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鬼哭狼嚎,堂堂御军,竟被十几个平头百姓给打得抱头鼠窜!
姜文天避开一个老农挥过来的锄头,上面还残留着类似田间牛粪的泥巴,他噎了噎,喉间一阵泛呕。可那老农看似年长,动作却丝毫不迟缓,他一下没打中直接借势转了个身继续抡过去,姜文天猝不及防,最后竟还是生生吃了一锄头,脊背瞬间火辣辣地疼,仿佛骨头都被打断了似的,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泠兰王妃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那些百姓看似打得毫无章法,其实每一下都挑着那十来个御军的软肋攻击,他们的武器没有致命性,所以选择打脚踝、膝弯、肋下等地上,伤害不大,但足以令人失去行动和反抗的能力。
或者说,他们本也不是百姓。
帝京有哪些百姓,可以在御军面前抢走佩剑,可以有胆当众群殴皇帝的侍卫?
不过须臾,那几个扛着锄头镰刀的百姓眼见御军早已没有抵抗的能力,其中一个一声吆喝,一群人跟来时一样,转瞬消失在街侧,仿若空气。
御军连连叫疼,一个个像软体虾一样匍匐在地上,姜文天咬牙抬眸,眸间愧色与怒色一闪而过。愧的是自己一身武艺竟敌不过几个百姓,怒的是泠兰王妃完全不给他们面子,甚至这一打不仅打的是他们,也打的是······皇上!
其实那些“百姓”,他看得出都有武力,情况很明显,泠兰王妃派了成王府的人来,明面上教训他们,实则是借此事强迫皇上见她一面。
姜文天气得不轻,身上酸疼至极,他咬牙单膝跪地,字从齿缝间挤了出来:“王妃,我们兄弟几个是为皇上办事,您——”言下之意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噢,”泠兰王妃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步子往前跨了一尺有余,“那你就给我滚回去告诉司空昊那老家伙,人我打了,治罪什么的我也不怕,随时恭候!”她一挥衣袖,风声乍起,惊了在场众人。
敢情王妃打御军,是想把皇上逼出来见一面?晋宵摸摸脑门,有些惊骇。
不过他很好奇,那些扛着锄头的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却闻姜文天道:“皇上有令,近几日一律——”他的话永远说不完整,因为泠兰王妃再次强势打断了他!
“不见?好,”她点头,手里不知何时握了把剑,“反正打也打了,不如干脆些,一抹脖子省得你们给本王妃叽歪!”泠兰王妃答得快,剑一指人已行到姜文天跟前,晋宵怕对方虽然行动能力丧失但依旧会对王妃造成威胁,和两个家丁护着王妃左右跟了上去。
“这······”姜文天大骇,惊的不仅是泠兰王妃这句话,而且还对自己的剑跑到了她的手里表示了极度的震惊。
还以为刚才那群人趁乱抢走他们的剑是担心他们大打出手,却没想到所有的剑都被他们带走了,却留了自己那一把在王妃手里。
泠兰王妃剑使得很顺,毫不费力就架在了姜文天脖子上,她风华还在,举手投足间依旧可见曾经的绝代,只是眉眼比起年轻女子来说,更多了几分阅历的故事。
“告诉司空昊,他的江山有本王妃的一半,社稷我没有兴趣,但这并不妨碍我想给他清理一下门户!”话音刚落,泠兰王妃手上一个使劲,利剑剑刃擦进姜文天的脖颈,细细血线勾勒清晰。
姜文天微怔,是听说过以前成王爷南征北战时,王妃一直陪伴在侧,所以这江山有她一半,按理是这么理解吧?可怎么听怎么觉得泠兰王妃这话里含了别的意思,似乎对于皇上······很有不满?
