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份证据,要么会交给警方,用于铲除他们。如果不能,就退而求其次,让他们找不到,只要找不到,他们就会害怕,会紧张,他们不会杀死繁盛和繁景,因为他们要看到那份东西才安心。
就我的理解是这样的。接下来我们没有聊太多,因为会耽误开庭时间。
韩千树五点钟就去公司开会,为了配合其他时区的时间。
他这个会议一直开到八点半,主要是再次叮咛今天的开庭,再次确定他在公司的领导地位,而不是不久前的我。是担心万一音音这里出状况,先让大家有万全的心理准备。
音音被接走时,神色如常,捧着我的脸亲我,我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呀?”
他中午要跟警察在一起。
“不知道。”他嘟着嘴巴,陷入思考。
“那妈妈想。”我说:“晚上给你做小凉面还不好?”
“好。”
我等着韩千树一起回来,我在路上告诉他,“音音昨天非要抱着猫猫睡,猫猫都没挠他。”
他也笑了,“猫这种动物很奇怪,平时别人近不了身,但对孩子特别宽容。”
一路到了法院。
门口已经聚拢了一些记者,很礼貌地希望采访这件事。
我们也很礼貌地拒绝了他们,毕竟抚养权问题属于我们的私人纠纷。
我们前脚进来,繁盛的团队后脚就来了。他春风的得意得走了过来,有礼貌地说:“夫人,你好吗!”
“很好,谢谢。”
他的手原本是打算伸出来的,但我并没有伸手,所以他的手僵在衣服边。
我们绕开他,进了里面。
很快,就位开庭。
他等同于原告方,陈述他曾被我剥夺探视权,以及希望得到抚养权。理由是我虐待音音。
我的律师也拿出了林至美曾经虐待音音的凭据,而那时繁盛跟林至美是婚姻关系。
繁盛表示他已经因此和林至美离婚,于是我们拿出了他和林至美仍在一起的证据。
但他一口咬定他们不会复婚,然后他的律师继续把话题扯到了我虐待音音身上。
这当然是整件事的关键点,到此刻,我依然胸有成足。
接下来是繁盛的律师陈述整件事,就是我饿了音音几天,对他的身心产生了极大的伤害,并以言语威胁的方式拒绝让他报警。所以音音趁着跟繁盛见面时,把事情告诉他,还说此类事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并希望可以到爸爸身边生活。
这件事不论真假,都很重要,法官很重视,问繁盛是否有证据。
繁盛的律师表示他拿不出证据,因为他在见音音期间没有电子设备进行录音。
目前情势还是倒向我这边的,但繁盛脸上始终维持着极度自信的表情,我竟莫名地不安起来。
音音还不到四岁,应该没有这种心智。难道他答应我只是希望我不要再费尽说服他?
之后音音被请出来。
他情绪很稳定,进来时先对离他比较近的繁盛笑了一下,又对我笑了笑,然后乖乖地站好了。
法庭先安抚他,告诉他现在他不论说什么,都有警方会保护他。但他要保持诚实,只说事实。
他点头,有礼貌地用德语回答:“我知道,先生。但我的德语还不够好,必要的时候我需要用汉语表述。”
法庭答应。
我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里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
不由看向了韩千树的方向,他也皱起了眉。
繁盛的律师先问:“你认识被告席上的这位夫人吗?”
“是的,她是我妈妈,她叫徐妍。”
“原告席上的这位先生呢?”
“他是我爸爸,他的名字是繁盛。”
这么流利真让人紧张,他竟然一点都不怯场。
“那么,你的母亲曾虐待你吗?”
我的律师忙说:“抗议!”
“抗议无效。”法官说:“继续。”
“不,先生。”音音看着她,认真地回答,“她只是比较严厉。”
“她没有做过令你不能容忍的事吗?”
音音眨了眨眼睛,说:“我想没有。”
“一件都没有?你可以仔细地想想看。”
“抗议!”
他们的问题有点在专门往那个方向引导的意思。
果然,法官说:“抗议有效,请原告律师改变提问方式。”
“好的。”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愿意告诉我们,你母亲平时是怎样管教你呢?”
“她会和我说好一些事情。”音音就像背下来了似得,“比如我不能拒绝吃我讨厌的食物,不能在晚上七点钟之后看电视和玩耍。”
“那么,如果你拒绝吃你讨厌的事物时,她通常会怎么做呢?”
