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七树起了大姆指:“爷爷您真是超然,你说的没错,我第一天上任之前,叔叔就告诫我,在大明朝为官,首先就要弄清楚皇上的意思,按皇上的旨意办事,千万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我在东城兵马司内呆了没多久,我就有这种感觉,在我大明为官,牵扯太多势力,也太过勾心斗角,实在太累,我也想学你一样,不干了!”
老者睁大了眼睛:“你年纪这么轻就得到这么重要的岗位,得有多少人羡慕你呢?你为什么反而跟我这七老八十的人一样的心态,居然开始说大明官场勾心斗角了?”
张十七喝了几杯酒,有点热血上涌,又是这样的心境,在张云海的墓前,突然间很想跟人说说话,他看了看老者,说道:“朱爷爷,你能不能向我保证,我今天所说的话,绝对不会传到朝廷中去。”
老者反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向你保证一下,就有用了?”
张十七点点头:“你绝不是一般人,且不说你的这份气度,这些酒,还有这些杯碗碟筷,就连徐府都拿不出来,你以前肯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所以我相信,你的保证有用。”
老者笑了,说道:“好,我保证。”
张十七吁了一口气,把这几天所遇到的关于李家和冯家的事都说了一通,然后道:“我叔叔总是告诫我,作为徐府出去的人,一定要低调,切切不可结党营私,可是李家和冯家的人却是野心勃勃。
我叔叔说,李家和冯家的人真正的意图,极有可能是在为太子即位作准备,他最担心太子仁慈,到时候李家和冯家人有什么异心的话,太子会对他们心慈手软,网开一面,这样的话,可能会对整个朝局有影响。”
老者的脸上泛出寒霜,冷冷地哼道:“他们敢?”
这句话只有三个字,可是张十七却听到了极度的寒冷和肃杀之意,几乎让他要开始发抖,他怔怔地看着朱二八,突然感觉到朱二八的身上释放出黄泉九幽的恐惧,让已经见惯死亡的他都下意识的想跪下。”
他结结巴巴地道:“朱爷爷你,刚才好可怕!”
老者一愣,斜过头来看着张十七:“十七,你可见过当今圣上吗?”
张十七摇摇头:“皇上是九五之尊,我才当了几天官,而且还是个芝麻绿豆小官,哪有机会可以见得到?”
老者又问道:“那你偷偷告诉我,你叔叔又是怎么评价当今皇上的?”
张十七呵呵一笑:“评价皇上?谁有这个胆子,这不是找死吗?叔叔事事都小心翼翼的,有时候在我房里跟我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你说他还敢评价皇上吗?”
老者看到了脸色不似作伪,不由得笑了一笑,不再追问什么,而是随口问道:“小十七,你是哪一年进得徐府?”
张十七道:“大概是洪武五年,老王爷北征的时候,把我们这些孤儿带了回来。”
老者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犀利,追问道:“既然是孤儿,那你为什么不姓徐呢?”
张十七没有多想,答道:“跟我一起来的孤儿共有十七人,他们都姓徐了,我成了我爹的干儿子,就跟着我爹姓张了。”
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瞬间让脸上的表情温和下来,问道:“小十七,你义父过世了,你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张十七摇摇头:“我和府中十六位哥哥,都是老王爷收养的孤儿,我的父母只怕早就死于乱军之中了。”
老者问道:“徐达他没有告诉过你,关于你父母的线索吗?”
张十七还是摇摇头:“我这种小仆人,老王爷怎么会主动关心?先父临死的时候,倒是让我去找我的亲生父母,可是这人海茫茫,人生地不熟,我连半点信息都没有,又可以去哪里寻找?而且我也没打算去寻找。”
老者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奇道:“为什么?万一你父母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
张十七呵呵一笑:“就算我父母当今的皇上皇后,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我也不希罕,这辈子,我的父亲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张云海,他抚养我长大,教我人生的道理,给了我一切,这就够了。”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十七,你听过张无忌这个人吗?”
