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说。”调皮的春风窜进厅堂,随意拨弄云遮阳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华发。他的双眼明亮锐利,充盈着决心和自信的光彩。他依然那么白净干爽,像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只是两撇油光水亮的小八字胡在无意之间暴露了他的深沉与冷静。“礼物都备好了吗?”
“王爷放心,全妥当了。”他如今的左膀右臂,“蝮蛇”公孙信轻松自如的答道。他有着七尺八寸的个儿头,窄窄的肩膀,细细的腰身,乍一看有几分女子的风情与婀娜。身穿立领窄袖的丝绸长衫,显得精明圆滑。明明不到三十五岁,头发却已灰白相间。没留胡子,嘴角老是微微上翘,仿佛世间一切皆可拱他讥诮与轻蔑。他的瞳仁很圆,眼眶不大,但就像一条蛇似的,只要他盯上谁,就不会移动目光。三年前,他负伤逃入零王府,若不是云遮阳出手相救,恐怕早已做了“蝎子楼”杀手的刀下之鬼。“时候一到,咱就可以上总兵府登门拜寿了!”
“嗯!”丫鬟秋芝端来两盏香茶,然后规规矩矩退下。“哼!花刀将韩力也真够可以的,这头过他自己的寿辰,另一头却忙着给太子准备生辰纲。听说他为此收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搅得整个顺州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蝮蛇促狭一笑。“此番云九霄为了集权,接二连三的削藩、军改,他韩力的权益自然受到不小的损失。”他讥诮道,“既然云九霄靠不住,花刀将当然得另寻庇护。反正等皇上百年之后,这天下不还是得落在太子手中。所以,早一点巴结,总比晚一点巴结要明智许多。”
“那可不一定!”云遮阳冷冷说道,一语双关,声音不大,却毋庸置疑。
“的确!”公孙信习惯性的扬起嘴角,附和道,“可惜他花刀将却不知道。”他当然能明白云遮阳指的什么,因为天下真不一定会落在太子手中。
想到花刀将韩力,云遮阳不禁又想起当年他于“天王河之战”中卖主求荣的事迹。“我要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云遮阳才幡然醒悟似的问道。
好像等云遮阳这句话半天了,蝮蛇不失恭敬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只一尺来长的精巧木盒,站起来,双手递了过去。“端木老头说,这‘神花续骨膏’世上仅此一份,用完就没了。”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这上面是用药的步骤,按着步骤来就成。”言罢,也一并递了上去。
轻轻打开木盒,乳白似玉的膏药立刻生发出一缕缕扑鼻的清香,接着通五官,走七窍,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稍微观摩之后,云遮阳小心翼翼的合上木盒,又展开字条,逐字逐句浏览一遍,最后他问道:“你是说这膏药用完,如果没有痊愈,他端木回春也就束手无策了?”端木回春,两国武林道最负盛名的疗伤圣手,传闻他只有救不了的命,没有治不了的病。
“属下可不敢这么说,但端木老头确实就这个意思。”公孙信连忙撇清了关系。“老头说这‘神花膏’配制倒也简单,只是其中的一味主药过于稀世珍贵,乃可遇不可求之物。”
“噢,是吗?”云遮阳很难想象,凭借自己如今的手段,两国之内还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什么东西竟如此难得?”
“无根昙花!”公孙信用一种逐字逐句的语气回答。
“什么!”云遮阳很清楚,自己的惊讶全然落在了公孙信的眼中。待情绪稍微平复,他又问道,“如果是无根昙花,那他又是怎么得到的?”
