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洛阳的官道上,一匹通体火红的健马发出一阵“希律律”的长嘶,高高扬起前蹄人立而起。
它那两只比寻常北方健马的蹄子要大上一倍的前蹄落在地上,干燥的泥土被它踏的飘扬起来,漾起一股焦黄的烟尘。
这匹马体型要比军中健马更为魁伟,它的长嘶也要比寻常健马更为中气十足。此马正是当年董卓为收买吕布,而名李肃赠送给他的赤兔。
手提方天画戟,身上鳞片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吕布,兜着缰绳骑在马背上,眉头微微拧起,虎目直视着前方。
在他的前面,出现了一片滚滚的烟尘。漫天的烟尘席卷而来,离吕布和他身后的万余名将士越来越近。
“将军!”正凝望着迎面而来的那股烟尘,张辽提着大刀,策马走到吕布身后,望着前方,对他说道:“看起来人马不少,是否要整军备战?”
“备战?与谁备战?”扭头看了张辽一眼,吕布眉头紧蹙,对张辽说道:“此处乃是河南尹地界,以洛阳王的脾性,他如何会容得他人麾下大军在洛阳一带纵横驰骋?前方来的,定然是洛阳军骑兵。”
说着话,吕布又将脸扭向前方,接着说道:“看起来少说也有两三万人。一万骑兵便抵得两万步兵,我军只有一万人马,且是老弱疲敝,即便备战,又挡得他们一次冲杀否?”
“来者气势汹汹,定是不善!”望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张辽很是担忧的说道:“莫不如且让将士们做好防范,届时也不至被他们一举击溃,纵然冲突起来,我等也可且战且退!”
“嗯,你去着手吧!”吕布点了点头,提着方天画戟,拧眉望向对面越来越近的大军。
张辽勒转战马,向身后的大军跑了过去,到了队伍前,他高高举起大刀,向那万余名官兵喊道:“将士们,列队备战!”
听到张辽喊出“列队备战”,所有官兵全都愣住了。他们早先得到的命令是前往洛阳,投效洛阳王,却不晓得到了河南尹,竟然还有可能会与洛阳军作战。
虽说心内很是不愿与洛阳军作战,可张辽已经下了命令,将士们也不敢不从,立刻便散开了队形,摆出了防御的阵列。
在这支大军之中,有着三辆箱体乌黑的马车。这三辆马车内,乘着的是包括貂蝉在内,吕布的三位妻子。
当张辽喊出“整军备战”时,貂蝉掀开了车帘,朝车窗外张望了一眼。
身穿大红汉军衣甲的万余名将士,已然列好了防御阵型。吕布麾下的将军们,也个个如临大敌,提着手中的兵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正朝他们汹涌而来的洛阳军骑兵。
对面的骑兵越来越近,当吕布看到漫天烟尘中,出现了一员银甲白袍的小将军时,他愣了一愣,一直拧着的眉头,越发皱的紧了。
当初在长安城外,吕布曾与赵云直接面对过。若不是赵云阻拦,那时他定然已经拦住了刘辩。
虽说当日没有交手,可赵云那与身居来的武将威仪,却是让吕布始终难以忘记。若是当日拦截吕布的不是赵云,或许吕布就算是率军冲杀上去,也要将刘辩赶回长安。当日赵云横枪立马挡住他的去路,沙场之上从未遇见过对手的吕布,竟是心内也生起了几分忌惮,才最终无功而返。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刚领军进入河南尹,便又与这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白袍小将军遭遇。
在赵云身旁,还有一员武将。那武将穿着一身龙鳞战甲,坐在马背上,就犹如铁塔般敦实,仅仅只是外在,便让吕布感觉此人不好对付。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前来为赵云掠阵的太史慈。
骑兵越来越近,无数马蹄踏着地面,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已然列好阵型的吕布麾下兵将,只觉得那无数战马踏动着地面,连脚下的黄土地都震颤了起来。
“停!”领着骑兵,到了与吕布等人只有百余步的地方,赵云勒住战马,高喊了一声,止住了骑兵的前进。
随他一同前来的三万骑兵,得了命令,立刻散开,摆出了骑兵进攻时常用的锥形阵列。
待到骑兵列阵已毕,赵云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策马向吕布迎了上去。
“赵将军!”对赵云有着深刻印象的吕布,见赵云迎了上来,手持方天画戟,朝赵云抱拳一拱,对他说道:“感蒙将军亲来迎接,布万分惶恐……”
“吕布!”吕布的话还没有说完,赵云就抬起长枪,用枪尖指着他,向他吼道:“当日长安城外,尔欲不利于殿下,如今落难,却来投靠殿下,尔可有面皮否?”
