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到“煌煞”二字时忍不住浑身一,又一直以为竹衣便是那丹芷,得知祈墨退婚一事后,匆匆赶来,倒也是情理之中。碰巧遇上我在茶话会上听闻一名小仙对我透露有关那丹蘅长老的秘闻,一时冲动之下孤身一人前往丹穴山,却不料丹蘅长老不在,这才引发了一切事端。
我仔细想了想这一切缘由,又回忆起丹芷初见我时的态度,心里突然浮出一个猜测,不由觉得遍体生寒。
想来一个茶话会上初遇的一名小仙,便敢对着我这等陌生仙家爆出这样的惊天秘闻,也实在太过凑巧了。若是这一切都是有人精心安排……我蹙着眉,暂时压下了这样的想法。不论如何,现下都只是揣测,没有证据,多思无益。只是以后行事应当谨慎,不可再如此冲动。
我五脏六腑俱是疼痛,很不好受,虽然并不想与这魔君大人多做接触,可此时也免不了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我费力笑了笑,扯了嗓子对身边的魔君大人道:“喂——我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眼熟啊?”
魔君大人并不理会我。
我毫不气馁,再接再厉:“或者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爱?恩?看见我的时候没有觉得很心动?”
魔君大人冷哼了一声。
我觉得整个仙界怕是再没有比我脸皮更厚的神仙了,“啊,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当真是一点也不喜欢我么?”
魔君大人冷着脸,作势就要松了手,把我抛下云端去。
“别别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赶忙表态,“我现在已经可以十万分的确信,你真的是一点也不喜欢我的了。以后这种愚蠢的问题我一定不会再问!”
我说得真挚,可魔君大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往我这里看过一眼。
他皱着眉,冷声道,“你是哪来的胆子,竟敢拿本座开涮,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竟很是嫌弃我,“再多啰嗦一句,本座便直接收了你的神魂,也省得你如此聒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我原先还在担心,若是依祈墨所言,竹衣真是我,那我岂不是还与这魔君慕嗔有些理不清的旧事?如今倒是可以放心了,慕嗔如此厌我,想来是真的对我没有丝毫爱慕之情了。
我笃信神魂,相信纵使相貌可以改变,但神魂却不会变,一切感情都出自神魂。
所以当祈墨认定与我毫不相像的竹衣也是我时,我是信他的,只因他说他认定了是我。五万年的相处不会有错,更何况他尝言早就对我有情。
慕嗔、竹衣、丹芷、祈墨、我,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长久以来的担忧就此解开,我舒心地呼出口气,只觉得慕嗔看上去顺眼了不少。
还好没有什么不知情的狗血桃花,否则若是日后被祈墨追究起来,本君还真是百口莫辩。
巫水位于天界西南,河道峡谷众多,因其灵气稀薄、常年雾霭笼罩,鲜少有仙家涉足。
原来魔尊煌煞的神魂,竟是藏在此处。
慕嗔拎着我在一处山麓间停下,恐是觉得我今日必将毙命于此,他也不避我,径自念了口诀,待眼前雾霭散去,便又拎着我往一处峡谷直掠而去。
这道峡谷并不深,谷底有一处光滑石壁,壁前布下道道阵法,飞鸟走兽皆不敢靠近于此。
慕嗔抬手解了阵法,石壁无声无息地打开,露出一个地底山洞。
洞中潮湿不堪,甫一进入,便有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令人直欲作呕。
我回想师尊神魂碎片所安置的临渊洞,清爽整洁,灵气充盈,更兼有一股浩然正气四散而出,比之这鸟不拉屎的地底山洞,真乃天差地别。
如此对比,我更加肯定了魔界就是一个脏乱差的所在。
