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后,徐辉祖便问张十七道:“十七,发生什么事了?”
张十七便把当日在监斩台所发生了情况向他详细的汇报了一遍,至于与彭玉琳之间的关系,他当然隐瞒了下来,只是说在关键时刻救了李景隆。
徐辉祖首先关切道:“十七,你的伤势怎么样?你这半年来连续受伤,恐怕会留后患,我去请御医来替你瞧瞧吧?”
张十七小声道:“叔叔,我虽然是受了一点内伤,但其实并不重,现在的这副样子,有一大半是我装出来的!
我估计那个彭玉琳在受审的时候便受了很重的折磨,他留下最后一点内力,强行挣开镣铐,又杀了刽子手,已经十分勉强,他最后袭击李景隆的一击,外面看上去威猛无铸,其实属于强弩之末了。
所以,最后一招,外人看起来,我似乎是舍命一博,其实他已经山穷水尽了!”
徐辉祖点点头:“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你,李景隆不死也得重伤,他的这个情,确实是欠下了。”
张十七又道:“我杀了彭玉琳后,那个傅祟突然说什么我与他们白莲教勾结,我怕他的话会留下什么后患,所以临机一动,装着把伤势加重了好几倍。
在现场的所有人都看到我与彭玉琳以命相搏,格毙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那怕白莲教的人说我是他们的教主,也不会有人信了
而且,我受的伤越重,李景隆欠我们徐家的情就越大,以后您处理与李家的关系时就越主动,所以我故意装着不停地吐血,让自己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的样子,果然,李景隆现在对我要感激就有多感激。
最可笑的是那个冯慕颜,居然在李景隆安慰我的时候说我是白莲教的卧底,直接被李景隆扇了一耳光!”
徐辉祖哈哈大笑:“这个冯慕颜表面看上去颇为精明,实际上也是个傻瓜,李景隆刚刚生里逃生,肯定心情激动,恨不得做些什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却上来触霉头,真是没脑子!”
张十七也笑了:“叔叔你猜得真准,李景隆还没发火,他那些手下先忍不住了,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还有人建议,直接让他去扫茅厕。”
说到这里,两人都忍俊不禁,徐辉祖道:“十七,你可真是徐府的福星啊,上次在刺杀事件中,你救了燕王和晋王,把燕王和徐府的关系拉得更近,接着又利王嫱拉近了徐府与沐府的关系,现在你又救了景隆,以后李家和徐家的关系更加牢不可破了。”
张十七道:“叔叔,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那天晚上武当派的人把王嫱抓去,想制造我是白莲教卧底的证据,而法场上,那个死刑犯傅祟,也说什么我曾经通知他们什么事情。
武当派现在被锦衣卫盯牢了,要找个垫背的替死鬼,顺便把脏水泼回我们徐府,这个我还能理解,可是白莲教的人为什么非要说跟我认识,然后把我拉下水呢?”
徐辉祖前后盘算了一下,然后道:“白莲教的人说你跟他们勾结,然后冯慕颜急不可耐的跳出来,让李景隆处理你,说明这件事很可能是冯家策划的,其目的与绑架王嫱的事一样,给你泼污水,进而找我们徐家的晦气。”
对张十七而言、与蒙面人的师傅关系,跟着蒙面人所做的事,都不能告诉徐辉祖,尤其在法场上傅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与白莲教勾结,这件事情虽然被李景隆当场驳斥了,就连傅祟也死了,可是终究可能留下后患。
为了避免徐辉祖将来想到这件事产生怀疑,张十七决定现在主动就把这种疑虑说出来,让徐辉祖自己找到答案,这样才能真正让事情过去。
他又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番,又问道:“还是不对,如果他们早又勾结,白莲教受审的时候,就可以使用这个计谋了,为什么非要等到了法场上再说呢?”
徐辉祖道:“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白莲教和冯家属于相互利用,冯家相利用白莲教污蔑我们徐家,而白莲教将计就计,可以借机开展刺杀活动。
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白莲教人根本不认识你,也没见过你,锦衣卫只要把喊你过去作一个犯人识别,他们的谎话就穿帮了,而到了法场之后,他们见到了你,就可以造谣生事。”
他哼了一声:“冯府的人可真是不择手段,你自小就在徐府长大,此前一直在景永身边鞍前马后的,白莲教是什么你都未必听说过,还白莲教的卧底,他们为什么不干脆说我们徐府是白莲教的!”