被赵云喝问了一声,想起当日在长安城外拦阻刘辩之事,吕布脸上也是有些挂不住。羞恼之下,脸色不由的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幻着。
“赵将军!”虽说在赵云喝问下,折了面子,可眼下吕布已然率军进入河南尹,即便想要退走,也已是晚了,他再次抱拳朝赵云拱了拱,对赵云说道:“殿下仁德,岂会因此而责难于布?想当日,布曾屡次与殿下为敌,殿下均是一笑而置之,正因如此,布才欲投效殿下,从今尔后再不背弃!将军今日前来阻截于布,恐非殿下意愿!”
“哼哼!”一手提着缰绳,另一只手持着长枪,赵云向吕布冷笑了两声,高声喊道:“本将军前来,殿下自是不晓得。只是当日尔欲不利殿下,如今殿下却是要收留尔等,本将军不忿,今日特来寻你!”
“赵将军意欲何为?”赵云咄咄逼人,吕布也是来了几分血性,他涨红了面皮,紧紧的锁着眉头,向赵云问道:“莫非将军欲与布开战不成?”
“上天有好生之德!”赵云眼睛微微眯了眯,与吕布视线相对,向他喊道:“若是开战,尔麾下兵马今日又有几人可全身而退?本将军便与你单打独斗,如何?”
吕布正要应声,已经与张辽等人策马走到他身后的高顺赶忙兜马上前,压低了声音对吕布说道:“将军切不可应战!如今我等前来投效洛阳王,若是与其麾下将军厮杀,日后如何相见?”
原本吕布已是打算应战,听得高顺如此一说,他低下头,又沉吟了起来。
他心内萌生了息事宁人的想法,可对面的赵云却是不依不饶,一个劲的叫骂着,要他前去应战。
就在赵云叫骂着,吕布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几骑快马从赵云身后的大军侧旁冲了出来。
“赵将军切不可如此!”领着几名骑兵冲上前来的,正是刘辩麾下军师徐庶,还没到赵云身前,徐庶就高声喊了起来:“吕将军不辞劳苦,前来投效殿下,殿下已于城内摆设酒宴,只等为吕将军接风。赵将军如何率军前来阻拦?”
“军师!”待徐庶到了近前勒住坐骑,赵云朝他抱拳拱手,很是义正词严的说道:“吕布这厮,当日于长安城外意图对殿下不轨,如今却要来投,末将心中不忿,特来寻他厮杀。若是殿下怪罪,只管取了末将这颗头颅便是!”
“胡闹,胡闹!简直胡闹!”徐庶手提缰绳,绕着赵云转了两圈,对他说道:“赵将军快快领军退去,此事本军师自当向殿下解释!”
被徐庶强逼着退军,赵云脸上带着几分不忿,却也不敢违拗,只得抱拳朝徐庶拱了拱,勒转战马,很是不情愿的跑回了阵列之中。
待到赵云与太史慈领着骑兵离去,徐庶一提缰绳,策马朝吕布迎了上来。
“吕将军受惊了!”到了吕布近前,徐庶朝他拱了拱手,满面笑容的对他说道:“殿下听闻将军来到,欣喜莫名,特命在下前来迎接。不想子龙却于半道拦截将军,幸而在下赶到,未有酿成大祸,还望将军莫怪!”
“劳烦军师!”吕布赶忙回了一礼,郁闷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换上了一脸亲昵的笑容,对徐庶说道:“末将以往与殿下为敌,如今殿下不计前嫌,收留末将,末将着实惶恐。此事不怨赵将军,多是因末将昔日造下的冤孽,方才引得赵将军发怒!”
“吕将军,请!”吕布如此说,徐庶也不与他多客套,满面笑容的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道:“殿下已然在洛阳城外列队恭候!”
“军师,请!”向徐庶做了个请的手势,吕布双腿朝着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与徐庶并肩向洛阳方向行去。
驻马立于吕布身后的张辽,见二人并肩行进,抬起一只手臂,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已经列起防御阵型的万余名将士,见了张辽的手势,都是不由的松了口气,暗暗庆幸徐庶来的及时,迅速排起队伍,跟在吕布等人身后,朝着洛阳开拔。
一边向着洛阳行进,吕布与徐庶一边说着话,正行进间,吕布看到前方的路边,并排跪着十数名身穿洛阳军衣甲的兵士。
在那些兵士身后,则立着数名手持长剑的士兵。
“军师,那是何故?”看到这一幕,吕布很是纳闷的抬手朝前一指,向徐庶问道:“为何路边跪了这许多兵士?”
顺着吕布手指的方向朝前一看,徐庶微微一笑,对吕布说道:“这些兵士有的在百姓田地中踩踏,有的则是抢掠了百姓,殿下已然下令将他们处死……”
徐庶正说着话,前方路边上,早就奉命在此等着的杨奉抬起手臂,向那十多名手持长剑的兵士高声喊道:“行刑!”
这声喊很是响亮,虽说吕布距他们尚有二三十步,却是把那两个字听了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