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让人无语,原本只要白栋安安稳稳的等待救援,自然就能顺理成章的被救走了,但因为白栋的多此一举,不仅消耗了额外的体力,让自己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同时还把本该前来拯救自己性命的过路人给吓住了,因为自己最后的一声求救声过于凄厉,自己竟然被当成了路上勾引路人上钩的厉鬼。
白栋心中怎是一个悔字可以形容的?但事已至此,白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刚刚的那一声真的是把白栋最后的力气都用的干干净净了,现在白栋连蜷缩身体的力气也没有了。
暴风雪早已经夺走了白栋所有的力量,现在白栋能做的,真的就只剩下听天由命了,柳世封来,则白栋生,柳世封走,则白栋死。
简单而又现实的情况,却让任何智者都无可奈何。
望着四周一成不变的雪景,白栋眼睛慢慢开始泛白,瞳孔也逐渐发散,四周青翠的苍松也渐渐看不见了,白栋的双眼开始不由自主的分泌泪水,那肿胀的的眼皮即使白栋没有摸过,也能感觉到肿得何等严重,脑海里的知识储备让白栋一下子就分辨出了自己此刻的状况。
雪盲症,一种在高原尤其是雪山中最常见的病症,原理是紫外线等强刺激性的光线因为冰雪等的反射,长时间直接照射人身上最脆弱的眼部,对**和结膜上皮造成了剧烈的损害而引起了发炎的症状,
但此刻白栋也没心情管这些了,自己身上的毛病还少么?光是一个低体温症就已经快要了自己的性命了,瞎子又算得了什么?债多不愁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了,白栋扭过头,趁着眼睛还能看见的最后一刻,把所有的期盼汇聚成了一束目光,投向了自己生存的唯一希望。
但是眼里传来的画面却让白栋的心直接坠入了万丈深渊,冰冷的寒气自胸口溢出,直接冻结了白栋热忱的期盼,在视线的最后一刻,白栋看到的却是那道模糊的人影离自己越行越远,越行越远,最后爬上了那辆精美的马车,只听得车辙滚动的声音响起,这辆代表着白栋希望的马车就在白栋越来越模糊的绝望目光中渐行渐远,直到消失离去。
白栋的嘴角一咧,心中不由得自嘲起来,凭什么要别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呢?白栋自认为若是自己处在这种境地,也是绝对做不到这种事情的。
舍己为人,说起来有多简单,做起来就有多难,尤其是你要帮助的这个人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甚至于你连确认他是人是鬼都做不到的情况下,那就更让人为难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而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而且看那人的服饰,非富即贵,从服装的样式也可以推测出,此时的时间点还是古代这种没有人道主义,人命最不值钱的时代。
“不怪他,不怪他!?”白栋心中不断的对自己说,但是那份失望与愤怒却怎么也无法平息,我明明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为什么要愤怒?是不甘么?不想死吗?
“真是卑劣的人性啊!明明只是打算对你伸出援手的陌路人,有了危险自然也就离去了,竟然对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产生怨恨,真是……卑劣啊!”白栋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配上那张因为因为雪盲症而肿胀得像青蛙一样的眼睛,整个人模样可怕至极,当真不是恶鬼也是恶鬼了。
“可是……我不想死啊!”白栋有点想哭,明明是幸福美满的日子,却突然变成了这种情况,任谁也会怨愤的罢?这有错么?
思绪如同快进的DVD影碟一般急速跳跃,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即将到来的大学,白栋灵魂深处的记忆此刻如同奔腾的洪水般疯狂的涌出来,毫不顾忌的肆虐着白栋仅剩不多的理智。
原来人死之前真的会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把自己一生的记忆全都翻阅一遍啊!原来每个人生命终结的时候都会有这个时候吗?
白栋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在幼年就早早去世的外公,他老人家死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舍吧,明明是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孙子,这么舍不得自己的儿女,明明还有很多的京剧没听过,明明还有很多的老战友没重逢,可是还是就这么遗憾的去了。
被突发性脑溢血无情的夺取了性命。
眼里带着数不清的不舍,还是这么去了,但他却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战士,在医生的数次死亡通知书中,自生死边缘挣扎起来,硬生生的挺了三年,塑造了一个连医生也为之赞叹的奇迹。
所以,作为你的孙儿,我也不想就这么死掉啊!真的不想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在这个异界的旷野,成为野兽的食物啊!
哪怕是这样的绝望境地,哪怕没人来救我,哪怕连保持清醒都险些不能做到,但是我,我还是……不、想、死、啊!!!
白栋心中疯狂的呐喊,但是残破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着自己发出先前那般嘹亮的呐喊声了,白栋如同一个残破的古典手风琴一般,千疮百孔的风箱即便再怎么鼓气,也只能发出皮革被风引起震动时的赫~赫~声。
此刻,白栋肿胀的眼皮所包裹的眼珠子所映出的眼神里只剩下绝望和一抹奇异的眷恋。
那份眷恋是每一个生命对未来的希望,每个人都会拥有的,对于生的渴望,区别只在于这份渴望的大小罢了,白栋此刻虽然并没有镜子能映出自己的眼睛,但是他知道在这等绝望的关头,一定也是他自出生至现在眼睛最明亮、最深邃的时刻。
咯吱咯吱~白栋仿佛听到了一阵如同玻璃被玻璃刀划开时所发出的声音那般,令人牙酸耳鸣,本该一片漆黑的眼睛,白栋仿佛忽然间看见了无尽星辰。
啪啦~眼前的一切忽然仿佛如同玻璃那般破碎,刹那间充盈全身的力量感,虽然不过区区数秒就已经消退了,但那种奇异的力量感却让白栋有了一种自己仿佛能够打爆一切的错觉。
白栋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变化,但是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因为自己该是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自己患上的各种病症并没有因为这奇异的改变也有所好转。
恰恰相反,白栋已经知道他处在了一个最危险最危险的时期,比起刚刚的情况还要危险上一百倍的地步,本来无论是低体温症还是雪盲症,都只是人体外表的症状,不论怎么样,自己的五脏六腑至少还是安全的。
但自从那份奇异的力量消失之后,本来被寒冷剥夺掉的痛觉神经竟然又开始重新工作了。
白栋感觉到自己的内脏的开始发生痉挛,而且抽搐的疼痛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变得剧烈,鲜血不停从娇小的口鼻里喷洒出来,接着,白栋千疮百孔的肺也开始了痉挛,本就难以呼吸的白栋,此刻更是几乎已经呼吸不到空气了,就像被提溜出水的鱼一样,所以白栋不得已之下只能张开嘴大口大口拼命呼吸,试图用嘴巴来暂时替代呼吸系统。
哪怕这样的呼吸方法会大量的吸入寒冷的空气,让自己的体温迅速地降低,自己体内的温度本就低的吓人,经过这么一弄,只会让体温变得更加糟糕,但白栋也顾不得这些了。
人没了氧气,是一定会死的,就想离开水的鱼一样,就算再怎么挣扎,也绝对挨不了多久。
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样大口呼气是在慢性自杀,白栋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苟延残喘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