他不能多想,因为泠兰王妃不给他时间多想,她直接转头恶狠狠对着旁人道:“都给我听进去了,现在,立刻,滚——”她刚说完,最后两个胆子小的已经被泠兰王妃的势气给吓住,讷讷地扒拉着地艰难起身。
待几人狼狈上马,姜文天望了泠兰王妃一眼,颇有些狠意地道:“王妃的话,臣一定带到!”说完不等泠兰王妃回答,直接策马而去。
泠兰王妃深深看了姜文天背影一眼,晋宵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到王妃忽然低喃。
她说,要是他身边都是这些心高气傲的人,拼尽全力打下的江山,迟早还得还回去,倒不如就换个人来坐,换个本该坐又有实力坐的人。
晋宵有些没明白,转头看王妃,却见她并未动唇,怀疑自己是幻听了,他呼出一口气担忧道:“王妃,咱们现在怎么办?”刚才的事情一定会惊动皇上,虽然皇上会看在镇关大军刚出征扫敌的情况下暂时不会对王妃怎么样,但世子妃现在还命悬一线,真是多灾多难。
泠兰王妃却笑了,她这一笑和司空翊很像,或者说司空翊的笑就是随了他母亲,自信又笃定,仿佛一切都已在心中成了定局。
“难道刚才那些人,还不够你放心的吗?”泠兰王妃转身,留给晋宵一个背影,“马车已毁,走回去吧。”她挥挥手,巧笙立即跟上。
晋宵有些愣,挠了挠头急步赶上追问道:“说到这个更奇怪呢,这北街本就没有民居,哪里来了那么多百姓,还帮着咱们打人啊?”
巧笙“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朝晋宵挤眉弄眼道:“你是真笨还是假傻啊?那身手怎么可能是寻常百姓呢?”
“啊?”晋宵瞪大了眼睛,慢慢反应过来,“难不成王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能预料到今天有特殊情况,所以安排了那些人?”他特别惊讶,看着泠兰王妃仿佛看着神一样。
泠兰王妃笑,眼中愁色消散些许,却还留着一丝深沉。
“等你家主子回来,你自己问他吧。”泠兰王妃往前走,声音淡淡飘来。
晋宵一愣,主子?世子爷?世子爷人都走了还安排了这一出?可是······
似乎看穿了晋宵心中所想,泠兰王妃边走边解释道:“翎儿出宫的时候尚不算晚,却没有把翊儿带回来,这说明他在准时出征和解救小歌之间选择了前者,你可有想过为什么?”她一顿,字字坚定,“因为他根本不担心!为什么不担心?翊儿对小歌什么感情我看得清楚,所以除非他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绝不会放心离开。”
“老何这次坚持不参加筵席,是否有人交待他什么事情去办?”
“小歌如果出意外,皇上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冒皇家尊严扫地的屈辱即刻押入天牢,所以这北街上,定要布置人手,他甚至可能算出因为他不在,无论生什么事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得先想办法保下他那心尖儿上的媳妇,而对于我来说,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拦路,因此那些助我们的人,武艺肯定能和御军抗衡。可能刚才那群人只是总数量的一部分,实在到了万不得已,劫人也是一种办法。”
“另一个便是,收押皇城,这对于咱们来说解救困难更多,毕竟权利再大,手也伸不进皇宫去,”泠兰王妃抬眸,却不见过多担心,“可你要知道,宫里还有咱们的人,翊儿既然能放心离开,至少他是有把握保小歌安全的,就是我不懂······”
晋宵听了许久,突然现泠兰王妃不说下去,忍不住提问道:“王妃您不懂什么?”
却闻泠兰王妃叹气幽幽道:“不懂翊儿是如何预料到今日的情形,他是早就知道小歌只是个替嫁丫头了吗?”
