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眼看几十把弓弩同时对准自己,顿时大骇,此刻他右手无法使刀,左手又不善使刀,眼前又没有任何遮挡,一旦弓弩齐发,纵然他的武功再高上数倍,也只有死路一条。
危急之中,他的双臂一振,身上的长袍被真气震裂,他将长袍捏在手中,高速转动,在身前形成了一个真气之盾。
张十七正要命令放箭,林齐和陆义却急急地赶来,刺客见到机会,用左手拔出短刀,双脚一顿,已经如一条游鱼一样滑到了两人的背后,举起短刀,抵住了陆义的后心,大声喝道:“都给我把弓箭放下,否则我就要了他的命!”
陆义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着,那尖尖的刀子刺在他的后心,一阵阵地疼痛传来,直吓得了魂飞魄散,他两腿一轻,就要软倒,可是一软之下,后背刀子入肉,更加疼痛,让他不得不重新站直。
他两股战栗,勉强站住,用颤抖地声音喊道:“还不快把弓箭放下,你们想要我的命吗?”
那刺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得到机会,又喝道:“如果想要救这个当官的,现在就给我退出庄园!”
张十七见陆义的额头在倾刻之间已全是冷汗,林贤表面上虽然害怕,眼神却镇定的很,顿时明白林贤是捏好的时机到这里来的,而陆义只不过是被利用棋子。
现在的情况很是被动,陆义虽然不跟他在一个衙门,可是论官职,陆义是从四品,比他要高上许多,更何况陆义还是陆家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命令士兵向陆义放箭。
可一旦他按照刺客的要求退出庄园,只怕林贤会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这些农夫和这个柴房,到时候,他们将一无所获。
他心里忧急,脸上却不却声色,而是悠悠然道:“陆大人,挟持你的反贼刚才已经亲口承认是白莲教的人,你知道的,我大明朝决不可能对反贼屈服,更不可能与反贼讨价还价,现在的情形,只好委屈你为国捐躯了。”
他略略顿了顿,又道:“不过呢,我会把陆大人你今天的壮举上奏朝廷,让朝廷给你嘉奖,并且将你风光大葬的,以大人现在的官职,皇上说不定还会追封你一个爵位,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陆义肝胆俱裂:“张十七,我明白了,你早就对我不满意,所以趁机要公报私仇,你是无耻小人,你你你”
张十七却不理他,只是大声道:“弓弩手,瞄准刺客,尽量被伤了陆大人,不过万一伤到了,你们也别担心,一切由我担着,现在,听我指挥,我数到三,你们就放箭。”
陆义的两腿如同弹琵琶一样抖个不停,生死关头,他再也不敢倔强,哀声道:“张大人,张大人,我们有话好说,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不是故意要来找你的碴的,是李千钧,是李千钧那个混蛋说你抢了他的女人,所以让我来找事的!”
张十七举起一个手,树起三根手指,一边曲下一根手指,一边大声喊道:“预备!一!”
弓箭手开始拉开弓弦,现场一片弓臂弯曲时的吱吱咯咯声。
陆义嘶声吼道:“不要,不要啊,张大人,刚才是我错了,我态度不好,只要你放我一马,我向你磕头认错,以后你张大人出现在街头,我一定消失在巷尾,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我们有话好说。”
张十七不为所动,又曲下一根手指,喊道:“二!”
陆义还待说些什么,刺客却已经忍不住了,抬脚在陆义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然后借着此势,飘然远去。
与此同时,那五个被控制的农民突然拿起什么东西向地上一扔,只听砰地一声,一阵白烟冒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五个人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沐无敌见多识广,首先反应过来,喊道:“这是东瀛忍术,这群农夫,原来是倭寇!”
陆义得脱大祸,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两腿之间依然战栗不已,他恨恨地看着张十七,痛骂道:“张十七,你个混蛋,你想害死本官吗?”
张十七还没有回答,王嫱却已经喊道:“陆义,就算你的脑袋里全是水,也该明白这些人是林齐的手下,刚才刺客已经插翅难飞,林齐却在这个时候带你过来,就是要拿你当人质的。
如果张大人不是故意做戏吓跑刺客,而是根据你的要求退出庄园,那你肯定会落到这些人的手里,如果林齐让你看见他指挥这些刺客的事,他还不杀人灭口吗?你现在再想想,张大人是想害你,还是在救你!”