公孙信莞尔一笑:“据端木老头说,三十年前,为了配制一种延年益寿的丹药,他冒险远涉无垠草原,历经劫难之后,终于抵达了双圣宫,机缘巧合之下得见双圣。其时正逢双圣之一的右尊主寿元告罄之际,端木老头趁机献上丹方,得获许可之后,便用‘昙花’配制了延年益寿的丹药,因此救活了右尊主。作为奖赏,二圣便将剩余的昙花枝叶赠给了端木老头,老头也将那益人长命百岁的丹方留下,作为回礼。而那昙花的枝叶便被端木老头拿去做了各种灵药,其中一味,便是这‘神花续骨膏’。”
听完公孙信一番陈述,云遮阳背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椅背,闭上眼,叹了口气。“下去吧!”良久之后,他说。
“是!”蝮蛇公孙信施礼退下。
倘若真如此,云遮阳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一盒“世上仅此一份的”神花续骨膏上了。因为无垠草原远在西方万余里之外,“无根昙花”更是生长在终年冰雪漫天的圣山之巅,而且世上仅此一朵,山下又有卫士日夜把守,最要命的是,此花只有在特定的时节开放,还得用特殊的工具才能顺利采摘,否则一入手,即刻冰消雪融,化为流水。
三月春,四外花草茂盛,蜂鸣蝶舞,云遮阳正穿行于红柱黑瓦的长廊之下,愤恨却像熔浆一样在他心中喷薄流溢。在他眼前左右,一根根粗如海碗的朱红廊柱,原本俱是如钢铁一般坚硬的黑色,而他曾经那么坚信,这黑如永夜的色泽,亦将伴随自己长眠入土,也终将不改。但是,在他“弑父杀妹”封王受爵之后,却陡然刷成了红色,血的颜色。依照北云礼制,王爵府邸,就应当是“朱门红柱”。
穿过月亮门洞,云遮阳来到了自家的花园。粉艳艳的桃花、黄莹莹的迎春、秀美多姿的月季、耐寒喜凉的三色堇、红如火炭的虞美人……组成了这一片艳丽的花海,瞬间将他淹没在了如波似浪的芳泽之中。
但是,他却没有丝毫停留,也没有给予它们一丁点的赞赏,它们的美丽在他眼中竟如此空洞,形同虚设。他径直穿越周遭的繁花似锦,最后来到一口井边,见到了阿多。
“阿多!”等阿多利用辘轳打上一桶水后,云遮阳叫出了他的名字。
“爷!”一枝花余不多,还是一脸不羁的笑容,仿佛他的命运并未被残废的臂膀所拖累。自从三年前围剿吸血恶鬼负伤之后,他的右手便再也用不了刀了。虽然他走的是双刀的路子,可一下子丢掉一半的能耐,这所造成的后果,导致他的身手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王府侍卫。更重要的是,他失去的是一只手,但丧失的却是全部的信心。之后,他不再担任侍卫,独自一人来到王府后面,看守花园。这里没什么人,只有花草虫鸟,因为阿多也不想见到什么人,除了云遮阳,和那个她……。阿多用左手把水桶搁置在地上,显得游刃有余,毫不费力的样子。“您怎么来呢?”
“来看看你?”云遮阳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笑容有多么沉重,多么空洞,“手怎么样?”
“嗐!还是老样子。”阿多不以为然的说,“吃喝拉撒都没问题,可就是干不了重活,也……用不了刀。”他又立刻安慰云遮阳似的说,“爷,您甭担心,我最近都在练习左手刀。虽然不如两只手一块儿好使唤,但不是我阿多吹牛,一般的高手,还真别想从我手底下讨着便宜。”
云遮阳笑了,同时从怀里摸出“神花续骨膏”以及记载着用药步骤的纸条。“把这个拿去,照上面的步骤用药。”待阿多接过去,他又补充,“知道你不识字,我吩咐了秋芝过来帮忙。”
“嗐!”阿多的脸红了,挠着后脑勺,仿佛心里的秘密被人窥探了似的,一副羞赧又故作无妨的样子,“那姑娘笨手笨脚的……”
“是吗!我也觉得她挺笨的,”云遮阳半开玩笑的说,“那干脆叫贵叔过来帮忙。”
“别别别!”阿多连忙拒绝。贵叔是个六十多的老头,爱吃大蒜,一张嘴就能了,就该让她们这些小姑娘操练操练,要不啥也不会,将来怎么嫁人?”
