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打发走庞有德是很不明智的做法,他是云太后派来的,是用来监视他这个皇帝的,这是没有一点掩饰,就在光明正大地进行着,周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现在他被自己降了职调走了,这就是在打云太后的脸,苏秉桦很清楚这会迎来什么,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头一天晚上贬走庞有德,第二天一早就有长乐宫的人来请他过去,来人依旧是长乐宫的管事落雨。在快到长乐宫门口时,一直走在他身边一路沉默的落雨突然开口:“陛下这次鲁莽了,庞有德不过是个奴才,他惹陛下不开心了,陛下可以有很多理由惩处他,太后绝不会说什么。但现在陛下没有任何理由地就把他贬了,还贬到了长乐宫,这是在给太后难堪,实在是不智之举,一会进去陛下就让让太后,说两句好话,这事就过去了。”
闻言苏秉桦看了落雨一眼,这个太后身边的管事,从原身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跟着云太后身边,是看着他长大的,一直以来很是受原身的尊敬。她说的这些话也同样是为他好,只是这话若是原来的苏秉桦听了,就真的听进去了,这对双方都好。但现在的苏秉桦就不一样了,把庞有德贬到永乐宫绝不是他一时,一个若有所思。
弄不清云太后到底什么态度的苏秉桦很是没有胃口,更何况他刚刚是吃过饭的,随便吃了两口就不在用了,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等待。
看着雍容华贵的云太后吃饭也像欣赏一门艺术,十几样东西有十几样吃法,她只是每道菜都浅尝一口,动作优雅,自然,丝毫没有苏秉桦吃饭时的拘谨。十多口后把所有东西都吃了一口,总共吃了十多口,和菜的数量一样,饭毕,侍从撤走所有碗碟,又端上来一壶茶,她挥挥手,这个大殿就只剩她和苏秉桦两个人。
谁也没急着开口,他是在想对策,她是在想他的对策。就这样持续了很久云太后才道:“陛下知道这所宫殿叫什么吗?”
还在想策略的苏秉桦听到云太后这句问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云太后问这话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他嘴上还是很迅速的答:“回母后,这是永乐宫。”
听了苏秉桦的回答,云太后不置可否,脸上依旧面无表情道:“是啊,这里是永乐宫,是大周历代太后的居所,能住在这里就代表一个女人的一生走到了极致。”
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苏秉桦,她接着道:“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是我刚刚进宫三个月的事情,和许多妃嫔一起来向当时的孙太后请安,那时的我看到这座宫殿的第一反应是害怕,这座宫殿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庞大的、阴冷的、令人恐惧的,我当时真想这辈子永远不要踏进这座宫殿才好。
但人总是会变的,当你父皇和我如胶似漆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害怕的,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妃,是他庞大后宫的一员,当时的我想只有成为皇后才配得到他真正的感情,那时我第一次想我如果以后住进长乐宫的样子。
当我生下你时,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就在邹皇后死后,我以为我就要成功了,可我错了,错得很离谱,我竟然会相信你父皇,这是我一生最愚蠢的想法。从开明三年以后,我的想法就只剩一个,就是住进这里。
现在我做到了,我成了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我的儿子成了这大周天子,只是我的儿子一直很木纳,他不是一个做皇帝的好人选,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已经别无所求了,真的,别无所求。”
云太后说完便低下了一直是扬着的头,脸上第一次有了笑容,即便他当上皇帝,她当上太后的时候,她也没笑过,这是苏秉桦第一次看见她笑。
但他却没有多想,此时的他只有一番无地自容的感觉,这次他真的错了,错得也很离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跪在了云太后面前,一句话都没说,他感觉现在的他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御林军统领陈远帆按辈分你该叫一声表舅,你可以对他稍微礼遇一点。不过,你是皇帝,一味的礼赞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记住,恩威并施才是一个皇帝的做法,现在的你应该很容易理解这个问题,好了,我累了,陛下就请回吧!”说完这句话云太后就越过他走出内殿,只剩苏秉桦还在原地保持着跪着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