慕嗔拎着我径直往前,我虽不如我那几位有洁癖的师兄,但也忍不了这沾染到我身上的不知是哪些物种的、沉积了多少年的、因洞中潮湿而一直未曾干涸的血污。而慕嗔却是眉色不动,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山洞并不深,走到底便觉寒气森然,我抬眼看去,竟是一尊寒冰棺木,而棺木之中,却是空空荡荡,并未见什么肉身。
是了,师尊与煌煞一同魂飞魄散,肉身早已湮灭,更是无处可寻。
慕嗔将我往前一扔,我猝不及防,往前滑了些许,正撞上那尊棺木。
那棺木原本像是一尊死物,在我触上以后,却霎时魔性大发,一时之间整个山洞之中都满溢着带煞的魔气。
我只觉得寒意遍体,一股狂乱的魔气自天灵而入,渗过我的五脏六腑,直透心间。
我知晓自己已是被魔气侵袭,可偏偏这煌煞的魔气霸道至极,我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感到体内微薄的灵力被魔气掠过,浑身无一处不在难受。这滋味与疼痛不同,竟像是连神魂都要被侵袭。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棺木内响起,片刻之前还空无一物的寒冰棺木,此刻却有一团紫色光雾笼在其间,那道声音正是由它发出,透着贪婪之意,裹挟着桀桀怪笑,让人毛骨悚然:“上神之魂……”
这道声音并无与它主人身份相符的雄浑,细听之下,透着几许虚弱。
饶是煌煞气力衰竭至斯,我却仍是悚然一惊,顾不得魔气侵袭的难受,脱口道,“你竟然真的活着!”
话音刚落,我便觉得体内魔气又重了一分,那力道压制着我,竟是已经渗透了我整个神魂!
哪怕是之前与慕嗔对战之时,我也只是因仙法低微才落了下风,所受之苦也多半只是肉身之痛,何以似如今这般,神魂俱在他人掌控之中!
魔尊煌煞,便是气力衰竭至斯,竟也有如此力量!
只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停了下来,似是有些疑惑,怪桀的声音隐隐有些尖利:“三魂六魄、非也,竟只有三魂六魄……那英魄在何处……”
另一边的慕嗔原是冷眼旁观,闻得此言,不知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我脑中一震,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是少了一魄。
凡天地生灵,无论仙魔妖鬼,都自有三魂七魄,其元神便是由魂魄聚合而成。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其中,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叶。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命魂是天地生灵的主魂。透过七魄中的天冲灵慧魄主思想,主智慧。透过气、力二魄和中枢魄,主行动。通过精英二魄主身体主强健。唯中枢一魄,乃为七魄的中心。命魂就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
照煌煞的说法,如今的我神魂之中只有三魂六魄,少了第七魄英魄。而英魄主强健,由此可以解释,为何我自三千年前苍梧之战以来,仙法便大退,就连南极长生老头与道德天尊太上老君也无法为我恢复。
原来,竟是我神魂之中,少了一魄。
可这也不对。
就算是我当真少了一魄,长生老头与太上老君不该没有察觉。便是连我自己……我自己都……
我心中一跳,我只知道自两千五百年前在紫微垣中醒来,爹爹便告知我的神魂受了些伤,有些混沌,不比从前,并依从南极长生老头所说,每半月让我点上一盏引魂灯。我虽察觉自己神魂之上有所禁制,但因我仙法低微,无力探看上神之魂魄,便也没有多加思考。
如此想来,三千年前苍梧之战,那黑衣蒙面之人掳走我之后,应该还发生了些什么,否则我怎会失了一魄还毫无记忆?!
我尚且还在思索,那魔尊煌煞接下来的话又如同一道惊雷劈入我的脑海。
他又探查了一遍我的神魂,骤然发怒,尖利的声音直激得人神识受阻,“慕嗔小儿,竟敢欺吾!”
那紫色光团霎时膨胀了一倍,洞中魔气愈加滔天,似是随时要暴走一般,“如此难得之上神魂魄,纵使缺一英魄,吾也可不多作计较。可此女所余三魂六魄亦已尽碎,不过全赖一封印勉强合在一处,食之无味、食之无味啊!”