张十七点了点头,赞道:“叔叔你可真厉害,我的脑袋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就连冯家怎么跟白莲教勾通的,都想不通!”
徐辉祖拍拍他的肩:“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对朝廷中的人心鬼域了解的还不够深,尤其是冯胜此人,长于谋略,工于心计,可以说深不可测。
这次幸好你机敏,否则的话,我也没法证实冯双全真的是冯胜安插在锦衣卫之中的,以后一个不慎,说不定就会吃大亏。
这个家伙,勾结武当派这样的江湖势力,一边效忠太子,一边又与其他皇子偷偷接触,连锦衣卫他都敢干预,江湖他也想抓,简直就是九头蛇啊。”
张十七皱着眉头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他吗?可以把这件事禀报给皇上啊?”
徐辉祖微微摇头:“严格说起来,每个人世家都会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冯家有,我们徐家也有,就象沈万三这样的商人,严格说起来,我们也不该接触的。
当然我们徐家所做的事,全都是光明正大,经得起查的,不象冯胜这样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但是我们终究没有冯胜想要谋反的实质性证据,当靠一点传闻,皇上纵然信了,心里仍然会觉得我们徐家在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而其他世家则会觉得我们徐家的人爱打小报告,以后事事提防着我们,从长远来看,这对我们徐家很不利。”
他又长长叹了口气:“十七,其实这也是世家的悲哀,在外人看来,我们徐府深得皇上器重,权倾朝野,风头一时无二。
可实际上呢,我们所做得每一件事,说得每一句话都得小心翼翼,深怕有什么地方做得过头,引起皇上的疑忌,到时候他雷霆一怒,便是十个徐家也会在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张十七点点头:“老王爷在世的时候,总是约束我们低调,不可胡作非为,也是这个道理吧?”
徐辉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略微沉默了一会,然后道:“这件事既然把李景隆给牵扯进来了,你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去太子那儿说一说冯家的事,太子是他的表叔,对他一向极为信任,他的话,太子会听。”
张十七道:“你不能直接跟李景隆说吗?”
徐辉祖摇摇头:“不行,我一说,这味道就会变。”
张十七想了想,摇头道:“李景隆对徐家和我的关系一清二楚,我这样跟他一说,他肯定能猜到是你的主意,万一他以为是你想利用他借刀杀人,只怕他不光不会替徐府说话,反而会提防着徐府,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徐辉祖长长吁了一口气:“是啊,你说的有理,最后是想一个什么样的方法,既让他可以听你的话,又让他觉得这是你无意中所说,又或者是他自己发现的,那就万无一失了?”
张十七道:“这事只靠计划,只怕是无用,还得看有什么机遇,可以借题发挥才行。
我这次救了他,以后和李景隆之前肯定会有交集,等以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相时而动吧?”
徐辉祖拍拍他的肩:“你做的事,我很放心!”
他又笑道:“他们抓王嫱的计划,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这次冯慕颜又出现这么重大的失误,这一次冯胜吃的亏可大了!”
张十七眼睛一亮:“叔叔,看来你昨天已经审出好东西了!”
徐辉祖点点头:“我突击审讯了两天,卢卓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倒了豆子了。
上次的刺杀案,镇抚司借题发挥,把金陵武当当成了最重要的嫌疑犯之一,皇上的本意可能是想借机逼着传说中的张三丰现身,可是张三丰根本没有出现,皇上也没有明旨,镇抚司的人只好一直扣着金陵武当的人,把案子拖着。
冯胜一直想收武当派的江湖势力为已所用,以前武当派不肯,这一次走投无路,只好去找冯胜帮忙,双方达成了默契,冯胜利用冯双全这颗暗子,帮武当派解了这次的危机,而金陵武当今后要秘密为冯胜所用。
我估计是冯双全去仔细查看了刺杀案的审讯资料,知道了裴舒光与你谈话的内容,他们肯定以为你对裴舒光的口供是我授意的,所以便利用白莲教反过来对你徐府。
只不过他们要冤枉徐府的其他人,皇上肯定不会相信,而你是徐府之中唯一不姓徐的,所以想把你当突破口来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