“你放心,秋芝的婆家,我早物色好了。”云遮阳故弄玄虚的说,“这人没得说,肯定也愿意。”
闻言,阿多明显吃了一惊,“谁?”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干干的笑了两声,口中解释,“我就是有点好奇,想知道是哪家哪户这么倒霉催的,竟要娶她这败家娘儿们。”
云遮阳忍俊不禁,拍拍他的肩膀,“你真觉得自己这么倒霉?”
阿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吭哧半天,没找到说词儿。
云遮阳哈哈一笑,转身就走。忽然,他被阿多叫住。“爷!”
“怎么,还有事?”云遮阳转身相问,脸上依旧挂着宽慰的笑。
忽然,阿多的神色阴沉下来,“那个恶鬼的行踪,您查到了吗?”所指的,自然就是金蛇禅师。
阿多果然没有忘记那件事,没有忘记自己的手臂是如何废掉的,没有忘记那五十名林家男儿的鲜血是如何被吸食得一滴不剩的,但云遮阳又何曾忘记了呢,只是……“还没有,近几年这恶鬼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四处也没探听到一点踪迹。”
“是吗?”阿多低头咬牙,像是在回忆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爷,那晚的情形你还记得吧!眼看你就要命丧恶鬼手里,他却忽然停下,说什么慧根?看样子挺高兴,好像你身上有什么是他所寻找的东西,之后还就把我俩给放了。再后来,我就晕过去了。”他努力在回忆中搜索蛛丝马迹,“难道……他后来就没找过你?”
“没有!或许他正在某个地方窥觑咱们呢。”云遮阳打趣道,然后走回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放心吧,阿多,如果找到那恶鬼,我一定会亲手为大伙儿报仇,绝不会让那五十位林家男儿的血白流一场!”
春风十里,鸟语花香。云遮阳在“儿山”的卧佛寺门前下了马。三年前,这里一片荒芜衰败,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定瑶城外,香火最旺盛的庙宇之一。只是当初它叫“三君庙”,如今却改名叫“卧佛寺”。
卧佛寺乃是在三君庙的基础上重建的,规模几乎一致。只是殿宇楼阁重新按照佛门的风格修缮了一番,里面的三尊仙君像早已撤换成了一尊侧卧的古佛,他面容清癯,骨瘦如柴,但却慈眉善目,心怀众生。
如今这里的当家人叫“长生大师”,说是大师,其实并不算老,看样子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完全是位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而且还是个代发修行的头陀。为人挺和善,跟人说话,总是一副七八十岁的口吻,明显比看上去要练达许多,给人一种“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印象。
这些,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但大伙儿却不知道,这座庙宇乃是云遮阳斥资修缮,也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年富力强,说起话来沧桑练达的长生大师,就是三年前搅得定瑶城不得安宁的吸血恶鬼。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但来上香请愿的善男信女还是不少。云遮阳踏着青石台阶,参杂到人流之中,进了寺庙。
大院里,青石地砖干净平整,一颗多余的杂草也没有。原先侧卧横躺的那口青铜大鼎被重新熔铸成了一口香炉,里面香烟不断,袅袅升腾。