张十七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左右看看,然后伸出指头对老者作了一个嘘字:“朱爷爷,可能你离开朝堂太久了,不知道这个禁忌,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白莲教啊、张无忌啊这些名字,你以后不要跟人说,更不要讨论,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老者略略一愣,揶揄地举起了酒杯,向张十七道:“原来还有这等风险,多谢你提醒我。”
张十七微微一笑:“我以前也不知道这个事,这次朝廷处决江西白莲教的匪首,才有同事这样告诫我,当今皇上的脾气不太好,朱爷爷你现在过得不错,别无端惹来这些祸。”
老头指了指空座位,还有张云海的坟道:“其实我、徐达还有张云海都受过张无忌的恩惠,而且是不小的恩惠。
尤其是徐达,一生用兵如神,离不开张无忌当年送给他的一本兵书,所以他才对张无忌念念不忘。
徐达其实真的是一个很忠厚的人,可是关于这件事,他始终瞒着我,所以我才对他耿耿于怀,如果他肯主动告诉我,或许”
他说到这个或许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眼光迷离,似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往事,张十七很是好奇,问道:“朱爷爷,或许什么?”
老者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情,所以一时有点沉迷罢了,算了,不想这些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张十七点点头,又喝了一杯,然后在桌上夹了些来吃,一边吃了边忍不住大声赞赏:“哇,朱爷爷,这是你做的还是你家厨子做的,未免也太好吃了吧,我从来没做过么好吃的东西。”
老者看着他惊喜的表情,似乎颇感兴趣,说道:“这些菜,我都吃了好多年了,可没感觉到有什么好吃的,你觉得好吃,便多吃点吧。”
张十七只管往嘴里夹菜,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朱爷爷,你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既然你来祭扫老王爷,为什么不通知我叔叔徐辉祖,让他来陪你喝酒呢?”
老者道:“跟我一桌喝酒?他不配!”
这话一说,张十七差点吓得跳起来:“朱爷爷,如果连我叔叔都不配,那你又怎么愿意让跟我一桌喝酒?”
老者道:“他不配,你配!”
张十七被这话说晕了,结结巴巴道:“为什么?”
老者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你配,你便配。
不说这些了,你刚才说有什么事情要问张云海,不如便来问我,我来替你找找答案。”
张十七点点头道:“好!”
他把与林若初以及盛云遥之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老者道:“我这辈子,是不是再也娶不到若初了?”
老者问道:“你的心里,真的很喜欢那个小姑娘吗?”
张十七神色黯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真的喜欢,只是我心中,除了若初,再也容不下别人,而且,我答应过先父,这辈子必娶若初,可是若初现在成了郡主,她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了,皇上很可能会赐婚,到时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者摇摇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努力便是,不要想那么多,我相信若初姑娘会等你的。”
张十七一愣:“真的吗?”
老者道:“她不会这么快被赐婚的,你还有得是时间努力争取。”
张**为兴奋:“借爷爷的吉言,我一定不会放弃,必娶若初。”
老者道:“至于你说的那个盛云遥,她既然一心想嫁给你,你便纳她为妾吧,一个人一辈子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又找到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可以说是走了大运了。
盛云遥的父亲盛庸是个人才,他表哥铁弦也很不错,你多跟他们打打交道,对你的仕途有好处。”
张十七摇摇头:“我不想当官,我的理想是以后去北方,跟北元鞑子决一死战,为我还有我那些哥哥们的生身父母报仇。”
老者赞道:“好,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快哉,我也相信你会实现这个理想的。”
张十七连续听到几个自己喜欢的答案,心情舒畅,他举杯敬了一下老者,笑道:“好了,我现在心情愉悦,再没有问题了,朱爷爷你刚才又想跟老王爷说什么,不如跟我说说看,说不定你要的答案,我能给呢。”
老者沉吟了一番,问道:“十七,这些年中,假如你有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告诉你,如果你敢为非作歹,他就会杀了你,而你现在有能力在他还没动手的时候先发制人,你会不会动手?”
张十七想也没想,就道:“当然不行,杀人是犯法的,我怎么可以乱杀人?”
老者道:“假设一下,我们先不考虑杀人犯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