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顺着石板路和台阶往坡上走,拥挤的房屋遍布路两旁,土胚房因地制宜,将房门开在宽大的青石板路面,谷物晒在青石板上,只留下一条窄路给行人通过。81ww『w.%
山丘的一侧修有宽敞豪华的车道和慢跑道,但劳拉还是更喜欢这条崎岖小道,她常常离群索居,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人烟。
巷陌间儿童穿梭,在衣架和摆在门外的家具旁玩耍。
忽然,一个赤脚的小男孩停了下来,站在晾晒干菜的木架下,盯着天哭,愣愣地看。
“怎么了,阿卜杜拉?”
“飞机。”
“哈?”所有的男孩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天空。
一架庞大到堪称空中堡垒的飞机钻出云层,展开的双翼宽大如短跑赛道,仿佛要将整座山丘遮盖住。
又一架。
不知道是不是埃及的****影响到了整个中东的局势,最近降落在宰赫兰空军基地的飞机很多,甚至有些连莉娜都不认识。
战争就要蔓延到这里了么?
想到那些身在****中的历史遗迹,即将如巴米扬大佛一般面临战火灰飞烟灭,劳拉叹了一口气。
“好大。”如同神话中的鲲鹏般的飞机消失在山丘之后,赤脚的男孩阿卜杜拉出一声惊叹,“那肯定是国王的飞机。”
“肯定是美国人的飞机!”一个胖胖的男孩立即反驳道,“我爸爸在大房子那里工作,我听说他的同事说,美国人比国王还厉害!”
“胡说!”
“怎么可能!”
“电视里从来不放美国人。”
……
劳拉拾级而上,在即将接近山丘的顶部时,被淹没在泥土中的青石板逐渐浮现,建筑物在一片绿地前戛然而止,一排冬青骄傲地挺拔着,分割了绿地和住宅,树木后绝迹了人踪,一片昂扬的自然景色,明明是处在居住区的周围,却如同一片远离闹市的净土。
越靠近山顶,植物修剪的就越来越精巧,如毯的绿草上点缀着树木、花丛、回廊和凉亭,精致而优雅,让人恍然忘记炎热,如同置身马赛郊区的法式花园。
劳拉顺着花园中铺着的石子路,越过一大片怒放着的鸢尾花,几根雕刻精巧的洛可可式立柱顶起一座拱门,门柱上的旧铭牌已经摘下,新铭牌即将从法国寄来,由匠人手工铭刻,上面用英文和拉丁文雕刻着罗马体的屋主姓名。
克劳馥伯爵宅——本来是因为莉娜喜欢这里,想送给她作为避寒山庄,没想到她却没有接受。
现在看来,大概会在莉娜厌倦了之后再转手吧,虽然最近整个萨拉森世界的动荡,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这里,让房地产的持续贬值变得无可避免,但无所谓了,她开心就好。
遣散了佣人和服务人员,将豪宅的维护交给专业的管理公司,偌大的花园就显得有些空旷,但好在劳拉从小就适应了这种环境,父亲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徘徊在各种卫星信号都无法搜索到的神秘地带,空无一人的房间早已是童年生活的一部分。
何况现在这幢房子里不仅住着自己,还住着莉娜,还有那个男人……
不远处的桤木丛后传来水流的哗哗声,劳拉一愣,她知道那里有一座喷泉,偷懒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借着那里的取水设备浇灌花树,但她记得前天管理公司的人员才刚刚修剪过花园,不可能来得这么频繁。
难道是附近的顽童?劳拉摇了摇头。
这座豪宅曾经是石油公司高官的住宅,在这片土地,可以说是最有权势的人物,宰赫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产业都与石油相关,石油公司是比驻地美军还要煊赫的人物。长期生活在尊卑有序环境下的沙特儿童,早已练就了一副堪比大人的火眼金睛,谁的花园可以闯,谁家的果树可以摘,他们一清二楚——比如,山顶上有安保公司荷枪实弹守住着的花园,就应该进也不能进。
绕过树丛和喷泉,劳拉终于看到了声音产生的原因。
“你就不能学会矜持一点么?比如在屋子里洗澡,而不是脱光光后站在在院子里,用浇花的胶皮管。”
劳拉抱着胳膊,靠在装饰柱上,无奈地问。
“有什么干系?”莉娜站在一块圆石上,嘴里咬着牙刷,踮起脚尖,将水管高举在头顶,享受着清凉的自来水将头打湿,贴在脸颊上,“屋里太热,浴室太小。我已经在房间里闷了半个多月了,应该出来晒晒太阳!”