陆义愣了一愣,他虽然没有什么正义感,与张十七也没交情,却不是笨蛋,前后一思量,立时醒悟过来。
他下意识的离开了林齐几步,与张十七等人站到了一起,林齐连忙道:“陆大人,你别听到丫头挑拨,我根本不认识这些刺客,你看我也一样被挟持了。”
张十七淡淡地道:“我可以假设你不认识这那个飞贼,那五个农夫呢,他们明明就在这庄园之中干活,你可别说,你连他们都不认识。”
林齐摇头道:“大人明鉴,小人的庄园一直以卖咸鱼为主,为了节省工钱,这庄园中的农田,我一向是雇佣短工来种的。
这五个人就是府上临时雇佣的短工,我真的不曾想到他们会是歹人,小人多谢大人帮府上挖出这些歹人,免了我庄园受到损失。”
张十七冷冷地道:“林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这些人跑了,便是死无对证,我找不到你通匪的借口,你就可以安然无恙?”
林齐哀声道:“大人,小人真的与他们并不相识,家兄林贤是明州卫,一向与倭寇为敌,这些倭人极有可能是专门潜伏在这庄园之中,想谋害我家兄。”
张十七微微一笑,把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林齐,你先别急着否认,听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林齐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围墙外面突然发出一声梆子声响,紧急着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紧急着,口哨声,刀剑撞击声,马嘶声不断传来。
只过了一会,这些声音又安静了下,只听砰地一声,外面响起了一声爆竹声,张十七心头一松,这是徐辉祖跟他约定的信号,表明逃出去的人,已经尽数被擒。
他指了指墙头,对林齐道:“听到了吧,这个庄园外面,现在至少围着上千名骁骑营的重装士兵,你觉得这六个人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义吓了一跳:“张大人,你居然把骁骑营给带来了?”
张十七面露讥讽,淡淡地道:“你陆大人有家,他林大人有兄长,我和无敌总有点靠山,是不是?”
陆义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刚才张十七给了他和李千钧一条生路,李千钧听懂了,还准备带他一起走,可他竟生生的浪费掉了,而且刚才还嘲笑张十七,要他磕头认错,现在他想要后悔,却发现已经没路了!
与倭寇私通,这件事后果之严重,已经超乎他的想象,陆家会不会被牵扯尚不可知,但他肯定会被牺牲掉!
张十七还会给他回头的机会吗?
他腆着脸,尽可能让自己笑得温柔一些,小声对张十七道:“张大人,我现在想去李大人家里喝粥,行吗?”
沐无敌直直地盯着他,眼睛之中满是嘲讽,他左瞧右瞧,瞧得陆义满脸通红,不过陆义的脸皮确实够厚,始终让自己满是微笑。
终于,张十七哈哈大笑:“陆大人,刚才张大人给你机会走,你却要让张大人跪下来给你磕头,现在与倭寇私通的罪已经落了下来,你觉得你还逃得了吗?你就等着被凌迟吧!”
他的话音刚落,无巧不巧,一个士兵手中弩上的扳机一滑,嗖地一声,一支弩箭射出,刚好射中了陆义官服的下袍,陆义脸色一白,仰天便倒下了。
这下轮到张十七吓了一跳,陆义现在只是被牵址到,根本谈不上有罪,如果他被射死,这个责任可就大了。
他连忙上前察看,只见陆义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已然昏死过去,这让他大为奇怪,就算这箭的位置不好,也没有一箭让人昏迷的道理,更何况中箭之后,居然没有流血,实在诡异。
他拿起箭尾,轻轻一拔,已经拔了出来,原来那弩弦并非完全到位,这支箭力量不足,只是刺透了陆义官袍的下摆,什么也没有碰到,陆义完全是被吓昏过去的。
他轻声问沐无敌道:“无敌,这个陆义的背景究竟是什么人,你跟我说一说。”
沐无敌小声道:“陆义是陆家人,吉安侯陆仲享是他的堂叔,当朝五附马陆贤是他的堂弟,吉安侯最近在西南剿匪,战功很大,上谕已经好几次嘉将他了,所以陆义才会这么嚣张。”
他又附耳,用极小声的声音道:“吉安侯陆仲享和延安侯唐胜宗以前跟胡惟庸走得很近,都是朝国公李善长派系中的人物,所以陆义才会跟李千钧走得那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