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医生感叹于翠芳的坚强,恢复意识的她没有因为疼痛出一丝声音,我想夏元明唱的那歌是她最渴望的信仰,所以在离开前她是无比平静的,却流下了柔软的泪水,我想这泪水中,多半包含着对尘世的不舍和眷恋。w≈w≠w=.=8=1≥z≠w≥.≈c≤o≥m≈
病房内,秀秀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一向沉默不言的她用最干净的声音组成挽歌,为翠芳送行。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低头默哀……片刻,窗外那庆贺元宵的烟花不知疲倦的响起来,这座城市的光线又开始纵横交错着,被一瞬而逝的烟火妆点着,编织出仅属于这个节日的灿烂,仿佛掩盖了在这里生的痛彻心扉和所有的无奈彷徨……
安沐紧紧与我握在一起的手开始颤抖,两行眼泪就这么挂在了脸上,然后扑在我的肩膀痛哭着。
在夏元明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继续陪着翠芳,于是,整个房间里便剩下我们几个人,我们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相亲相爱,可生命在这些捉摸不定的命运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我压抑于这样的气氛,走到窗子前稍稍打开了些窗户,风透过窗户没有关严实的缝隙,吹动着我的衣角,吹乱了夏元明的头,他终于痛苦的咽着口水,对我说道:“,钱辰,要不你带她们先回去吧!等明天翠芳的葬礼我通知你们,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安沐微微闭了闭眼睛,任泪水划过脸颊,她蹲下为秀秀擦了眼泪,然后站起身来,在快要崩溃的痛苦中手足无措,已经哭不出声音,下意识的将为的手越握越紧……
为了将这最后的时刻留给夏元明,我和安沐选择离开,在临别前,安沐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好似要将翠芳最后留给她的记忆带走,我知道她已经痛苦到了极致,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她离开。
……
走出医院大厅我们才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雨,在这个生命告别的夜晚,这雨水好似要洗净生命上掉落的尘埃,然后随着雨水一起带走……
安沐侧仰着头,入神的看着路灯下的雨丝,好似要将这夜空下的灵魂看透。这些天不吃不喝的陪伴着翠芳,已将她的身体弄得无比虚弱,为了防止她生病,我拉着她进了车里,然后动了车,往17号住宅的方向驶去……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冰冷的夜雨似乎没能阻止人们出来的渴望,即便是过了12点,路上车辆依旧拥堵不堪,路况更加沉重了我们的心情,车窗外的雨水依旧淅沥沥的下着,整座城市在这场不肯停歇的雨水里变得哀怨,可是我们似乎无能为力,只能在压抑的气氛中更加沉默。
前方的路况依旧拥堵着,在烦躁中,我征求了安沐以后,摇下了车窗点了一支可以燃烧孤独的烟……
雨水终于夹杂在风里,轻飘飘的落了下来,却疯了一般的往车里钻,安沐示意我我不要关上窗户,她沉默了很久,轻声向我问道:“钱辰,我想再确定的问一次,你相信缘分吗?”
“相信!”
“我也信!”
简短的对话之后,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可是我觉得,这是我们彼此最意味深长的一次对话。
雨刷单调乏味的在我们面前晃悠着,而这场雨更加潮湿了我们的心情,一支烟抽完,我将车窗关上,心绪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可是车窗外的雨却越下越大,风也一直没有消停,将街道两旁的树吹的是左摇右摆,以至于整座城市看上去都是没有支点的,也随着冷风和雨水,在疼痛、在飘摇……
在沉默中,安沐拿出手机,点开音乐播放器,搜索了一个歌曲,然后播放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这韩磊版本的《送别》让人忽然觉得情绪开阔,如此凄迷阴柔、词浅意深、哀而不伤的词句,配以相当舒缓旋律,将我们最真挚的哀思寄给了翠芳。
在单曲循环的歌声中,我跟在缓缓向前的车队中,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
次日,阳光依然轻柔的散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若不是地上的水迹,好似昨晚的那场风雨从未来过一般。
我们在恍恍惚惚中度过了早上,中午接到了夏元明的电话,通知我们下午2点在殡仪馆,参加翠芳最后的道别仪式。
片刻,我和安沐各自换上一套黑色的衣服,然后便前往殡仪馆。
我们还是高估了自己情绪的忍耐力,即便如我们如何控制,在哀乐响起的那一刻,在看到秀秀哭泣脸庞的那一刻,所有在心底自我的安慰,在这一刻,全部崩塌了……
由于是背离家乡,来参加葬礼的人屈指可数,让我深感意外的是,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除了滕子,我忽然看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那个留着鲁豫型的女人,她居然在这里。
