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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下了?”宁王哑然失笑,半晌之后又问了一句,“吃遍天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这……或许要问云梦侯。”那下属只能汇报自己查出来的那些事情,却无法做出合适的分析,毕竟以他的地位,还根本接触不到那些真正核心的内幕。
“很好,你先退下吧。”宁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然心中有数,那下属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倒退着离开了宁王的视线范围。
“这吃遍天……是想插手这双方的战事之中,并且分走一杯羹吗?”宁王当然清楚吃遍天是个怎样唯利是图阴险狡诈的人,但凡他有所动作,便意味着他又盯上了什么旁人暂时还看不出来的潜在的利益。
“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吃遍天的眼力,够刁钻……当年似乎就是吃遍天将单乌给捡回来,并且一路扶植到了如今这地步的。”宁王将这一整场战事翻来覆去想了一通,没有想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潜在价值,终于不得不服了输。
“吃遍天从来不做无用之事,如果眼下看起来无用,只能说明,我依然无法将事情看得与他一样长远。”宁王的心思转了几转,竟又活络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不如就盯住吃遍天的举动,他做什么我做什么,就算慢上半拍,也不至于一口汤都喝不到吧。”
于是宁王捏了个响指,片刻之后,他的几个心腹便已经汇聚到了这露台之上。
“你们有谁,愿往那些闇人驻地一行?”宁王让自己的这些心腹们自荐,“至于任务,便是盯紧吃遍天那些下属们的举动,并及时回报。”
……
三天后,单乌带着一身风尘回到了亥奚城。
“不知云梦侯此行,有何收获?”宁王吩咐侍从给单乌奉茶,而他的眼里满是期待之意。
“殿下且看。”单乌待得那些侍从全部退下之后,方才如此说道,同时挥手在厅中空地铺展开来一面地图,上面标注了好些个关键之处,并有各色曲线,看起来仿佛是调兵的路线和计划。
“这是我重新调整之后的进军路线。”单乌指点着这幅地图,将自己的计划一条一条地说了出来,甚至连敌方势力会有什么反应都说得无比笃定,好像接下来两个月内会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透过什么天眼秘术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怎么会如此笃定对方的应对?”宁王提出了一些疑问,同时指着地图,说出了一些可能的意外之处。
“我当然知道。”单乌笑着回答,“我这一趟可不是白走的。”
“莫非云梦侯你是收买了某些关键人物?”宁王的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事情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对方有一个处于关键位置上的人物已经成为了己方的内线,这才能支撑起单乌如此复杂精密,以至于容不得半点差错的行军计划。
单乌但笑不语,看表情摆明了默认。
“除此之外,宁王殿下这段时间里接待的那些个人,也该打发回去了。”单乌在稍稍的停顿之后,继续说道,“那些人早些回去的话,刚好可以散布一些动摇人心的言论,顺便宣扬一下我琉国光辉灿烂的形象。”
“哈,这是自然,我稍后便去安排这些人。”宁王目光闪烁着回答——那些人与他合谋,真正打算动摇的,只怕是琉国这一侧的人心。
单乌好像完全没有留意宁王那些细微的表情,仍旧无比认真地解释着自己计划中的种种细节,直到宁王开口打断:“你听说过吃遍天那边发生的事情了么?”
“嗯?你是说他那一群被扣下来的下属?”单乌似乎有些意外宁王的提问,稍稍一愣之后,方才咧嘴笑了起来,“我觉得,吃遍天这回搞不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愿闻其详。”宁王立即追问。
“那些闇人们对吃遍天有什么吸引力我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吃遍天的那群下属很有可能是真的回不来了——就算吃遍天用八抬大轿去请,那些人都不会愿意回来。”单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竟是笑得肩膀都有些发抖,“那群人,已经成为了闇人供奉的那位——好像是叫那迦黑月神的神明的忠实信徒了。”
“信徒?”宁王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他这边派出去的心腹依然没有消息传来,所以他无法验证单乌所言是否正确。
同时,宁王也不免有些担忧——万一自己的那位心腹也被闇人的神明俘获,也开始信仰所谓的神明了呢?