走上阶梯,两颗苍劲的老柏岿然不动,再一次见证了此地的兴盛。透过正殿敞开的大门,云遮阳清楚的看见横躺在香案上的巨大卧佛,以及跪匍在他面前的信徒们虔诚祷告的背影,仿佛佛陀真能倾听他们的祈祷,并给予恰当的回应。
“哼哼!”云遮阳轻蔑一笑,他并没有朝正殿走去,而是拐向了另一边偏门。经过片刻的穿廊过院,他来到了一方禅院里。
这院子不大不小,坐北朝南,东、西、北三面皆有屋瓦房舍,北面是一栋三层高的楼阁,东西两面皆是平房。
云遮阳走向北面的阁楼,站在门外,敲了敲房门。不是一通乱敲,而是按着某种韵律进行敲击。片刻候,房门打开,出来一个小和尚。“门主!”小和尚悄声恭敬的问候道。
“老师在吗?”云遮阳进到屋中,并没有着急落座,因为他还没走到最终的地方。
“在的!”小和尚赶紧答言,同时躬身向前引路,转到阁楼中的偏房,掀开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副山水画,轻轻在某一块墙面上敲了几下,那块墙面忽然翻转,露出一个八卦形状的机关。只见小和尚轻车熟路的扭动机关,将离三与坎六的位置对调,然后就听见一声响动,小和尚左边的地板顿时打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地道。
“门主,请!”小和尚站在地道口,并没有下去,因为长生大师说过,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曾经有个叫“元成“的小和尚不信邪,私自潜入,结果就没有再出来过。
云遮阳顺着地道口进入其中,下完几丈高的直梯后,他站在了一道拱顶的隧道之中,虽然不算宽大,但也足够让他直立行走。
隧道两边的火盆内,火焰跳动不停,将他行走的影子拨弄的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一阵阵阴风带着轻微诡异的嗡鸣,自他身侧两边掠过,仿佛在向他倾述此地所埋藏的多少孤魂野鬼的怨愤。
片刻之后,隧道陡然向下倾斜,当他走完这一段斜坡之后,他的右手边赫然出现了一排木制的牢笼,一个挨着一个,拢共有十几个。每一个笼子里面都装着一个小孩,就像是一头头等着被宰割的猪狗牛羊。有男的,有女的,但无一列外,他们统统都睡着了,仿佛永远不会醒来,他也不希望他们醒来,因为醒来,他们便将面对难以承受的恐惧。
步出隧道,最后,云遮阳来到一个圆,这里已经足够宽阔。四周橘黄的火炬仿佛在无声啜泣,于阴森可怖之中照亮此处每一寸见证血腥与屠杀的角落。大殿中间有一尊青铜丹炉,里面闪动着妖异的碧火,就像来自地狱饿鬼的目光一般,罪恶、贪婪。
“师父!“云遮阳朝青铜丹炉抱拳施礼。随即,从丹炉后面传来一句苍老慈祥的声音,“你来了!”言罢,金蛇禅师从那里现身出来。
比起三年前,金蛇禅师更加年轻了。青黑的头发在环绕厅堂的烛光下频频闪耀油亮的光泽;眼角额头的皱纹肉眼难觅;虽然他的腰背从未塌陷,但已有多少年不再如此挺拔。
忽然,金蛇禅师招呼也不打,身形一晃,一招“苦海无涯“朝云遮阳胸前的”乳根穴”点去。云遮阳不慌不忙,一扭身,反手一记“彼岸花开”拍向金蛇禅师后脑勺。金蛇禅师低头躲过,同时后脚跟一记“翻子脚”向前勾来,云遮阳倏地收手,闪身躲开。砰一声,青石板在金蛇禅师的脚下裂成数块。
云遮阳一惊,知道老师是想逼自己全力施展。于是丢开心中包袱,运上“三昧神功”的内力,将老师所传的“菩提掌”尽数耍开。只见他气势一变,菩提掌一掌接一掌。这套掌法乃佛门的上乘武学,虽没有逼人侧目的气势,但中正无量,不怒自威;于惊涛骇浪之中,岿然不动,生死腾挪之间,云淡风轻。
金蛇禅师双手一晃,也用“菩提掌”对接。两人插招换式对了三十来招,金蛇禅师忽然身形一闪,黄龙大转身,到了云遮阳身后,举手一掌朝他右肩背的“天宗穴”拍去。
云遮阳脑后生风,知道掌到,原地一转身,运足内力接了一掌。金蛇禅师归然不动,云遮阳却不得已退了几步。但金蛇禅师甚是满意的点点头。见状,云遮阳知道自己这套掌法在老师眼中算是练到家了。
招式一变,云遮阳将“罗刹脚”也施展出来,再次朝老师攻去。随着这套绝艺的施展,他浑身气势大变,神态凶恶,目眦欲裂,仿佛如罗刹降世,狠辣刚猛,每一脚踢出去,都是直取命门,毫无回旋余地。