“轻微的幽闭恐惧症,我真难以想象,你会成为一名飞行员。在十五岁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会成为一名切尔西足球运动员,带领球队战胜对手,捧回大力神杯,荣获足球先生什么的。”
“听起来很有趣,”莉娜一手拿着水管,一手在头顶乱抓,嘴里的牙刷神奇地左右晃动,牙膏的泡沫流出来,沾满下巴,“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我是女生。”
莉娜一边说着,一边骄傲地跳了跳,胸前的小兔子高昂着头,一阵晃动。
劳拉无动于衷——理所当然——眼前的女孩她从小看到大,早已没有任何兴趣了,“没什么差别,十五岁之前,你的身材和男生差不多。”
“是啊,”莉娜叹了一口气,罕见地出了小女生似地哀叹,“我的身材一直没有劳拉好,我记得在十八岁的时候,你的胸围就是……”
“等等,”劳拉立即阻止了她说下去,“想想你曾经投票支持的女权组织,‘女性保持身材是为了健康和愉悦自己,而不是别人’。”
“然后就爆出了新闻言人挪用基金去隆胸的传闻了么?”
“呃?有么?”
“你不看新闻?”
“我常常在蛮荒之地……”
“我在月球都知道。”
“好吧……”劳拉承认自己失败了。她看到莉娜已经在对着自来水管长大嘴,像个足球流氓一样,“啊呜啊呜”地鬼叫着,然后将混合着牙膏沫的漱口水吐在地上。
现在也像个足球运动员一样啊……整个一假小子……
我和莉娜之间究竟是差了什么,才变成了这样来着?
“皮埃尔弗别墅学院。”莉娜忽然冒出来了一句。
“啊?”劳拉没反应过来。
“那年夏天理查德叔叔探险归来,看见我们俩一身泥巴,得知我们整个假期都在骑美利奴羊,捣马蜂窝后,决定将我们送到礼仪学校,我反抗成功了,而你失败了。”莉娜看见劳拉的表情后,好像心灵感应般,马上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她像抖毛的宠物般甩干净全身的水珠,吐槽劳拉,“懦夫,叛徒,胆小鬼。”
“是是是,然后的结果就是我成了独立自信的新女性,而你成了一头乱的假小子。”劳拉说着,摘下随意搭在树上的毛巾,帮朝自己低着头的莉娜擦拭头,随手整理她凌乱的刘海。
头擦干后,莉娜闭着眼睛,甩了甩头,完全没有结果毛巾的意思。劳拉叹了一口气,毛巾向下滑动,继续帮她擦拭身体。
莉娜享受地像小猫一样哼哼了两声,“痒痒的。”
劳拉叹了口气,莉娜总有无数的小毛病,那年在琉球吃了很多毛蟹之后,就变得很怕痒,明明以前像个泥孩子一样……
“只有劳拉才可以摸!”当劳拉的手擦到莉娜挺翘的屁股上时,莉娜咯咯地笑。
劳拉笑了,莉娜这句话说得倒也没错。不过这与其说是亲情或百合的爱之宣言,毋宁说是物理现实吧。
……
不,还有另一个人的。
……
劳拉想起了那个同样黑的男人。
“我说……”
莉娜的笑声忽然低落了,半蹲着的劳拉抬起头,看着莉娜有些惆怅有些疑惑的眼睛。
“嗯?”
“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莉娜困惑地问,劳拉看到她的眼底有痛苦和迷茫。
她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