“这词对我们来说似乎有些遥远,但是对那群生活在黑暗中的闇人来说,这个词可是他们生而为人的最为重要的意义。”单乌解释道,“对面那些联军虽然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神明,但是对神明的执念强烈到闇人那种地步的……似乎也没有第二家了。”
“那些闇人们不但自己信仰那位那迦黑月神,甚至还敌视其他那些信仰着别种神明,或者根本就毫无信仰的修士,他们其中的很多人,都期待着那迦黑月的威名传遍天下的那一刻,而那同样也将是异教徒以及无信之人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的时刻……不夸张的说,那就是一群将疯狂给刻进了骨子里的怪物。”单乌继续说道,同时用手指点着那地图上被他用黑色用力标出的一块区域,“所以你看,我在这么多的计划中,甚至努力地回避了这一块区域——因为像闇人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们不能一鼓作气将它们的老窝断掉,斩草除根,那么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所需要应对的,便将是他们完全不要命的疯狂报复。”
“到那个时候,没准他们会派人潜入琉国,然后跑到琉京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引动金丹自爆也说不准啊。”单乌随口举了一个所谓“疯狂报复”的例子。
“听起来不怎么美妙。”宁王的眼角跳动了一下,“那么,吃遍天的那群人,又怎么会成为信徒,甚至不肯离开呢?”
“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最初的时候,应该是想假装着信仰那迦黑月,好博取那些闇人们的好感,融入那些闇人群体之中,再进行所谓的生意谈判,却没想,这一装,就把自己陷进去了。”单乌的视线飘向了珍荟楼的方向,同时嘴角的笑意亦幸灾乐祸得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那所谓神明真这么玄乎?”宁王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要问我,我可没敢尝试。”单乌摊手,露出了一副无赖模样。
“不过,如此说来,这一战之中,总是要想法子收拾掉这些闇人的。”宁王的手指在一旁的茶几上轻轻叩着。
在宁王看来,不管是因为单乌所强调的那些闇人以及他们的神明所具有的疯狂的潜力,还是因为吃遍天所眼红的闇人们身上所能得到的利益,都指向了一个同样的结论——琉国与这诸国联军之间的战事,必须终结在黑月国的消亡之上。
于是宁王的视线微微飘转,落到了那地图的一角——单乌这整个行军计划,最终那些汇合而起的大军所指向的位置,正是黑月国的所在。
“看来他也是早有打算。”宁王暗暗点了点头。
“不过,既然吃遍天这一回陷进去了那么多属下……他真的还能袖手旁观当一个纯粹的生意人么?”宁王抬眼,看向单乌,看似普通的问话里,带着些别有用心的试探。
“如果你的立场是站在琉京那边的话,这一切会不会是你与吃遍天的刻意安排呢?”宁王默默地等待着单乌的回答,“你与吃遍天唱这一出双簧,再抛一个看似诱人的饵,而后我便可能如同朱紫国那位王子一样,被你们坑个一败涂地……”
“他最好主动些。”单乌回答,同时伸手指向了角落里的黑月国的边境位置,“否则的话,我们便只能暂时的止步于此,而没有这一了百了的借口了。”
“你希望吃遍天打头阵?”宁王听出了单乌话语里的意思。
“他有最好的借口。”单乌回答,“如果出兵黑月国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找到足够好的借口来安抚其他的小国的话,我们所需要面对的,就是比现在还要强烈得多的反抗了,并且,这种反抗会持续到双方真正分出胜负。”
“确实如此。”宁王点了点头,“这些小国都有所谓的神明和信徒,万一它们被激起了誓死反抗的决心……它们的联盟会变得空前的牢固,而这也是我至今都不能亲自出手的缘故。”
“并且,吃遍天明显比我们更了解那些闇人。”单乌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能有他打头阵,我们甚至可以跟在他的后面白捡些便宜。”
“但是,我们需要付出些什么,才能换到这捡便宜的机会呢?”宁王继续问道,他清楚吃遍天那精于算计绝不肯让别人占便宜的本性。
“我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单乌对着宁王摆了摆手指,“我们只需要等——等吃遍天带着丰厚的条件,上门来求我们出手的那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