我的律师跟我对视了一眼,坦白说,所有的努力都是等现在,音音说什么,才是唯一的关键。
但我们无法抗议。
“我们有需要共同遵守的……”他还没学过这个词,所以用了汉语,“条件。”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依然用汉语,“可通常当我拒绝吃我讨厌的食物时,都是我妈妈的丈夫和母亲不断地告诉我,我必须要吃完才可以离开餐桌。我妈妈没有参与过这件事。”
“那么当你在七点钟之后看电视和玩耍呢?”
“我没有那样做到过,他们总有人监督着我,让我在六点半时回到房间,并且监督我洗澡,直到我**睡着。”
“这件事你妈妈做过吗?”
“当然。”他露出了令我舒心的笑容,“我妈妈会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我彻底放了心,果然,法官说:“提问已经够了。”
繁盛的律师稍微有点无奈,但繁盛还好,只是盯着音音,没有露出半点颓势。
这时,音音说:“法官先生,我有一个要求。”
法官很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可以说。”
“我希望我爸爸可以来看我,每周都来,他答应我了,但我妈妈不允许。”他说:“他现在也不能给我打电话。”
法官说:“好,法庭会认真考虑你的要求。”
“谢谢。”音音说:“我希望你们大人可以知道什么才是对孩子好的,对我来说,我爸爸来看我就是最好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他们可以重新生活在一起。”
法官蹙起了眉,说:“孩子,不论是离婚还是复婚,都是你父母的决定,法庭不能强迫他们。”
“那么……”他可以尽情地问,因为他是个孩子,是受到充分保护的,“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可以请任何人为你解答。”
“我妈妈决定和她的丈夫再生一个孩子,但我不希望这样。如果我妈妈骗了我,法官先生可以抓捕他们吗?”
“生孩子是每个人都有的权利,法庭和警方都无法仅通过这一件事判决和抓捕任何人。”法官很和蔼地说:“孩子,你需要跟你妈妈谈谈。”
音音没说话。
我手心在冒汗,不由看向了韩千树,他已经开始不安。
我的头还没来得及转回来,就听到音音的声音,“我曾经试图用绝食来让我妈妈答应我的请求,但她拒绝,我为此饿得头晕眼花,但她告诉我,只要我有这个要求,我就没有饭吃……”
“音音!”我一下子就克制不住了,想要冲过去拉他,却被冲出来的警察按住了。
繁盛的律师立刻说:“我需要对证人提问!”
我的律师则说:“我方需要陈述!”
“同意提问。”法官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专业而冰冷。
繁盛的律师开始提问,“你为了这件事绝食了几天?”
“我不记得了。”音音低下头,小声说:“已经好多天,我的肚子很饿,但我妈妈不允许任何人给我饭吃。她说我必须答应她再生一个孩子的要求。”
“你为什么不希望你妈妈再有一个孩子?”
“因为他们对我很冷淡,我认为她已经不爱我了。”他完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不希望她爱别的孩子。”
我挣扎不过警察,失控不住地大吼,“音音!你为什么要诬陷我!”
音音还是不看我。
我拼命地挣扎,居然给成功了,连忙跑过去扯住音音的手臂,颤声问:“你告诉妈妈,是不是有人教你?是不是你爸爸?你没这么讨厌妈妈,对不对?家里人不是对你很好吗?我也答应你了啊,音……”
我被扯了回去,勒令禁止再触碰孩子。
音音白着小脸,繁盛焦急地说:“法官先生,孩子好像已经受伤了,我希望可以休庭。”
因为有了音音的指控,我现在不能见任何人,必须先去警察局。
警察不断地审问我:
“请你说一下那天的具体情况,你究竟几天没有让孩子吃饭,有没有给他喝水?你为什么没有把孩子送到医院?”
“事后孩子为什么没有报警?你曾威胁他吗?”
“孩子为什么会认为你不爱他?你还用其他方式虐待过他吗?”
我头晕眼花,满脑子都是音音在法庭上陈述时平静的脸。
想起我们今天早晨来之前还都好好的,他还高高兴兴地跟我一起吃早餐。
两两对比,我觉得好陌生。
好难过。
这件案子由此变得复杂,因为法庭需要进一步审查我是否虐待了孩子。但不论审查结果如何,音音清晰的陈述都已经让我失去了抚养权,法庭只会考虑把他给繁盛,或是由政府机构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