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的森林里鸟兽吼鸣不绝,穿行其中的人脚步匆匆。天光再次泛白,烟尽雨的脚步,和他体内的周天运转一样不曾停歇。
当鸠浅醒来的时候,发现胸前断裂的肋骨居然已经被接愈了大半,只剩一根腋下侧边的骨头还有裂痕,即便如此,深深一个呼吸,胸膛仍旧隐隐作痛。
看着背着自己的人的身影,鸠浅瞬间明白了大半。
轻轻地摁了摁二哥的肩膀,鸠浅有气无力的对一直穿行不停的人轻声说:“二哥,放我下来。”
背着鸠浅的人微微一愣,很快的就反映过来,原来是背上的人苏醒,比他料想的竟是快上许多。
烟尽雨寻个地上有干燥处的地方停下,将背上的鸠浅轻轻的放下,但是即使是轻拿轻放还是引得鸠浅一阵剧烈咳嗽。
鸠浅最害怕受五脏六腑上的伤,咳一下就要了半条老命。
想到昔日那个男人咳出绿血,咳到人死,鸠浅就不寒而栗。
“你感觉伤势如何,在这里多停歇片刻吧。”
耳边二哥关切的话语,使鸠浅感到原本冰凉的身体稍稍温暖。
“好的差不多了,以前在长生林中也是经常拖着断手断脚到处跑,这算不上什么伤。倒是二哥,你怎么赶过来了?”
相比于自己这迟早会好的伤势,鸠浅更关心二哥的打算。
其实,就处境而言,二哥的处境未必比自己要好。有的选的话,鸠浅宁可此时此刻见到的是大哥。
自己兄弟三人,只有大哥身上背负的东西相比之下可以扔掉得轻松些,不需要过多顾忌。
二哥,齐一,是齐一门中已经定下的少主,总不能让他因为自己毁了前程。
天下正道领袖,可谓是前程似锦,身上不容存有一丝污垢。
“你过来保护这个女人,生死命悬一线,我过来救你的命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烟尽雨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二弟心性纯良肯定忍不住会来。
自己只不过也前来看看,两全其美而已。
“二哥,说句实话。我想过你和大哥会有人赶来助我。但是我最希望来的人是大哥,虽然我知道二哥一定会来。”鸠浅很开心,笑着说。
一阵风吹过,鸠浅瘫坐在地上咧着嘴看着发丝翩飞的二哥,静静的笑,慢慢的说出这一句或许伤人或许傲慢的话。
烟尽雨轻轻点头,道:“嗯。”
你最希望来的人在这里,二哥齐一也在这里。
这句话虽然没有落到鸠浅耳朵里,但是烟尽雨依旧在心里将其说了出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望了一会,鸠浅觉得眼前的二哥此时情绪淡定得真像大哥。
烟尽雨却在担心易容会被三弟识破。
鸠浅摇了下头,摆脱脑子里没什么道理的怀疑,随口道:“幸好你也学了大哥教我们的断痛疗法,不然我肯定凉了。话说你怎么在那个人手里把我救出来的?”
烟尽雨心里咯了一下,心道以后要和二弟统一口径,据他所知,二弟是没有修习过断痛疗法的,只是当时三弟或许没在意。
烟尽雨记得很清楚,当初小浅得知有新术法可学的时候可是欢呼雀跃了好久。
烟尽雨略做思考,回答道:“我和他交过手后,他得知我来自齐一门之后就放了我们一马。
长歌左摇表面上实力只强过我一线,但要是死磕的话,虽说我应该没有胜算,但是他肯定不可能全身而退。
大概是觉得杀了我们很可惜,就以几个兽首将我们的命交换了,我答应了他。”
“什么兽首,你发了血誓?”
鸠浅觉得不妙,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一着不慎若是搞不到这什么兽首最后血誓反噬引得二哥修行路尽断,那自己必定一生心怀愧疚。
烟尽雨很奇怪,不明白鸠浅为何这样问。
便说道:“我怎么会答应他发出血誓?只是杀掉三头凡上境的野兽而已,反正我肯定会去北海,随手帮他办了就是。”
烟尽雨自认为自己代表的是齐一,因此说起这些事轻松的很。
鸠浅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看到二哥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也就作罢。
这辈子,鸠浅最讨厌的就是答应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若是让二哥因为自己去答应些什么,那也是不行的。
“哼,只不过是打不过他而已,总有一天我的修为会超过他,然后使劲儿揍他一顿。”
说到神情激动处,牵动伤口,痛的鸠浅直咧咧。
看到鸠浅活泼的样子,烟尽雨忍俊不禁。
“用不了多久,十年就够了,到时候整个墨海没几个人是我们的对手。”烟尽雨说道。
“十年好久啊。”
鸠浅才二十岁,一听到还需要十年就没了气势。
而且,二哥口中的十年多半还是需要竭尽全力的去追赶,才有可能追赶得上。
“来,疗伤。”烟尽雨自己只需要休息片刻便能恢复气力,如今体内灵力足够,疗伤为上。
鸠浅见二哥左手挽袖,右手探出,恍然间好似看到了大哥的样子。
“二哥将大哥的模样学得如此相像,挽袖出手间都像极了大哥。”
轻描淡写的话语,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鸠浅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家二哥在他肋骨上方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放在平时,鸠浅肯定察觉得到,此时刚刚劫后余生,鸠浅对二哥却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
待到鸠浅最后一丝骨缝完全闭合,伤势基本完好时。烟尽雨问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要跟去嘛?”
话语至此,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可以说有一分凝重。
鸠浅心知肚明,天下两个与自己走得亲近些的人都是十分反对自己去当一条吊在女人屁股后面的傻狗的。
但是,自己不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了吗?
不继续走下去,又该去到哪里?
鸠浅沉默半晌,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留给二哥一个背影。
对着新生的微暖冬阳,鸠浅说道:“活着不总是得做些自己愿意的事情?”
二哥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怒意,说:“听完我的话你再考虑一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