我的思绪止于悼念仪式,在读哀悼词工作人员的话语中,我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然后和她的遗体告别,她那蜡黄、干瘦的面孔,与照片中的她截然不同,曾经的她笑容是那样的淳朴自然,那双目中带着灵气,是生活在都市中的人所没有的,我忽然想起她离去时的那无可奈何的眼泪,在依依不舍中离开了这个令她放不下的世界,我在耳边甚至能想起她那自然、豁达的笑声,眼前还能浮现出她在酒吧里,专注着看着夏元明演出的样子,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然成为昨天……
在仪式结束时,夏元明双手重重的从自己面颊抹过,拉着秀秀朝外走着,却在走不到两米之后,再次回过头,直到工作人员推着车子消失,这才回过头,没有一丝表情的向外走去。
安沐一声轻叹,似乎也很为夏元明和翠芳之间弄成这个样子而遗憾,毕竟是一份经历了磨难又刻骨铭心的爱情,以这样的方式匆匆结束,实在是太撕裂,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可这似乎又是逃不开的命运。我们曾用力撕扯,却怎么也逃不开命运的那张网。
我默默的离开了片刻,站在长廊尽头的窗户旁点上了一支可以麻醉的烟,长久沉默的吸着
……
在等待翠芳骨灰的时间里,我和夏元明站在门口,安静地吸着烟,安沐和秀秀坐在不远处的花坛上,她似乎一直在说话,可能是想用曾经的切肤之痛,来安慰着秀秀。
“打算什么时候回东北老家?”
夏元明长久的沉默着,随后深吸了一口烟,下意识的张望着刺眼的天空,许久道:“我?我没打算回东北,如果翠芳在世的时候,为她我可以委屈,但是现在我不想委屈自己了。”
“委屈?这话从何说起,回东北是翠芳生前的愿望啊!”
忽然,夏元明很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厚重的压抑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决定,随着翠芳的入土为安,有些事情也该过去了,我会给翠芳选择一块好墓地,然后好好带着秀秀在兰州生活,这便是我们各自最好的结局!”
我闭起眼睛,轻轻的一仰头之后,什么也没有再说。
“元明,手续我都办好了!”在我闭眼这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极富磁性的女性声音。
我睁开眼睛,有些惊奇的看着眼前干练的女人问道:“额……你们两个人以前就认识了吗?”
那个留着鲁豫型的女人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也认识你,我看过你的演出,你唱歌很不错!”
我摆了摆手,示意过誉了……
这个时候,安沐带着秀秀也走了过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对着秀秀问道:“秀秀,你刚刚说认识眼前这位阿姨吗?”
我正讶异于秀秀是否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却说出了我认识她那么久的第一句话:“我认识,可我并不喜欢她,她经常过来找我爸爸,妈妈其实早就知道了,可是就是不说出来。”
秀秀的话让人吃惊,我和安沐几乎同时望向对方,然后由安沐开口问道:“夏元明,这是怎么回事?”
夏元明的表情在犹豫中还夹杂着一些凝重,他要和我们说的显然不是一件小事情,过了许久,他才低沉着声音对我和安沐说道:“她叫郁馨,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她是我打算留在这座城市的唯一理由,我依然可以去酒吧驻唱,她可以帮我带着秀秀。”
没等我们说话,秀秀忽然躲到安沐的身后,生气道:“我才不要和这个坏人生活在一起,我只要我妈妈。”
夏元明仰起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艰难的说道:“秀秀乖,你已经没有妈妈了,听爸爸的话好吗?”
原本被安沐好不容易安慰好的秀秀,再次哭泣了起来,哭道:“虽然他离开了我,但是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告诉我:只要我穿着它绣着花的鞋垫,就可以顺顺利利的长大,像花儿一样幸福!”
“秀秀听爸爸话。”
秀秀没有言语,只是往安沐怀里靠了靠,她的眼神却告诉我们,这个时候的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于是安沐又将她搂紧了些,许久后,一如既往的冷静,问道:“这位女士您觉得这样合适吗?翠芳的骨灰还未入土为安,您觉得现在说这个真的合适吗?我觉得你至少等一段时间,等孩子情绪平复了,看看孩子的意见,再说不迟吧!”
像安沐这样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女人,话不会说太明,更不会丢了面场上的风度,可我已经从她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情绪……
一直沉默着的这个叫郁馨的女人,还没有开口,嘴角已经微颤着,泪水很快便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哽咽着说道:“这么多年,我该庆幸,我还坚持着,我和翠芳一样,同样深深地爱着夏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