为她,也为关外孙家,做个了断。
既然有些事情从源头上就错了,她有那个义务,让原本错误的事情,回归正轨。
孙氏一族昔日光辉显赫,修建的祖坟也不会低调到哪里去,远远一看,甚至有着不输于皇室的格局。如今孙氏衰败,主家势薄,孙家四分五裂,分支遍地,也唯有这片陵墓,承接着往日的辉煌。
孙宜柔在入口处停驻片刻,心中难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今年清明,她还是在大伯一家的陪伴下前来祭祖安灵,那时的她从未想过短短数月,竟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她愧对孙氏满门列祖列宗。
孙氏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
大概是从她曾祖父去世那年起吧。
曾祖父还活着的时候,经常会来打扫祖陵。这不是容易干的活儿,但他乐在其中。累了,他就随意找个地方坐着。每次擦拭完先人牌位,他都要跪在蒲团上跪一会儿,神情凝重的不知在想什么。
是在忏悔自己无法光阳门楣亦或是缅怀先祖?
这些,孙宜柔都不得而知。
殷九不急着进去,就在外面陪着苏清婉走了走。
苏清婉见他轻车熟路,不由得道:“你经常来这里?”
殷九笑着否认:“这里虽是孙氏的祖陵,但也不是最初的那一个。旖年离世时,孙氏祖陵在洛阳。”
直接叫人旖年啊。
苏清婉望着湛蓝的天际,不禁思索着殷九当年到底和孙旖年有多么亲密,她道:“九爷对待孙旖年的态度,似乎与对待其他故友颇有不同。”
“哎呀呀,好酸呀。”殷九指尖轻蹭着苏清婉白皙的脸颊,闻言低声笑起来,“筱筱是在吃醋吗?”
“嗯。”苏清婉这醋吃得光明正大,“你以前遇到过那么多的妙人。而我却只遇到了一个你。”
殷九揉揉苏清婉的发丝:“不管有多少个妙人,能入我丹心的也只有一个苏清婉罢了。”
苏清婉回眸看着殷九,心湖的波澜被殷九抚平,而后又泛起丝丝涟漪,她嗔道:“不许转移话题。”
“好好好,我交代。你说的不错,她于我,的确有些特殊。”殷九执着苏清婉柔嫩的双手,“那些关于我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年少轻狂之时,连天道都不得不为我让步。我一度坚信,只有我想做与不想做的事,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我处事肆意,直到结识了孙旖年。那时她和孙宜柔年纪一样。”
当年的人间没这么和平,到处都是战争。天地灵气也比现在浓厚。各路大妖们正处于实力鼎盛之时,不少大妖幻化成人形,在人间寻乐子搅混水。
殷九还没有历经那么多世事巨变。
故而年少心高的殷九也混在这片浑水里面,他才学渊博,愿意与之相交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尤以一位王爷为甚,他看中殷九的才学,将殷九奉为上宾迎进府。即使并不清楚殷九的来历和身份。
殷九念在两人有几分交情,倒也住了一段日子。然而时间长了,殷九就受不了了。他辞别王爷,拿着王爷给的信物,去了军营,当了个挂牌军师。
他与孙旖年,也是在这时候见了面。
孙旖年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穿着盔甲混迹在糙汉子之中,殷九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与众不同。
“可以说,我见证了孙旖年从一个新兵成为威震四方的女将的全过程。不过,坦白说,她与战场这种地方格格不入。她性子柔婉,心思纯良,胆子还小。若非必要,她连条鱼都不敢杀。她能活着闯出来名头,其实多亏了时时刻刻跟着她的孙蔚年。”
殷九眼中带着追思,他其实记不太清楚当年的战争了,那些褪了色的画面已经无法激起他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兴致,唯有孙旖年这个人是其中的色彩。
孙旖年胆小却不怕生,跟谁都能聊的来。谈吐风趣幽默,故而很得殷九欣赏。无论经历过什么血雨腥风,她都始终如一的保持着最初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