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禹只是哦了一声,帮他把风衣、长裤和换下来的内|衣等都挂到另一面墙的晾衣绳上,心想要是睡醒了还没干,就拿吹风给他吹干了吧。他发现除了帽子,别的衣裤都没怎么湿,尹大哥外面那件风衣似乎还是防水的,擦了擦竟是干的。
他把上铺的东西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番,本来也想倒头就睡的,但突然心血来潮,连同桌子、地上,跟做贼似的整个清理了一遍。不论他表面是否愿意承认,心里总归是因为住所突然来了位这么干净的风衣大仙,房子里的脏乱差让他从屋子到人,都有点自惭形秽。
周禹把手机充了电并开机,立刻调到静音模式,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半。没一会儿,收到七八条老板和同事的短信、来电提醒。他从钱箱里抽了一叠红票,来到上层,先给老板回了电话,随便编了个生病头晕发烧睡迷糊之类的借口敷衍过去,说明天去上班。然后到一层的民宿商铺,买了一条最贵的烟、几瓶饮料和一些吃的东西。
回来后从换下的脏衣服里找了两件还算干净的,就直奔水房而去。冲澡的时候,他满心想的是好好睡一觉,起来去跟尹大哥美|美吃一顿,然后再把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问问,让他收自己当徒弟。想着想着,自己不由笑了起来。
洗完澡回来仍是小心翼翼地开关门,犹豫了一下,把湿透了的背心和裤子都塞进一个塑料袋,打算扔了,想起下面那些东西,简直要反胃,真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晚的。转眼看了看尹大哥,他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像一只猫那样在被窝里缩成一团,按他的身高,如果伸直了腿平躺着,可能都容不下他。
周禹暗自觉得好笑,然后爬到上铺,身上盖着冬天时才会用的毯子,一关灯,地下室就到晚上了,周禹自己都没意识到双眼的绿光这时又消失了。尹大哥睡得极为安静,也没什么呼噜声,周禹反而怕自己睡沉了,会打鼾吵到他。但没想多久,就迷迷糊糊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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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尹大哥给予的“继承”,周禹大难不死后的第一次睡眠,出现了以前从没梦到过的东西。高大的黑色金字塔,一场没有司机的车祸,在狭小的地洞里借着绿光奔逃,五颜六色的光球,从没见过的古怪生物和人……这些梦境里的片段十分破碎,并且没有规律,有的只是闪现一下,有的在不同场景中重复。
再次醒来时,周禹恍恍惚惚揉了揉眼,被自己绿色的目光吓了一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一整晚和半个白天的种种经历。第一次在黑暗的环境中不用开灯,房间里的一切在两束绿光的照射下看得清清楚楚,反而让他感觉到特别惊悚。
翻身一看下铺,尹大哥已经走了。被子叠好放在一边,穿过的衣裤也整齐地叠放在上面。但一旁桌子下面的电脑主机箱在闪光。他突然想起来,昨晚出去买烟并没关电脑,还玩麻将来着。但是下午和尹大哥回来,好像电脑是关了的,要不然自己不会不注意到。
他猜应该是自己出去之后,地下室这边又跳闸了,那这会儿主机开着,应该是尹大哥用过了?想着便跳下床,打开显示屏,发现桌面的图标都被移到最下面,屏幕中心只有一个文本文档。心里估摸着应该是尹大哥没找到纸笔,就在电脑上留言了。
“睡醒之后,上午10点来找我。尹卓冉。”上面只有一行留言和一个养老院的地址。原来尹大哥叫尹卓冉,怎么有点像女人的名字?周禹嘀咕着,在网页上输入那个地址查了一番,基本上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唯一有标志性的也就是那家养老院,地图上看规模还很大。
再看看时间,这会儿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原来这一觉睡了这么久。他又查尹卓冉建立文档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五点不到,这就意味着他的“深度睡眠”只睡了一小时左右。深度睡眠什么意思呢?自从遇到这个人以来,全身上下都神秘兮兮的,想到昨晚经历的一幕一幕,简直不是真实的,而是某部印象深刻的电影。
但全身的酸痛和眼睛、手指、身高的变化,又是昨晚这一切的真实发生过的证据。他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就去看床底下的钱,箱子还在那里,根本没动过,里面满满一箱面色红润的钞|票也正对他微笑。他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不该对尹大哥有什么不好的怀疑。
检查完钱才想起开灯,肚子也饿得要命,想穿衣服骑车去吃烧烤,又猛地想到自己眼睛现在发生的古怪,还是听他的话,别出去了。还好有下午买的乱七八糟的食物,凑合着乱吃一通,打开麻将心不在焉地玩了起来。
虽然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但心里的欢喜和大脑中的兴奋一股一股地冲击着他,既因为得了这笔钱,又因为尹大哥没有不告而别。他想,不管怎样,首先要把这笔钱分好多次存起来,怎么的这也是死人的钱,来路不明的,先存一半,然后换个住的地方。
不知不觉玩到天亮,八点多他换了身衣服,拿了点钱,把剩下的藏在房间里隐秘的地方,然后提前出门。满足地吃了顿早餐之后,上了出租车。熟悉的城市,仍下着小雨,建筑和树木都被洗刷得很干净,周禹心想,经过这些事,自己的人生也要重新开始了,但他也从未料到,和尹卓冉的邂逅,会为他今后一切的“重新开始”加个平方。
出租车从繁华市区渐渐开往偏僻的郊区,周禹一路上反复想着很多问题,关于地|下石窟、尹大哥所说的种种诡异事物、以及尹卓冉这个本身就充满神秘和问号的男人。越想越乱,脑子里一团乱麻,最后只能抱着听天由命的态度。
他现在拿定了两个主意:第一,尹大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论出于世俗人情还是江|湖|道义,他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今后就跟着他混了;其二,“现在小爷我可是今非昔比,只要有钱,日子才算是真心滋|润的日子,以前不敢想的、不敢做的、没尝试过的,都他|妈要翻花样来一遍。”
幸而出租车司机并不多话,并且很清楚那家养老院的位置,唯一的几句对话中,周禹了解到这家养老院还算颇有名气,已有些年头了。开了近一个小时,司机指指前面不远处的古朴大门,周禹见大门那里有个比自己大四五岁模样的大男生,看上去正在等人。再看时间,九点四十五。
刚下车,那大男生像是认识他似的,迎上来问他是不是叫周禹。周禹茫然点头,看他还挺热情的,上|身一件纯黑小立领衬衫,下边是条卡其色休闲裤,虽然像个做事业的,但斜刘海下面生了张娃娃脸。“我叫苏朗,是冉……尹先生的助理。”他本要说冉哥,随即改口。
周禹有点摸不着头脑,“尹大哥在这儿上班?这养老院是他的家……产业?”说着话,他随苏朗的引导进了大门。这门却让周禹想起某次路过的北|大校门,进去之后别有洞天,环境十分安逸。
苏朗气定神闲,犹豫片刻也没看他,“尹先生他自己会告诉你的,他正在等你,我们先过去吧。”过了一座小桥,满院的树木植被都因连夜雨水的洗刷而清新葱郁。先是几排办公楼,远处第二栋楼前两辆大车并七八个人,正在卸载许多像医疗器械之类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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