风卷薄暮,袭了几人单薄衣裳,徒留一地萧索。
入夜,皇城,偏殿冷宫。
宋歌裹着身上稍显凌乱的裙裾,随意扒拉开遮挡住视线的碎,抬头细细打量这寝屋。外头灯火通明,那是因为皇帝派了重兵把守,而屋里却连一点光亮也没有,借着惨淡的月光,宋歌倒是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冷宫。
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娘娘生前所居,整个寝宫不大,连家具都少得可怜,如今每一处角落都蒙着灰,黑漆漆的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宋歌摸黑蹭到床榻旁,一天没有吃过东西,她饿得有些昏沉,现在作为一个死囚,她是没有资格享受宫中的晚餐的,所以不如躺下,还能保持一些体力,想想现在的麻烦处境。
躺下后视线处突然变得明朗,因为月色恰巧洒在床榻前,如那千古诗句“疑似地上霜”,宋歌看那隐在云后的弯月,半躺着摊开手掌,掌心一个捏得细小的纸条,是在她被御军带走的最后一刻,柯容趁乱塞到自己手里的。
“丑时三刻,月落之下。”
字条上短短八字,却是她极为熟悉的笔锋。
是司空翊的亲迹。
宋歌前一刻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下一瞬立刻便有些恍惚,什么什时候自己变得那样敏感了,会因他一个字便牵动全身?手微有些颤抖,宋歌默默将八个字念了一遍,确定自己记住之后,她把纸条重新团住,然后张嘴一口吞了下去。
也不是她饿到这种地步,只是不愿让司空翊暴露任何。
虽然她不知道,司空翊是如何预估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的。难道······他早就现自己是个冒牌货?宋歌抖了抖,忽觉可怕!
不想浪费脑细胞想这些,宋歌干脆翻身躺平,脑袋枕着胳膊闭眼浅浅思考。丑时三刻很容易理解,一个时间,她只要等到外头打更响起,再自己慢慢计数推算,没有什么问题。月落之下也没什么奇怪的,指的应该就是月光洒下的地方,现在就在床榻前,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月色会偏移,不知道一个多时辰过后,最终那银白色会停在何处呢?
宋歌从未想过颓废甚至放弃,哪怕这次司空翊没有出手相助,她也会拼命想办法逃出,就算最后免不得一死,也总得为自己搏一回才不至于失望。她嘱托6蒙和柯容将小瑞带回,既然柯容还帮着司空翊给自己传消息,这说明两人至少现在还拿自己当世子妃看,很值得高兴。不过他们今日散了宴就得跟着司空璟去军营,想必司空翊不会让他们插进自己这档子事,毕竟司空璟心思多,很容易会被现端倪。
所以宋歌思来想去,现在唯一得了司空翊吩咐可能会来救自己的人,只有老何。
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今早老何执意不肯进宫参加筵席了,原来一切他早已安排好,不是吗?
宋歌说不清该感谢还是如何,心里一番复杂情愫,有些无言。她仰面躺着,睁眸盯着那朦胧弯月看,似乎看着看着,那里便能现出另一个人的模样。
墨飞扬,齐眉笑眼,薄唇轻抿,一身绛紫划开旖旎缱绻,似醉了这月,也似醉了月下浅眠之人。
宋歌想着想着便有些犯困,她想反正离丑时还久,不如养精蓄锐,且睡一觉再说。想法刚产生,下一刻她的呼吸便有些缓了,眸子撑不住地一闭,转瞬便跌入梦乡,梦里一人圈她入怀,从此无风无雨,一生庇护。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歌眉头一皱,忽然被外头一阵喧嚣给打扰,似乎极吵,隐约还能听见有人大呼小叫奔来走去的声音。她翻身,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坐了起来,忽觉眼前有些亮,宋歌奇怪,睡眼惺忪间勉强睁开一只眼睛。
然后眼前一片泛红,宋歌怔了怔,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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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奋战考试的蠢夏软趴趴跪在电脑前,想通宵复习可是实在太困,写了一章上传才现零点之后不审核,只能等明早编辑上班更新了嘤嘤嘤~
其实早上这章节布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考场里哭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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