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刚落,人便至。
一如既往地雍容尊贵,好像前几天的事没对她产生丝毫影响,只有苏秉桦知道,他已经有好多天没吃到从长乐宫送来的燕窝。
有些愧疚,有些尴尬,他站起来和在场所有人一起行礼,只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那一声陛下,只有一句对所有人说出的免礼。
没有期待可以创造期待,他可以是个很主动的人,踏步向前扶住要在边上落座的云太后,神色很是自然地把其带到上首主位,吩咐侍者们换上她爱吃的茶点,弄完也没有走开,就和落雨一样站在她边上。
只是让他有点失落的是太后娘娘一直板着一张脸,她老人家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只有旁边的落雨给了个笑脸,他也只能回一个苦笑给她。
皇帝不坐,自然除了太后没人能坐,旁边的宁王站地直直的,头一直看着鞋面,好像在研究靴子上的图案,对殿中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瞄了他一眼,苏秉桦觉着他现在比自己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心情莫名舒畅了一些,果然自己的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想想也是,二十六岁孩子都有仨的大男人要管一个三十五岁,而且看着还是很年轻的女子叫妈,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他以前一直以为像古人家里这种一个男人要娶好几个老婆,有的孩子比老婆还大的家庭里,这种事应该很容易接受,况且是皇家,反正自己就这么不可思议的很快接受了,可没想应该对这种事见多了的宁王竟是这种反应。
是要说自己脸皮厚,还是说在自己多愁善感的情感下,其实隐藏着一颗粗线条的心。
太后娘娘明显是来看女婿的,别看她把这李轻舟夸得天上少有地下少见的,其实都是她道听途说来的。你要理解一下一个一直生活在宫斗中的女人也是要有点乐趣所在的,看着在身边长大的闺女就要到嫁人的年龄了,这皇帝不急她着急,从各种大道小道的消息中搜索着各家的年轻俊杰们,不仅要有相貌,有才学,有好名声,还要有价值。这不李轻舟就入了她的眼,相貌听说是俊朗不凡,才学听说是学贯古今,名声更是少小成名,再有自己哥哥云曜的鼎力推荐,还能关系到自己儿子地位的作用,可不就是当世第一俊杰,完美无缺的升平驸马人选。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云太后看着李轻舟就是越看越满意,果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和升平真是越看越般配,是不错的人选,至于皇帝的意思,他能是什么意思?
苏秉桦现在还真没别的意思,不说他确实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现在还有明显更加欣赏的太后,最重要的是紫苑阁后面的屏风刚才传出三声轻响,在场人多,谁也没注意那不算很清晰的声音,只有作为整件事安排者的他才能理解这个声音的心意。
在大周,未出嫁的女子去见双方有了婚姻的男子是有违礼制的,苏采薇起初也是不敢的,只是苏秉桦对她说这不是看,只是去坐一会儿,虽然明知道不对,但出于少女对这种事请怀有的强大好奇心,她还是来了。她真的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干,声音是不由自主地传到她耳朵里的,样貌是透过屏风中间窄小的缝隙不小心看到的,尽管她不止看了一眼,但她想,那真的是不小心看到的。
样貌没方家哥哥好看,但看着很顺眼;声音没方家哥哥好听,但听着更舒服;特别是那声‘我很高兴',原来他是真心愿意的,她以前一直听说出嫁的姐姐、姑姑们和丈夫一直过着夫妻相敬如宾的日子,她想那样一定很累。他还说她的名字很好听,她从未听有人这样说过,她一直认为她的名字取自诗经中的采薇,薇是一种野草,诗经中采薇更多的是在诉说不幸,所以她从来都是把自己叫做升平。
……
……
再说正殿之中,云太后看着李轻舟满意地点点头,眼神不可察觉的瞟了一眼边上的屏风,开口道:“果然是世家俊杰,自有一番风度,想和升平站在一起一定很相配,宁王以为如何?”
闻言,苏秉桦也盯着宁王,面儿上没有表情,其实心里可乐开了花,让你来看热闹,让你装乌龟,现在第一个就找上了你,活该。
不过苏秉炎虽然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不想和云太后接话,但作为一名在皇家生活了二十多年,经历过宫斗、政斗、宅斗,斗了二十年的人,先前装乌龟那叫能缩,被点名之后他还能让皇帝知道,什么叫能再缩,张口就答:“太后娘娘说的极是,两人才子佳人着实般配,的确是这天下少有的一对绝配。”打死也不叫母后。
这话说得太后很满意,虚荣心得到满足,连连点头。说得苏秉桦很开心,对宁王的了解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真是彻底颠覆了他心里皇长兄那“英明神武”的形象。
好像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云太后转头看了他一眼,苏秉桦马上就回了个很狗腿的笑脸,不过被无视了,他只收到一个后脑勺。
自尊心又一次受伤的皇帝马上“嗯嗯”两声,转身看着李轻舟和宁王正色道:“皇兄说得不错,今天是朕孟浪了,两人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样以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拘礼了,都坐下说话。”
宁王很听话,皇帝说坐就坐,李轻舟却没有,而是行礼道:“启禀太后、陛下,小臣还有一事相求。”
“朕都说是一家人了,长天有事但说无妨。”
“小臣想延迟婚期。”
这话一出,马上就让宁王重新低下头开始看靴子……不,这回是看桌子了;云太后的笑脸明显僵了一下就要开口,旁边的苏秉桦的声音抢先传了出来:“为何要延迟?”
今天已经很不给皇帝面子了,云太后知道凡事不能太过,就把要出口的话给憋了回去,等着李轻舟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同样在等的还有屏风后面的那双无意的耳朵。
李轻舟好像没注意到突然变了的气氛,很是认真的答道:“我想春天的婚礼更美,公主应该会喜欢。”
如果别人这么说,说不定会被当做大不敬关进天牢,婚姻不是儿戏,更何况是皇家婚姻。但从场中那个少年嘴里说出来,就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如此甚好,年前陛下也要大婚,把升平排在后面,更合乎礼法。”
听了这话的苏秉桦,真是杀了宁王的心都有了。
你果然不是单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给我捣乱的,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