金蛇禅师微微一笑,也用“罗刹脚”相较,师徒俩斗在一处,脚尖对脚尖,脚掌对脚掌,声势震耳,生死相扑,真跟两个罗刹恶鬼搏命一般,谁也不相让分毫。
厅堂之中,碧火所耀之处,二人身影闪动,影子在地上,墙上纠缠扭曲,变化莫测。
“老师果然厉害,看得出来,他老人家并没有使出全力,否则我早趴下了。”云遮阳正自估摸之际,老师骤然加快出招速度,他也立马用上内力提速招架。
打着打着,两人一旋身,单掌相击,掌心黏在一处,拼上了内力。“别悠着了,使劲儿!”金蛇禅师说道。
闻言,云遮阳再次较动丹田,使足了十层内力。这时候,老师脸色也显得慎重起来,接着却不以为然的一笑,只见他肩头微微一动,一股庞大厚重的力道,顿时撞进云遮阳的手臂之内,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同时,金蛇禅师收手撤身,站在一丈外瞧了瞧他,点点头。“不错,居然入了‘禅那’,内功怕也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吧!”
云遮阳忍着麻木的半边身子,恭敬的回答:“确如老师所言,弟子一个月前方才堪破玄妙,功入‘禅那’。”当初,他花了两个月便将“三昧神功”第一重:“奢摩他”练成,又花了一年才练到第二重:“三摩钵提”,而这“有字天”的第三重:“禅那”,却花费了两年多的时日,方才突破。私底下,他为此懊恼,觉得自己资质愚钝,殊不知,金蛇禅师当初可是花了十年功夫,才练到他这般境界。
闻言,老师眼中闪过刹那的惊喜,但随即烟消云散。“既然‘三昧神功’‘有字天’的部分你已完全掌握,那么在武艺上,为师便没什么可再传授于你的了。”作为老师来说,金蛇禅师真不错,没藏着掖着,真是把自己一身能耐尽数传授给了徒弟。其中包括:“菩提掌”、“罗刹脚”、“三昧神功”,连那套“烦恼杖”与“轮回剑诀”也没留下。
“可是‘无字天’的部分,弟子却一点头绪没有,还求老师指点。”正如云遮阳所言,“有字天”的部分虽然晦涩深奥,但起码有字有法门。这“无字天”却是得靠自己从“有字天”中领悟。这家伙,谁说得准,运气好,你睡一觉起来没准就开了窍,但要是不小心走了背运,完全可能一辈子也顿悟不出真谛。
金蛇禅师听完却无奈一笑。“这‘无字天’的部分要真能讲述,也就没有这么一说了。不是为师不愿说,而是没法说,那东西已经不在言语之间,只存于个人的意念当中。硬是落笔成文,也不过是遗祸他人而已。虽是同一部功法,却因为每个习练者生平经历各有不同,所对应的领悟也自有差异。就好比穿衣穿鞋,每个人都应该量身而为,而不是胡乱穿搭,否则就乱了套,不成体统。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吧?”
“弟子明白了!”云遮阳万万没想到这功法居然如此玄妙。“请问老师,今日叫弟子来有何事?”
金蛇禅师走了两步,在蒲团上重新落座。“今日叫你前来,一是考较你的武艺。二来,为师打算炼一种神丹,需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且为处子之身的女子入药,所以得辛苦你一趟。”
还没来就猜到了,但听到耳朵里,照旧让云遮阳不禁嫌恶。这几年,他可没少给老师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外面那一排笼子里小孩,全是他让手下人到别的州县给弄来的。“遵命!”可他如往常一般,照旧应承了下来。“不知老师多久之后需要用上?”
“半年之内务必找到。”
“是!”
骑马回府的路上,云遮阳真想对迎面而来的善男信女们高喊,叫他们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所信奉的到底是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